雪漫江南

    
    淮泗平原发源于淮河和泗水，相传上古时代，这里是处古战场，饱受战争之苦，就是这方浸透着鲜血汗水的土地，培育了独特的人文气息。/p
    第一次离家去游学，那天，天很好，云很少，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已经过了好久，差不多都忘了当时怎么走出那个小镇那片县城，夫子曾告诫：“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又每次会在喝醉的时候，对着我们门下的几位师兄弟，絮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苍生为刍狗”，吓得那些师兄弟们，一阵哆嗦，每次都是大师兄一声不吭的把师傅抬进屋，夫子交了一辈子的书，只有我们师兄弟五人。/p
    大师兄年纪和师傅查了十岁左右，所以属于老成持重的样子，二师兄是川蜀人，一口方言，最喜欢喝酒，酒是产自川蜀地带的黄酒，因为淮泗地带这类酒很少，所以近些年来自己也开始琢磨起酿酒的手艺，我有个师姐，排行老三，但不让我喊她三师姐，每次添了一个“三”字就要被二十出头的三师姐罚抄四书五经，最后一个就是我，李元景。/p
    当年上山的时候，父亲子吟背着一个木箱，从淮泗那边一直到这儿，一路上父亲心情显得很沉重，眉间写满了故事，很少碰见这种情况的元景，一路上也是闷闷不乐，终于在快到夫子住处的地方，父子间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的谈话，元景那年十五岁，子吟还是个打铁匠，只不过岁月并没有在这么正值中年的铁匠身上留下痕迹，还是保留着二三十岁的容貌，只不过从两颊的轮廓，和蓄满胡须的嘴唇上还是可以找到一丝岁月的痕迹，“你小的时候想当大侠，爹很高兴，希望有朝一日真的可以见到儿子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配刀提剑，一袭青衣，多潇洒，遇不平就拔刀相助，快意恩仇。”说完温柔的看着元景，继续说道，“你娘从小怕你受苦，不愿意见你舞刀弄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所以平时对你也是多加苛责，也是为你好，不要怪你娘，俗话说的好，一家中要不有慈父，那么必要有严母，或者有慈母，严父，就是这个道理。”元景其实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父亲为何今日话有些奇怪，就好像平常吃着粗粮一下子换成了山珍海味，没习惯，父亲寡言少语，但每次三兄弟在家的时候就很高兴，喜欢一个人在槐树底下喝酒，母亲在旁边絮叨家常。/p
    “我曾听隔壁的杨叔说他是个武林高手，什么铁砂掌啊，铁布衫啊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工服有多高呢？比家里的槐树还高吗”元景离开家的时候，和弟弟们门前玩耍，隔壁一老头姓杨，喜欢没事坐在自家门前的石墩上，看着道路两旁的行人，穿着皂衣，一副道貌岸的样子，对着路上的行人一副指指点点，有的人会很奇怪就回去找他向他询问在干嘛，每次老头都会捏着嗓子，略显低沉的告诉对方，自己是道德宗的道长，在此地方寻找有缘人希望能够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顺便结善缘为他人排忧解难，哥弟三第一次碰见的他的时候是在一个下午，老头用着相同的话对着元闵和云清讲了之后，两小家伙就回来吃饭，母亲看了他白了他一眼，父亲当场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默不作声，打那以后，杨老头就在也没在三兄弟前说什么修道传道这些事情，但元景对老头却是越来越感兴趣。/p
    这次离家游学，弟弟们就想着这个事情，因为知道父亲年轻的时候也走过江湖，虽然这段经历在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提起，但街坊四邻的平时闲聊以及临村之间的老者之间这件事情大家还是没有保留，他们说父亲年轻的时候去过很远的地方，也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事迹差点被被当成当时名噪一时的《游侠志》收入其中，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一直没有得到本人的回应，逐渐就失去了新鲜感，加上近年来战乱不断，天灾人祸时有发生，那些平时会说上几个父亲年轻时候的故事也渐渐没有了声音，元景小的时候会没事缠着这些长者去讲下这些故事，但直到有天在镇上的一间书店买了本前朝的《将军传》，前朝失鹿中原后文化典籍被禁断，但前朝传下来的有关取得了卓越战功，登顶凌烟阁的武将事迹，并由此汇编成的《将军传》却得到了太祖武皇帝的肯定，并且在其中加入本朝将领，效仿前朝建了间星辰阁，寓意本朝武将所代表的荣耀。在元景看完发现平时听的那些故事，发现居然基本上都是来自这个上面的时候，心底里那份对父亲是个大侠的念头轰然坍塌，逐渐也就相信父亲自己所说的“我只是个铁匠”的说法。/p
    “杨老头的话，哼，全是屁话，我就是个打铁匠，只是气不过年轻时候没找到你妈，就喜欢在你们后背面前说这些东西，为老不尊的家伙”。说完揉了揉脑袋，“爹没啥文化，总想着说再怎么苦，也要让你们有书念，其实小的时候每次见到私塾的那些夫子，捧着一本书，站在那一动不动，就很有气势，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元景嘿嘿一笑“爹，是不是腹中有书气自华。”“对，对的对的”子吟拍了拍元景的肩膀。“这次给你找的这个先生，学问是真的厉害，叫什么才高八斗难求一，爹不是很懂，这些年来看了一本论语还没看到一办，你爹的师傅，当年就想着说让我什么时候看完才能打最后一把剑，你也知道爹一辈子的心愿就是打出一把绝世宝剑，没办法，这是爹唯一拿的出来的”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不是说想看看江湖什么样吗，虽然平常你们三兄弟就属你两个弟弟最喜好这事，但我还是知道，你小子才是最爱的那个。”“咱们爷俩走了千里的路，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本来想着说要不不让你离家了，但我想了一宿，想着在怎么舍不得，也要让你走，一来是我希望你能多读点书，多学点本事，别像爹这样，一辈子只知道打铁，二是，你年纪也很不小了，是时候出去闯一闯，为了这个事情，你娘生气的不行，埋怨了我好几天，当着我的面就没有好脸色，私底下不知道偷偷落泪了多少次，爹对不住你啊。”/p
    “其实爹不瞒你说，我前段时间也琢磨这件事情，我想着上完刘夫子的课程就回去给你当下手，但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还是想着读书，当时就起身吧夫子布置的课程，以前的课本拿出来，没有看就这么把他们放在面前，就这样盯着他们，从三更到天亮，然后又把他们装了起来。”元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从腰间拿起水壶狠狠的喝了一口，破天荒的看着远方笑着说：“爹不是说，是男人自己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吗，娘也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所以啊，爹不要担心这次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慢慢地走到最后！”/p
    微风轻拂，吹起漫天尘埃，一觉眠于光年。一人影渐行渐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