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晨之恋

    
    小涵给慕染换上寿衣后，打开门，悲恸地对着门外的入殓师说：“姨娘的仪容整理好了，麻烦您们……”
    “嗯，来了。”入殓师们手脚麻利地进门来。
    门外的老妈子丫鬟们并没有太多的忧愁哀伤，或许一个主子的逝去，仅仅意味着她们将被发配到其他院落，或是给一笔钱，当作是遣散费。
    油黑发亮的棺材隐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小涵的眼睛盯着他们，生怕慕染被瞧出端倪。
    入殓师们将慕染平稳地放进棺材，再次念念有词。
    见到他们没有任何起疑的表现，小涵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恭敬地说道：“劳烦了，请随我去前厅休息一下。”
    入殓师们点头，正欲跟随她离开，一个个子矮小的入殓师轻声说道：“等等，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另一个入殓师摸不着头脑。
    “你们觉得——死去之人，不应该肢体僵硬吗？”他继续反问道。
    一个年纪稍小的入殓师说：“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
    小涵的脚步僵硬在原地，一滴冷汗划过脸庞，无声地滴落在尘土之中，她鞠了一躬：“各位大师，我家主子年纪轻轻就暴病而亡，实在是太苦了，您们，就，就让她安安心心地走吧。”
    “……”入殓师们原本疑云四起的心都被这几近哀求的话撼动了，他们心里升起同情，纷纷沉默不语。
    几个大汉将棺材盖抬起来，严丝合缝地盖在棺材上。
    他们有的或许还有猜疑，但是，名门望族里的黑暗和斗争，哪能是他们可以推测和揣摩的呢。
    三姨娘的房间又恢复了平静，除了偶尔被风吹开的纱帘，再也没有一丝波动。
    前厅里已经挂满了黑白纱帐，房檐下挂着两盏长明灯，幽幽地燃烧着，跳跃的烛火在白色的纸里若隐若现。
    温菡在前厅候着，同时老夫人、温辛尧、二姨娘、温兰等人或站着或坐着，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
    三姨娘的爹娘已经控制住了哭声，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背影看来显得格外落寞。
    棺材已经抬到灵堂中央，安安静静地放着。
    点燃的蜡烛，升起屡屡青烟，整个灵堂多了几分氤氲的气息。
    老夫人走到苏氏夫妇面前，说道：“晓柔她，是我们对不住她。”
    “老夫人别这么说，呜呜呜。”三姨娘的娘亲王心雨抹着泪泪说道。
    老夫人叹道：“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们。能帮的我们尽量。”
    “多谢多谢。”三姨娘的爹苏新朝老夫人拱手说道。
    “人老啦，见不得伤心事了。我先回去了。”老夫人无奈地叹道。
    众人连声应道，丫鬟搀扶着她慢慢走出灵堂。
    此时，暮色已深沉，凉风吹进灵堂，牵动起纱幔。
    温辛尧清了清嗓子，说：“三姨娘需尽快下葬，因此，明日傍晚就入土吧。”
    苏氏夫妇的表情虽然有些不赞同，但是碍于身份悬殊，只得作罢，并且，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完全为了缅怀逝去的女儿。
    众人沉默着，与灵堂里阴冷的化为一体。
    接下来，进行了招魂仪式，大家肃穆地站在灵堂中，等待着。
    留下小涵和几个丫鬟守着灵堂，苏氏夫妇被安排在客房休息，明日好早起参加明后日的葬礼。
    第二日，天边刚露出鱼肚白，众人已经集中在灵堂，丫鬟们低声哭着，等待出殡。
    一日又哭又唱，在灵堂形成了奇怪的气氛。
    傍晚时分，昨日的大汉抬起棺材，小厮举着灵幡，跟在队伍后方的丫鬟们各自提着一篮纸钱。
    队伍不长，走过几条街道，绕到了一处山脚下，丫鬟女眷都有些体力不支了，但小涵依旧咬牙坚持，苏氏夫妇见三姨娘的贴身丫鬟仍然坚持，也拉不下脸说自己不上山了，只好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几个大汉上山去。
    路过一处亭子时，苏氏夫妇实在走不动了，说道：“劳烦几位能否先停一停，容我们暂时休息一下？”
    “老爷夫人，不是我们不想休息啊。只是，时辰不能耽搁啊。”大汉皱着眉说道。
    “……”王心雨弯腰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腿，用手肘推了推苏新的胳膊。
    几个大汉见他们立在原地，只好说道：“这样吧，若是您们放心，二位就在这等我们吧。这位小姑娘呢？”
    苏氏夫妇求之不得，但是面上还是摆出一副纠结的模样，说道：“这……劳烦几位了。”
    小韩说道：“我和你们一同去吧。”
    “好，走着。这回我们就一走到头啦。”大汉笑着应和道。
    “嗯嗯。”小涵应道。
    山路越来越泥泞，路也越发不好走，小涵时不时就被树枝勾到，踉跄了一下，还是不依不挠地跟上去。
    末尾的一个大汉说道：“小姑娘真有毅力。”
    “我，我想再送姨娘一段。”小涵低头说道。
    大汉说道：“姑娘真有心啊，如今像你这般忠心的仆从也愈发地少了啊。”
    小涵腼腆一笑，继续跟着前面几人。虽然之前有些忐忑，但是与他的交流之后，小涵心里的忐忑渐渐放下了。
    终于行到一处宽阔的地面，一处已经挖好的墓地正等待着棺木的填入。
    大汉把棺材轻轻地放下，撬开了棺木上的钉子，将慕染从棺材里扶起来。
    小涵紧张地攥住衣角，问道：“慕姑娘，她，还好吗？”
    大汉说道：“小姑娘，放心吧。慕姑娘明早就能醒过来了。这几日，多谢你的配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小涵的脸上浮起一丝哀愁：“我也不知道，我的去处不能由我自己决定。”，虽然知道自己的命运完全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一旦想起来，她还是觉得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向心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空洞并且疼痛。
    大汉叹气道：“姑娘先不要这么悲伤，一切都会有出路的。”
    “嗯，谢谢。你们要怎么下山？”小涵说道。
    “我们先把慕姑娘送到半山的一处房舍，那里有人接应。你要和我们一起还是在此处等候？”大汉问道。
    “一起吧。”小涵说道。
    在说话期间，其余的大汉已经将棺材复原，放到墓穴中，开始往上盖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墓地处理完毕，立上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