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万里之遥的蛮荒,夜色刚起,茫茫戈壁宁静肃杀,荒原中一条深深的裂谷,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如同大地悄悄睁开的一只眼睛。
裂谷中深埋着一座宫殿,暗黑色的建筑,一条岩浆河流从宫殿中穿过,直达最深处的一座大殿。
殿中燃着三十六座油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风经过裂谷,穿过宫殿,传来凄厉的幽鸣。
血红色的王座上,一黑袍老者斜靠而坐,白须白发,苍白衰老的脸颊上,隐藏着不怒而威的神色,殿下跪着一女子,瑟瑟发抖。
魔君沉默着,凝视着地上的女子,半晌后,用低沉厚重的嗓音说道:“女姬……抬起头来……”
女姬手指苍白,身躯微微颤抖着,听到魔君的声音,身体不由得一震,却依旧不敢抬起头来,“属……属下不敢……”
“你很怕我?”
女姬低垂的脸苍白如纸,先是点了点头,又忽然间摇头,脸上全是惊惧之色。
“你很害怕?难道……你做错了什么?”
魔君缓慢沉稳的语调,在女姬心里,却如同蛇蝎一样,句句噬人心骨。
“魔君饶命啊。”女姬的神色顷刻间崩溃,不住的将头砸在地上,“属下实在不知那少年就是离风,否则一定拼死相救啊。”
“那么……你后来知道了?”
“属下知道后,已经为时已晚,燕岩下手太重,离风公子已经重伤垂危,属下惶恐,只能拼力稳住公子的伤势,将他送往云澜宗弟子那里。”
女姬跪在地上,说完这番话后,额头已冷汗直冒。
“嗯,做的不错。”魔君一反常态,但却令女姬越发不安起来。
女姬惶恐的跪在地上,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属下……属下无能……”
魔君缓缓起身,从高座上走了下来,古井一般的眸子毫无情绪变化,淡淡的黑色光芒萦绕在他身侧,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魔君已到了殿下。
魔君轻轻附身,干枯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女姬后颈,一股凉意从女姬心底升起,她的身子也禁不住一震。
“你执掌刹女堂有十多年了吧……”魔君轻轻抚摸着女姬的头发,语调平缓。
“禀……禀魔君,十三年了。”
“上一任堂主,你还记得吗?”
“上一任……”女姬心头一凉,心底不由得升起了深深的恐惧,上一任堂主,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做事狠辣,满腹心机的女人,曾经受到魔君的极度信任,却因私自调查幽冥的身份,被众目睽睽之下,开膛破肚,然后扔进了森罗死渊。
女姬面色煞白,魔君突然提起这个,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巨大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如果魔君真的知道了自己做的事,不用想,她的下场,一定比前任更惨,“前堂主……怀有二心,罪不可恕……”
“本座也这么觉得……”魔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松开了放在女姬头发上的手,“不过你此次护主不力,也应该受点惩罚。”
女姬心头一沉,声音颤抖着,“任……任凭魔君处置。”
“不必害怕。”魔君起身走上高座,斜靠在座位上,微微闭上双眼,“本座忽然想起,你与上一任堂主也有十多年未见了,不如去看看她,顺便在森罗死渊好好考虑一下,日后你该怎么做……”
女姬面如尘土,覆在地上的手指苍白无力,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一般,“属下……属下遵命。”
森罗死渊,魔族最令人胆寒的地方,甚至称之为地狱也不为过,进了森罗死渊的人,永远不会死去,因为那里,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活下去,活下去,继续接受折磨。
上一任堂主被开膛破肚扔进森罗死渊,原本已是垂死之人,却十三年来,一直游离于生死边缘,接受着日复一日的折磨。
魔君虽未说对她用刑,但森罗死渊这个地方,任何一个魔族的人想起来,都不由得会惊出一身冷汗。
更主要的是,上一任堂主,是被自己告发,所以导致了如今的惨状,魔君让她去看上一任堂主,其中意味隐晦,但女姬又怎会不知。幸好魔君并无直接证据,否则上一任堂主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女姬小心翼翼的告退,魔君早已闭起了双眼,看似平静苍老的面容,里面不知藏着多少带血的利刃。
女姬离开后不久,大殿里又出现一道黑影,此人面容苍老,却有一头黑色长发,面容苍白如大病如愈,青色的双眼,整个人仿佛鬼魂一般。
“离风重伤,魔君打算如何?”
魔君缓缓睁开双眼,立起身来,“备药。”
殿下立的老者轻轻拱手,点了点头,“魔君放心,涅槃重生丹我已派人送来,不过就此事看,这个离风,比起他父亲,差了太多了。”
“幽冥么……”魔君双眼微眯,点了点头,却又撇了撇嘴角,似是极为不满,“幽冥感情用事起来,与离风又有何异?我倒宁可离风尽早的犯错,那样至少可以补救,免得如幽冥一样,成败的最关键时刻,脑子发热。”
“说的也是……”老者轻轻抿了抿唇角,“其实离风的机会,我倒觉得更大一些。否则,魔君也不会把蜪犬血脉都给了他。”
魔君缓缓伸出手,手心间化出一团绿色火焰,逐渐化作一只妖兽的形状,“前些时候我发觉蜪犬血脉已经被激活,虽不知何人所为,但很明显,蜪犬血脉已经被人盯上了。”
“魔君是说……燕岩?”
魔君唇角微扬,似是不屑,“蜪犬血脉乃魔族之祖脉,正道之人想发觉却是最难,即使已经激活,但因修炼功法的不同,正道之人很难发现,倒是我族中,难免有些心怀不轨之徒……”
“魔君是指女姬?”老者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殿外。
“不论她是否发现,此次让她去森罗死渊,我想她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老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么燕岩?”
“继续合作,魔蛊刚成型,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离风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切勿让燕岩知道。你稍后将丹药送来,我亲自去一趟吧……”魔君握紧双手,绿色火焰缓缓熄灭。
幻雾岛东镇,虽是个小集市,但各种货物琳琅满目,比不了中州大陆的繁华,但却自给自足,非常热闹。
离风背着鱼筐,和霍老伯,霍汐晴一同,将鱼送往酒楼。
因为渔民很多,鱼也并不稀奇,所以打来的鱼基本上都是卖给酒楼,换来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而已,但是对于并没有太多要求的渔民来说,这些就足够了。
霍汐晴穿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脸上抹了几层锅灰,跟在离风后面东看看西瞧瞧,格外好奇。
每一个小摊她都要凑上去问问这个,摸摸那个,但又什么都不买。
“汐晴……”离风苦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出过门啊?”
霍汐晴放下手中的面具,挤了挤眼睛,笑道:“你怎么知道?”
“换了谁都看得出来吧。”
霍汐晴笑了笑,跟离风并肩走在一起,颇为得意的说道:“要不是这次打扮成这样,爷爷依旧不会领我来集市的。”
“为什么啊?”
“因为……”霍汐晴偷偷瞄了一眼霍老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声道,“爷爷说,女孩子家,盼头露面的不好……”
霍老伯回头嗔怒的看了她一眼,对离风道:“幻雾岛上,很多事情由不得人,晴儿是个女孩子,少露面,能省下许多麻烦。”
“怎么……这里也不太平么?”
霍老伯无奈的摊了摊手,“世间哪有太平的地方。你觉得这里是世外桃源,这里的人却觉得大陆是人间仙境。其实都一样,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
正说话间,一声锣响,在集市中央响起。
“都过来都过来……”
“幻月水府,又有什么事儿啊?”
“估计准没好事……”
人群嘀咕议论着,往集市中央走去。
“幻月水府的狗腿子,不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动不动出个命令剥削百姓。”霍老伯低声骂着,转手又将霍汐晴拉回了身边,“别乱跑,跟紧。”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霍老伯面色不太好,撇了撇嘴,“走吧,看看又是什么新令,提前知道,也能提早做个打算。”
“为什么这么说?”
霍老伯一边走一边解释,“上个月幻月水府突然下令加收三倍的例钱,说幻月王寿诞将至,为了交钱,渔民们刮风下雨也不得休息。”
“为什么要交给他?这个幻月王是什么人啊?”
“幻雾岛是他的地盘,谁敢不交?”霍老伯回头看了一眼汐晴,“也不是没反对过……十几年前幻月王刚成为岛上的霸主时,岛上聚集了许多年轻人反抗他,可是后来没一个活下来的。”
离风回头看见汐晴略微发红的双眼,点了点头,从未见过汐晴的父母,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集市中央,一座一丈见方的方形石台上,站着一个胖子,满脸油光,面容猥琐,身旁跟着几个身着黑色颈装的男子,各个佩戴着刀剑。
“那个人叫福胖子,幻月水府的狗腿子。”霍老伯的神色里,尽是厌恶。
福胖子脸上堆积着脂肪和笑容,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向着台下摆了摆手。
“乡亲们静一静……”福胖子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待众人都安静下来时,清了清嗓,说道,“我看今天人来的不多啊,怎么?在幻月水府的地盘上讨活路,却不给面子?”
台下的百姓面露厌恶之色,却又不敢发作。
“好了,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今儿个只是提前通知,具体执行方案会严格的挨家挨户传递下去,没听到的人,到时候我去亲自通知。”福胖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拱了拱手,说道,“幻月王一百二十大寿在即,诸位都知道吧?”
“哼,果然又是这事……”
“就是,上个月刚加收了三倍例钱,现在又想干嘛。”
群众低声议论着,暗地里骂着福胖子和幻月水府。
“安静……”福胖子扯高声调,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鱼大肉吃多了有点气虚的缘故,竟呛住了,咳嗽了几声,方才稳下来气息。
“本月十五,乃是幻月王大寿,幻雾岛方圆百里的岛礁,多亏了幻月王十多年里的庇护,才平安无事,借此寿诞之际,其他几个方位的村镇都表明了要献上大礼,我管辖的东镇,也不能落后。”
“呸……什么东西。”
“狗东西,果然没什么好事。”
“所以……”福胖子猥琐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决定,本月例钱,暂定为五百。”
“什么?五百?!”
“上个月是三百,这次直接收五百,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后!”福胖子扫视了周围一眼,搓了搓胖手,“挑选年龄十六左右的少女,在寿诞只之时献给幻月王,万一要是被幻月王看中,当了幻月夫人,那么整个一家,都会借此机会飞煌腾达,所以,这可是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啊。”
霍汐晴不自觉的拉了拉头顶的草帽,离风发觉了她的小动作,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不必担心。
“什么狗屁机会,谁愿意把闺女送给那帮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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