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剑

    
    “定云侯是当年河洛开国大将雄阔海留下的爵位，世袭罔替，国祚等长，至今已然八百年了。如今的定云侯府已经淡出朝野了，这一代好像只有一位二爷雄朝逸在云将军手下做个偏将，继承爵位的大爷雄朝安早年就是云阳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这些年虽然没再听说有什么劣迹，但仍然只是个闲散侯爷。你别看雄家威势不比当年，可是只要爵位还在，就依旧是咱们云阳城的第一大家族，城中太守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
    听着老道边走边讲，梁乐也对定云侯雄家有了些了解。雄阔海三枪安定云阳城，一马打开山海关，也是讲述河洛王朝开国故事的奇书《河洛英雄传》里颇为经典的一章，他在说书先生那里都听过的。只是比起王侯将相，他更钟爱江湖游侠，所以印象并不深刻，竟不知道雄阔海的封地就是这离江城不远的云阳。
    云阳城从外面看去高城深池，城关雄伟远胜江城，进到城内也是颇为热闹。二人进的城来，一路青砖漫道，干净整洁，两旁贩夫走卒，叫卖不休。城中主街朝前延伸出去，亭台楼阁比比皆是，凭栏对饮之人举目可见，烟火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历史上云阳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中原王朝抵御海东诸蛮的先头堡，所以城池坚深是自古以来。而今作为山海关西来第一城，是海东与中原贸易的中枢，繁华远胜从前。
    而今天的云阳与以往也有所不同，大街上走的最多的不是东西来往的商贩，而是一个个牵着高头大马的江湖人。这些人大都携带着兵器在身，小的刀剑短棍，长的枪棒斧钺都有，偶尔有几个打扮清奇不落俗套的，身上也带着一股明显与众不同的江湖气。还好这些人虽然是混江湖的，但是也不轻易闹事，城中不准骑马，一个个就规规矩矩的牵马而行。对于寻常的江湖人来说，朝廷的威慑力还是相当的大。
    “嘿，而且这雄家虽说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很小了，但是在江湖上的名头可不弱。当年雄阔海大将军出身草莽，他独创的见龙枪也是打出赫赫声名的，这些年的雄家，出了不少枪法名家，像一个江湖世家倒多过像王侯贵胄。”老道继续唾沫横飞的讲道：“而且道爷告诉你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这些莽夫都只知道当代雄家只有大爷有一个独女雄天香，娶了这个独女就等同于继承雄家几百年积攒的侯门家底和武功秘籍。却不知道，这位天香大小姐真真儿的是人如其名，生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看着老道美滋滋的眼神，梁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这位大小姐？”
    “嘿，道爷没见过能跟你说吗。当年我那三清观也是兴盛过的，就五六年以前还没有这么落魄，起码道爷还是有个小徒弟，一日能进些香火的。那时候就有个小女孩来道观里上香，还问我那小徒弟三清道君是不是有求必应，我那小徒弟告诉她心诚则灵，她上过香就走了。结果又过了几天，她一个人拿条棍子过来，将我几个小徒弟全队都打翻在地上，然后又说他们骗人。这小女孩凶得狠，我哪里敢出面，就在后面躲着，还好没多久就来了一队人马将她带走了。我看那领头的竟然就是当代的侯爷，那侯爷又叫她女儿，对她百依百顺的样子，才知道那小女孩竟然就是侯府大小姐。也难怪，不然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哪里来的一身武艺，竟然能将几个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后来我那几个小徒弟也渐渐四散了，最后只剩我一个人。朝廷抑道，香火一天不如一天，我也收不了新徒弟，一个人苦苦挨到今日。现今想起来，那小女孩生的实在是标致，眉眼身量俱是不凡，整一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如今应该正是十七八岁年纪，不知道生的该有多美了。”
    梁乐将信将疑的道：“照你这么说，雄家地位高贵，底蕴深厚，这位雄大小姐也是国色天香，那为什么会沦落到要比武招亲的地步呢？按理说不应该有许多大家族上门求娶吗？”
    “呃······这个，你又没给钱，道爷给你讲那么多已经差不多了，还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老道眼睛一翻，道：“你给十文钱，道爷就告诉你为什么。”
    梁乐也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要是有钱还用得着跟您这位骗饭吃的道爷一路啊。
    两个人沿街走着，边走边聊，边聊边看，梁乐从没出过江城之外，这里的繁华景象对他来说也是非常新鲜。眼看再走过这条街就是定云侯府所在了，突然前方一阵骚动，好像是有一队人马经过，像是石子投湖，在人群中惊起一阵涟漪。
    梁乐踮起脚来，正看见几个比常人身量高出许多的大汉从前方走过去，正是他们经过引起了人群之中一阵纷纷议论。多亏他们个子高，梁乐才能看见他们的脸，个个凶狠彪悍，隐约还可见脖颈上都有大片纹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
    “呦，是养虎孙家，一门五虎都来啦。”老道听了听周围的议论，又踮脚看了看，才对梁乐说道。梁乐纳罕道：“养虎孙家？”他听过的江湖故事虽然多，但是毕竟都是传奇故事才会被人编写讲述，河洛大地上无数奇人，他没听说过的还是占绝大多数。
    “是燕赵一地有名的江湖世家，擅长誊养猛虎，家里人所修炼的功法也都与老虎有关。据说啊，他们家庄园里养的老虎不下一千头。近年来出了几个青年俊杰，被称为孙家五虎，这次竟然都来了。”
    梁乐点点头，道：“看着是挺彪悍的。”
    话没说完，忽见一人从一旁的酒楼二楼翻身而下，身形一纵，如燕子凌空一般几个辗转，便飞落在孙家五虎的前面。只听那人朗声笑道：“出门时便听说孙家五虎齐齐出动了，还想着能不能在路上遇见，想不到进了云阳城才见到几位哥哥。”
    人群愈发嘈杂了，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一个名字。
    “清水剑。”
    “清家小少爷也来了？”
    “说起来，这位和雄家大小姐倒是门当户对啊。”
    “清水剑？”梁乐沉吟了一下，道：“这名字听起来······”
    老道对他说道：“这名字就更加有名了，东岳清风明月庄清家最为天赋异禀的小少爷，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江湖上出了些名头，当时号称神童的啊。这几年倒是没什么消息，不过想来是不会差的。”
    “东岳清风明月庄？”
    “对，河洛英雄传里不是有一位运筹帷幄的东岳先生，后来王朝定鼎，天下太平，东岳先生便舍下了一切功名利禄，隐居泰山。太祖御笔亲题一幅对联相赠。”
    “一身朗朗，不曾舍仁心热血。两手空空，只留得清风明月。”梁乐接道，东岳先生的故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先生是太祖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前半生运筹帷幄，为河洛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太平以后，分封诸臣，当的起首功的东岳先生径自潇洒离去。只留下一张字条：自泰山来，归泰山去，自闲人来，做闲人去。
    “对，后来东岳先生就将隐居之处题名为清风明月庄，清家子弟虽然不入朝为官，但是八百年来一直都受到姬氏皇族照顾。当初封王拜相的大功臣，许多未曾传过三代就已经遭难，甚至有抄家灭门者，能像雄家一样的都是少之又少。反倒是两手空空的东岳先生，为清家子弟留下了深厚福泽，绵延八百年而未绝。”
    老道长叹一声，仿佛看透了世事炎凉一般，目光悠远。
    梁乐正想也说些什么，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身后无人，倒是几丈以外的一个小巷子口有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白衣人在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有些疑惑的走过去，那面具人又撤了一步进到巷子里，梁乐跟上一步，再抬头看时，那面具人已经在巷子尽头了，又是站在几丈外朝他招手。梁乐觉得有些不对，按照传奇故事里的套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转身就走，再不理他。
    只听那面具人叫道：“唉，别走啊。”梁乐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侧头看去，那面具人摘了面具，竟然是那天遇见的白玉京少主！
    那名叫白泽的少年，正微笑着朝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