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听出来这婆子是真的想做生意了,心里觉得好笑,便开始周旋,他也伸手拽着笼子,探着脑袋使劲往里瞧,可除了扑鼻而来的一股子猫骚味,什么都瞧不清楚,「你这……我这啥也瞧不清呀,谁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颜色那么纯?」
「嘿,你这小子!」老婆子有些不高兴了,指着小六子责怪道,「要买猫的是你,嫌东嫌西的也是你,你究竟买是不买?」
「哎呀老妈妈,俗话怎么说的来着——褒贬是买主嘛,」小六子一面敷衍她,一面还不忘紧紧抓着猫笼子没撒手,「我既然问了,肯定是想买的。可这会儿天还没亮,我实在瞧不清楚呀,不然你等……」
小六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盔甲叶子摩擦的声音——来了一队士兵,且各个步履匆匆,听声音就是朝着这边来的。
老婆子也注意到了,立即脸色大变,连忙扯着笼子后退,一边退还一边对小六子挥手说道,「你撒手你撒手,我不卖了!」
小六子自然也听见了动静,这应该是来救援的人马到了,心中稍稍安了一些,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含糊,他死死拉住笼子,一面拽还一面不依不饶地埋怨道,「那不行,咱们都谈到这里的,你可不能不卖给我,我钱都准备好了,不会亏了你的,你现在说不买了,是何道理?天底下可没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老婆子急得直跺脚,黑着脸拼命争夺笼子,嘴里开始撒泼起来,「我说不卖了就不卖了!这是我的猫,你还想明抢是怎么着?」说着,她突然心念一动,对着周边等着开门的人就开始煽动道,「大家快来瞧瞧,这人竟想当众抢劫!大家快把他抓住!」
这老婆子还真的算是聪明的,竟然想要发动群众的正义感来搅浑局面,而且她说起谎来可真的是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十分顺溜。小六子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手里的劲却没有松懈半分,眼见真有好事者围过来,他也不担心,反而顺着话继续说了下去,「你个老婆子真是怪,明明刚刚咱们在谈生意,都谈好了价格了,你却突然不肯卖了,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如今还诬赖我明抢,我可是真金白银地准备付钱的,何来明抢一说?哦,我知道了,难不成是因为听见了有巡城的军爷来了,你害怕了?你这猫是不是偷来的啊,否则你怕什么?」
小六子这话说得倒是句句在理,一下就勾起了围观者的兴趣了,眼见人越聚越多,冲着自己来的士兵也越来越近,老婆子急得脸涨得通红,满头大汗,她又狠狠从小六子手里夺了几下,却怎么都夺不过来装猫的笼子,最后干脆一撒手,也不要猫了,转身就要朝着城门旁边的小路上跑,就连背着的包袱掉了也顾不上捡,俨然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小六子就防着她这一手呢,一见她要跑,连忙收起手中的拨浪鼓,又将手中的猫笼子放在地上,自己一个侧翻身就稳稳落在了老婆子的面前,只见他嘿嘿一笑,一个健步上前,单手抓住老婆子的手,另一只手预备着这婆子的反击。
可事实出乎了小六子的预料,这婆子出奇的好对付,刚一抓住她的胳膊,她就吓得两腿发软,瘫倒在地,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
过来的一队士兵的确是朝着他们来的,领队的正是蓝鹰——他如今是桑启磊将军营中的副将深受桑将军的器重和赏识,如今官阶正五品,在军中声望很高。这几日,蓝鹰受宸王之令,亲自带着自己的一队精兵对衡王府及与衡王交好的大臣府外进行监视。今日他收到了小六子的信号,就知道有了收获,便立即召集人马前来支援,可没想到,他们此来只起了个威吓的作用,只一个小六子就完全掌控住了局面,这个鬼头鬼脑的老婆子出奇的好对付。
今日被捕获的,是衡王府中衡王王妃的乳母——洪嬷嬷。诡异的是,她的这个身份还是她自己喊
出来的。
这位衡王府王妃的乳母心理素质很差,从被小六子抓住开始,她就像是一摊肥肉一样瘫软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像是筛糠一样的抖,脸上早就被泪水和鼻水糊了满脸,十分的狼狈。但是,她在被带上囚车时,突然如同变了个人似的,莫名地发起狠来,十分蛮横地抓着囚车两边长长的圆木框子,冲着领军的蓝鹰大声呵斥起来,「大胆,瞎了你们的狗眼,我是衡王妃的乳母,你们竟然敢抓我?你们等着,衡王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你们胆敢把我抓起来,明日你们还得把我给原原本本地送回来!」
坐在马上的蓝鹰早就瞧出这个耍无赖的老婆子是个色令内荏的草包,于是转身嘲弄地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是谁,哼哼,抓的就是你!」
一听这话,老婆子双腿发软,靠着囚车缓缓滑了下去,摊成一团。
洪嬷嬷被送入狱中后,表现得异常的配合,她似乎十分惜命,在瞧见哪些晃眼的镣铐绳索时,她的脸立即变得惨白如纸,行动完全需要靠两个身材壮硕的禁婆拖着走,禁婆们将她拖进一间狭小的单人监室,受命对她严加看管。
得了信的赵翊亲自来到牢狱中去审问,张景渊随行。在审问完洪嬷嬷后,两人便喜出望外地发现:抓住了这个老婆子,原以为只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却没想到,竟然意外地抓到了一个重要的人物。洪嬷嬷一直以苏家二小姐的乳母的身份生活着,一直是打猫骂狗的,总也没吃过亏,更是没见过审讯这样的架势,赵翊只是将她绑在十字柱子上,用热烙铁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便吓得失禁了,还没等他们费劲问,她就全都招了。
只不过洪嬷嬷还存着侥幸心理,想将猫鬼的事情按住,但当听见张景渊提到了「岭南南越城」这几个字后,她就彻底崩溃了,全部和盘托出。
宫中贵人们频频犯病,果真是衡王赵凌和苏瑜联合宫中惠贵妃一起做的怪,当然,放出猫鬼的人,是洪嬷嬷自己。据洪嬷嬷交代的,一年前衡王府中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年老的那个男人就是洪嬷嬷年轻时的男人,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她们当时的儿子一同前来投奔,与洪嬷嬷相认了。而她之所以害怕「岭南南越城」这几个字,就是因为这个年老的男人就是南越城里张景渊遇见的那个王老道。十几年前,王老道一心求术,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研究邪门歪术上面,故而抛妻弃子一个人在岭南闯荡。后来出了南越城中裘家的事情后,他在岭南待不下去了,便萌生了前来启封城寻亲的念头,来的时候还特意从洪嬷嬷的娘家将他和洪嬷嬷的儿子骗了出来,一起带了过来。
也就是王老道和那个十好几岁的孩子来到衡王府的那一天,苏瑜动了些别的心思。
后来,苏瑜因为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孩子,在衡王府中彻底失去了地位,她便想到了这一计策,想通过此计在衡王面前邀功。事实证明,正是因为这一计策,苏瑜不仅重新获得了衡王的尊重和宠爱,而且还成了衡王府中真正的女主人。
苏瑜的计策很简单:第一步便是怂恿宫里的惠贵妃娘娘一起执行此计,以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和尊贵的身份,让这件事情变得严重,从而让皇帝严惩主使者。第二步是通过惠贵妃娘娘在宫中的便利,给所有她能接触到的人下药,并假借进宫觐见的机会,带着洪嬷嬷一起进宫施法,让宫中贵人重病不起。最后一步,便是在城中散布宸王妃苏瑾豢养猫妖的谣言,让舆论矛头指向宸王一家。
值得一说的是,让惠贵妃也受这一场罪,且病得更重一些的,是苏瑜的那个表哥纪英才的主意,洪嬷嬷认为,纪英才这么计划,是为了给自己的报仇。因为当初纪英才在衡王府中谋得的管家一职,是惠贵妃亲自免去的,还重打了他一顿。离开衡王府后,纪英才回到了苏府,这一回苏
瑜心中没有主见,便找到了他,这一系列的计策也是纪英才的主意。厉害的是,作为亲儿子的衡王赵凌,竟然被纪英才和苏瑜这对兄妹说服,让惠贵妃成了整个计策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切切实实受了大罪的人。
带着这样的结论,赵翊和张景渊回到了苏瑾这里,苏瑾耐心地听着,听完心里却有些疑惑:就冲着小豹子满月宴那日苏瑜的表现,苏瑾本能的就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
「殿下,这件事情是不是太顺了?」苏瑾皱着眉头问道,依以往她看得哪些侦探和电视剧里的套路思考,越是简单顺当的事情背后,都一定不会那么的简单,「那个洪嬷嬷只要躲在衡王府中,我们想要找到她就不会那么容易,可她却出了衡王府,还被我们这么轻易的抓到了,还这么干脆的全都招了?」
赵翊身边的南风解释道,「那个妇人说是衡王妃担心事情败露,便催促她出城避祸,这才被我们抓获的。我们翻查了她带出城的那个包袱,里面全是她平时爱穿的几件衣服,还有一些碎银子,看起来的确是为了行路准备的。」
苏瑾依旧没有被说服,她继续皱着眉头,手指不经意地在桌子上敲击着。
赵翊的眼神也深邃起来,手中随意地摩挲着一个青瓷茶盏,沉声说道,「我也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并没有察觉。」
苏瑾眨了眨眼睛,转头继续发问,「既然是避祸,为何要选城门没开的时候出门?手上还非要拎两只猫,是担心自己的不会被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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