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入瓮来

61.李氏遗珠

    
    翌日太阳如常从东方升起, 长安城看似一切如旧,昨日那场刚刚开始就结束的阴谋虽然没有给百姓们带来任何影响,却让长安的整个上层阶级都彻夜难眠。
    直到清晨快到了上朝的时候, 裴相畏罪自戕的新消息传来,众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去。
    昨日裴相逼宫, 陛下被逼饮毒自尽,幸而小裴大人,忠君爱国, 站在了摄政王这边, 才让局势稳定了下来, 而裴相一派被彻底打尽。
    虽然他们昨日回府时已经得知,裴逸行帮李书宸稳住了局势,可是他们还是有些不相信。只有裴敬徽的死讯传来时,他们才有真实感。虽说君君臣臣, 父父子子, 国总是在家面前, 但人总是有私心的。他们从未听说过有谁护君弑父的,况且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前谁不心动。
    裴逸行这人当真心思深沉得让人思之心寒。
    等众人收拾妥帖进宫时,未央宫早已是满城素白。还不到一年,李氏又没有了一位皇帝。对于原本就人丁单薄子嗣不丰的李氏而言, 是沉重的打击, 但对于那位硕果仅存的摄政王而言却又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有裴敬徽的谋反弑君, 那位战功累累的摄政王就名正言顺地坐上了侄子王位。
    李君霖被追称为昭帝, 遗体按照旧历被放在生前居住的寝宫清凉殿中。
    院内白帆漫天, 摄政王李书宸披麻戴孝跪在灵堂的左侧,长公主李扶摇也是一身孝妆,但由于长公主年事已高,又是比昭帝大两辈的长者,故而没有像摄政王那般,而是赐了木椅坐在右侧。
    而在这场定乱中起了大作用的裴将军裴逸行只是安静地跪在庑廊的柱子旁边。众人陆续进来,见到了裴逸行也无人上前打声招呼。虽然眉目依旧,但如今的他再也不会让人把他当成事之前的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了。
    良久只有尚书令谢玄到了场,才上前与他寒暄了一两句。
    “昨日之事,裴将军大义。”他冲他揖了揖手。
    裴逸行又冲他还了一礼,“谢大人言重,陛下信任于我,我自当不负陛下。”
    谢玄见裴逸行眼底有些黑青,“裴将军现在身居重任,还得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
    “多谢谢大人关心,我会注意的。”
    正在丧期,他也不能在陛下的灵堂前露出笑容来,只能用眼神示意谢玄,他的好意他收下了。
    谢玄抄了抄手,便退了回去。
    见他与裴逸行说话,难免有人好奇的凑了过来。
    “平日里瞧着裴大人也是个谦谦君子,如今再看他竟觉得锋芒毕露,不敢接近。难道谢尚书你不怕吗?”
    说话的人是光禄勋的一个大夫,他昨日也是保皇一派的人。
    “怕?”谢玄转身瞧着那人,眼里露出一丝惊讶,“昨日若不是有裴将军,牛大人与谢某今日还不知身在何处。”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无了声音,的确,若不是裴逸行昨日拥兵护主。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人运气好些还能留下性命苟延残喘,若是运气不好便要祸及满门。
    其实他裴逸行狠心下来杀老子,于他们而言是件好事。而且他们若是孤立了裴逸行,又让李书宸作何感想呢?毕竟裴逸行是护住了李氏的人。
    众人心里想明白了,似乎也不像刚进院子那样,一直忍不住得打量裴逸行,神色也自然了许多。
    渐渐地众臣都聚集到了清凉殿。站在前排的臣子能看到摄政王殿下惨白的脸,因为并未合棺,甚至于眼神好一点的还能看到陛下的遗容。
    陛下的脸色青紫,嘴唇发黑,的确如同传闻的那便被裴敬徽逼着喝了毒酒。
    又过了一会儿,御史大夫夏侯奉站了出来,对着李君霖的灵柩一叩首,“国不能一日无君,陛下生前并未大婚也无子嗣,臣恳请摄政王殿下继承大统。”
    算上李君霖,夏侯奉算是历经四朝的元老了,在场的所以人中他的资历最老,于是这请立新帝的任务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这皇位没有甚么悬念,必然要由李书宸来继承,所以当他说完这句话后,众人也跟着喊了起来,“臣恳请摄政王殿下继承大统。”
    白花花的孝衣覆盖了整个院子,连一寸青石的痕迹都没有显露出来。
    而此时坐着的李扶摇也早早地站了起来。
    但李书宸仍是跪在灵堂前未动,见状,夏侯奉又是高喊,“臣恳请摄政王殿下继承大统。”
    “臣恳请摄政王殿下继承大统。”
    直至三请过后,李书宸才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蒙诸卿信赖,本王自当不负众望。”
    “陛下长乐未央!”
    再众臣请求,新的陛下终于是确立。而宗正卿和太常卿也忙活了起来,成为未央宫最忙碌的两个部门。虽然登基大典与先帝大葬一起合办的事情,他们才经历过一次,算不上手生,处理起来也甚是得心应手,但问题就麻烦在昭帝才登基一年,陵寝还未修缮完工。
    宗正卿朱翱只能带着监工去钧思殿询问李书宸的意思。
    “裴大人。”去钧思殿时,正巧碰上了刚刚出来的裴逸行。
    “朱大人。”两人互见还礼,便不再多做寒暄,裴逸行便出去了。
    朱翱站在殿外等着陛下的传召,心里想得却是裴逸行。裴敬徽造反,但裴逸行却是站着了李氏这边平了乱,便使李书宸网开一面,留下裴敬徽的尸首让裴逸行带回自行安葬。并且还因丞相之位空缺,直接将这位年方二十又二的裴逸行扶上了丞相之位。不知道这位新裴相做着父亲曾经坐过的位置心中是何感想。
    他心里正想着,那边小黄门便来通传,说陛下招他入内。
    “陛下长乐未央。”
    此时李书宸正坐在御桌前处理政事。朝廷是空了起来,但该如何安排那些空下来的位置也需要一些时间,方才裴逸行来此,他们正是在商量这个问题。
    但如今朱翱前来,定然是商量李君霖的大葬一事。但他还是道,“宗正有何事禀报?”
    朱翱道,“回陛下,登基大典的日子已经让司天监安排好了,可是先帝大葬的日子还没有定好。”
    监工戎遣又道,“先帝的陵寝还有未完工的地方,所以臣下们也不好拿主意,便来问过陛下?”
    “还需多久才能完工?”
    虽然李书宸还没说明白,但戎遣知道他问得是最快的时间。
    “还需一月。”其实一月也完不成,但陵寝一合,外头看不到里面,一月的功夫足够他们把外面修饰的无暇。
    时间有些太久,不符合他的计划,李书宸皱了皱眉。从朱翱呈上来的奏疏里挑了个最近的日子,“就本月二十五日便是。陵寝的事情可以关了主殿再修外面。还是让先帝先入土为安为好。”
    长安的秋意因为国丧越发深重,一月守毕,整个未央宫才按例除去了重孝,换回了平常奢华的样子。
    不过新帝好简,登基后的第一个庆祝晚宴也做的十分简单。仅仅是开了御花园,安排了一场露天宴席,这排场甚至比不得当年恭迎长公主回长安的梅花宴。
    但众臣也并无异意,毕竟天子不喜奢华也是件好事。
    新帝与先帝一样,后宫仍是无主,太常便照旧请了长公主殿下做女席的主人。
    饮酒正酣,长公主却忽然从女席而至。
    因为大楚风俗开化,贵族间正常的男女交往没有太大的忌讳,男席与女席只用一道花墙隔开,因此众人都看到了李扶摇走向李书宸。
    “陛下长乐未央。”李扶摇十分恭敬地向李书宸行了一礼。
    “姑母快快请起,赐座。”
    他身边的常侍肖安立刻下去扶起了李扶摇。
    “谢陛下,臣妇此番是有要事要同陛下禀报。”
    李书宸问,“姑母有何事要奏?”
    “臣妇前段时间在万佛寺上香时,曾遇见一位与先帝面容极其相似的女郎。臣妇大为好奇,便让人调查那位女郎。经过臣妇调查,次女郎竟然是我李氏遗珠,是先帝的庶妹,是陛下您的亲侄女。”
    李扶摇的声音不算大,但整个宴会因为她的进言而安静了下来。众人也将她的话听得颇为清楚。
    李氏遗珠?李氏竟然还有一位公主在民间?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话本子里还行,可真要发生在现实里,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但说出这话的人却是李扶摇,虽则离奇,却让人不得不信。
    李书宸皱了皱眉,“姑母可有确凿证据?”
    李扶摇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女官们将证据递给了肖安,再转呈给李书宸。
    “陛下请看。”她见李书宸在看她所写的奏疏,又道,“此女的母亲,当年因为貌似元德皇后而被人送进宫内做女官。但因性格怯弱并不在御前行走。直至元德皇后产下昭帝,旭帝兴起,宴请群臣。旭帝酒醉,误将那女官招幸,事后旭帝未免元德皇后伤心,便将那女官放出了宫廷,却不料那女官已怀有我李氏血脉。女官为人胆怯,怀有帝嗣却不敢回宫,才致我李氏血脉被遗留民间。”
    其实李扶摇这话说的还是很委婉,但众人都明白,那女官不愿回宫也有元德皇后善妒的原因,怕遭其迫害。
    “如今臣妇擅自将那女郎带进了宫中,陛下可要一见?”
    “按姑母说来,她也是朕的侄女,怎能不见?来人宣。”
    这边李书宸下了旨意,那边便随即有小黄门带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郎款款走来。
    待她走到了李书宸的面前,她才摘下了帷帽。这一摘帷帽,让人看清了她的脸,不觉深吸一口气。
    这女郎的模样竟与昭帝是一模一样。只是在眉眼之间更加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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