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书宸昨夜才警告了她,要小心安康郡主,如今自己就来了。
李令翕撩了撩盆中的水, 接过灵枢递来的皂巾擦了擦手。“灵枢,你先请安康郡主进客厅坐一会儿, 我随后便到。”
“是。”
灵枢接过皂巾便端着盆出去了。
李令翕起身,梓澜走到她身旁,为她整理了整理衣摆。
她蹲在地上, 抬头又看了一眼李令翕, 殿下似乎又瘦了不少。梓澜不比知白他们是在李书宸身边做事的暗卫。对于李书宸与李令翕之间的龌龊并不是太清楚。只是知道那日殿下莫名其妙受伤之后, 两人的关系便开始冷淡。等到殿下出了宫,她也没有任务又被派到了庄子上。
其实她跟着殿下也有一段时间了,在她心中殿下是个极优秀的女子,纵使知白他们在私底下议论, 说谢兰台是个奇女子, 颇有长公主的风范。但梓澜却认为, 殿下也是奇女子,心中有沟壑万千,不输男儿。在殿下身边,比做暗桩有意思多了。
“你想同我说甚么?想说就说便是。”她瞧见梓澜似乎是有话对她说, 但她跟着她的时间太短, 很是拘谨, 话也很少说。
她冲她笑了笑, 鼓励她说话, 梓澜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殿下。”
李令翕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
“最近四王十二侯,都进了长安。众人都对他们关注颇多。南安王世子,来长平观看您的事情,众人也知道。安康郡主自幼爱慕南安王世子,并且郡主被怀川王养的有些刁蛮,在怀川也时常不按常理,与一些贵女……出手切磋。”
梓澜是做密探的出生,本来就是不怎么说话,她打了许久的腹稿,想说得委婉一些。
李令翕也懂她的意思。姜砚来这里看她,长安城中便有些言论。毕竟王世子和公主,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是被人看着的。而那位爱慕南安王世子的安康郡主,则是姜砚给她惹出的桃花债,安康性格火爆,梓澜担心她。昨夜李书宸让她小心舒未杳,也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拍了拍梓澜的肩,“莫要担心,我是公主,她不会像对待那些贵女那样对我。况且若真是有无法控制的情况,不是还有你吗?”
舒未杳之所以在怀川那般蛮横,不过是因为她父亲是怀川王罢了,那些贵女也只能捧着她。再说舒未杳若是真的一点礼数也不顾,怀川王舒然也不会带她来长安的,倒不是担心她惹下祸端。而是担心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长安,他不能护爱女周全而已。
李令翕这样的信任,让梓澜内心有些开心。她点了点头,“奴婢会保护好殿下的。”
穿戴整齐,李令翕便去见安康郡主舒未杳了。
其实见着了面,才发现舒未杳也不是甚么长着三头六臂,满身匪气的女子。相反这个传闻中的安康郡主是个灵动可爱的女子。
她穿着大红色的狐绒氅,坐在大厅中,端着茶杯。婢子们一掀风帘,她便歪头看向娉娉婷婷而来的李令翕。
一双眼中只有好奇,是的只有好奇甚至还有赞赏。除了好奇和赞赏看不出半点甚么别的,诸如厌恶或者还是别的。
梓澜原本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的,但当看见这个如同孩子般灵动的安康郡主时,便有些泄气,这便是那个会拿着鞭子一言不合便动武的安康郡主吗?怎么瞧着一团孩子气。
舒未杳上次在街上被杨如晦拖着走了一遭的事情还是被舒然给知道了。所以这次出门,他特意让舒未杳带上了保护她周全的侍女莳楠。
莳楠立在一旁,看着自己家郡主又看人看呆了,便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见着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了。“咳咳。”她提醒性地轻轻咳了两声,幸好自家群主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子定是个妥妥的登徒浪子。
舒未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放下茶盏,便起身朝着李令翕行了一礼。
“臣女舒未杳见过殿下。”
纵使李令翕在淡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舒未杳忽然红透的脸,李令翕忽然有些茫然。
“郡主不必多礼。”李令翕拿捏不住舒未杳的意图,便先以不变应万变,客气礼貌的回礼,还稍稍虚扶了一下舒未杳。
她是公主无错,但舒未杳也是有封号的郡主,从品级上只她低两品罢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就是想伸手轻轻虚扶了一下舒未杳,却被舒未杳借机握住了手。
舒未杳这般忽然之举,吓坏了在场的几人,李令翕被她吓得,下意识便往后缩手,但舒未杳的动作更快,直接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而站旁边的梓澜更是脊背一挺,下意识便想出手。
“谢谢殿下姐姐。”她握着李令翕的手,十分熟稔的便叫上了姐姐。“姐姐真好看,除了子目哥哥,我还没有见过这般漂亮的人。只是你们一个便能让人挪不开眼睛,若是两人站在一起,岂不是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
原来这安康郡主,不仅喜欢美男子,还喜欢美女子。单纯的爱美人,不论男女。这点单从她一看到李令翕便冒着光的眼睛便知。
李令翕上次被人这般调戏还是大农令家的儿子王若宏。但是轻浮的纨绔子,怎么能与香软的姑娘相比。
冒着星星眼的小姑娘,甚至比上次姜砚送来的那只雪兔还要吸引人。
她们这边的气氛竟然异常的和谐。而刚刚到观门的两位便显得有些剑拔弩张了。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攀比心,半点不必女人弱。
紫檀马车,枣红宝马,马车上的金铃灵灵做响。南安王世子姜砚今日又是盛装而来。
人还未出,象牙骨的纸扇便代替手推开了马车的门。穿着紫袍的偏偏少年郎,如谪仙临世。
姜砚抬眸轻扫四方,忽然间一个骑着黑马的白衣郎,也翩然而至。
他抬眸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间到这的裴相大人。冲他抄了抄手,“裴大人也来这长平观中求符篆吗?”
他知道裴逸行来这里的目的其实与他一样,但他并不点破。
但裴逸行却不接他递来的台阶,下了马,冲他回了一礼,“不巧了,裴某倒不是来求符篆,而是来看锦城殿下的。”
他这般直白□□的指出来意,就显得姜砚遮遮掩掩,落了下风。
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个子也差不了多少,但能是因为裴逸行终究是年长了一两岁,比姜砚还有高上几分。
但这样的两个优秀的男子,一站一起自然是要被比较的,更不用说此时两郎欲求一女。双方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姜砚是眉眼精致的仙人神君,而裴逸行则是这红尘中能真实触摸的潘郎宋玉。虽不及他的貌美,但前者若水中月,后者若掌中珠,更有真实感。
裴逸行细细将他打量,不过是一张脸生得出彩点般了,其余的皆是不可看,裴逸行觉得李令翕看上他的几率微乎其微。这样的花瓶子,连尚书台的谢玄都有比他强上几分。
裴逸行的眼光让姜砚觉得很是不舒服,男人的直觉有时并不比女人差。他那样□□的不屑,让姜砚觉得心生不甘,不过是卖父求荣,这样连自己的父亲都能背叛的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殿下尚在阁中,裴相这样的孤身男子,前来求见,是否有些不妥?”
裴逸行笑了笑,嘴角噙起,笑意在眼间酝酿,“让世子担心了,我不信道,不求符篆。我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问殿下何日回宫。”
他是为了公事而来,真正不合礼仪面见公主的是姜砚自己罢了。
姜砚不傻自然能听明白裴逸行的言下之意,“裴相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不仅能临危护君,就连这点小事也亲力亲为。”
不过是一语双关罢了,姜砚也会。
裴敬徽谋逆,但裴逸行却大义灭亲。此举虽是忠君却有悖人伦,即使做上了丞相之位,仍是在私下被人议论。裴逸行表面风光,不过是李氏的走狗罢了。
但他的攻击显然于裴逸行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裴逸行脸上的笑意未变,“天地君亲师,人立于天地,此五轮不可悖也。”圣人言君在亲前。
他这样的手段在裴逸行这里简直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果然就像李书宸所说,只用些妇人的手段,便想得天下,姜家父子的脸不是一般的大。
“裴某今日还有旨意在身,就不打扰姜世子求符篆。先行一步。”
他朝他拱了拱手,无趣,不要浪费他的宝贵的时间了。留下姜砚一人站在门口,施施然便进了观中。
观中的小女冠引着裴逸行去往李令翕的住处。
姜砚也跟着后头。在院门口等待的时候,裴逸行扭头看了一眼姜砚,“世子不是求符篆吗?怎么这么巧走到了这里?”
姜砚有些气急败坏,但面上还是带着笑容,虽说语气中有些咬牙切齿,“殿下在这观中,我前来此处不拜见殿下实在于礼不合。”
“哦。”裴逸行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做寒暄,负手立在旁边。
里面通传的人很快就有了回信,“殿下请两位大人进去。”
里面两个女郎的情况,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竟然是十分的和谐。
舒未杳亲亲热热的坐在李令翕的旁边,李令翕虽然脸上看着没有舒未杳那般高兴,但却亲手喂了一块糕点给她。
李令翕用帕子擦了擦手,昨日李书宸与她说的人,今日都来了,双方互相见过礼后。
李令翕道,“裴相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裴逸行朝她行了一礼,“臣今日前来就是奉陛下旨意,问殿下祈福一事尚需多久?”
李书宸这是要接她回去参加大朝会。
她想了想,“应该还需两日。”
*
暮色渐近,李书宸从校场练枪而回。他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回了萃月殿。
李令翕离开不久,但殿中已经没有了人起居的痕迹。宫人都被遣走,只留下几个小宫人打扫灰尘。
他一进殿,那几个小宫人便围了过来行礼,他挥了挥手让她们离去。
院中的桃树已经抽出了绿芽。李书宸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似乎那四座屏风依旧在,院中仍有人在浅眠。
穿过院子,走进内殿。所有的东西都被搭上了鹅黄色的绸缎,他走向书桌,掀开绸缎。
桌上一幅已经完成还未装裱的青绿山水,但画中间有道长长的口子,正好将坐在亭中弹琴论事的两人分割开来。
他站着桌前看着那幅画,他与李令翕之间似乎也想这般被蛮横地撕裂开来。纵使他心中不忍,但她终究是他仇人的女儿。
他闭上了眼睛,若是李令翕能逃过此局,他便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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