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入瓮来

    
    开宝元年四月八月初六，以南安王为首——三王五侯组成的七万讨贼大军, 在蓝田郡守“归降”之下成功到了离长安城百里之外的近郊。
    而此长安城以及周围二郡的兵力加在一起, 也不过一万人马。留下五千人护卫皇都，丞相裴逸行则带另五千人在近郊应战。
    “裴逸行我劝你趁早降了吧, 到了宣政殿上我还能求陛下恕你全尸。”
    姜砚穿着金甲望着对面的裴逸行, 神色十分倨傲。不过百里之遥, 天下唾手可及。
    “乱臣贼子巧言令色。纵使你今日投降，谋乱之罪也当诛尔三族。”同姜砚的张狂不同，裴逸行显得十分冷静。
    但这冷静在姜砚眼中便是掩饰, 他有七万大军, 而裴逸行仅带五千人迎敌, 即使这些人足够刚勇，能够以一敌十也毫无优势。
    他大笑一声，“裴贼你已是强弩之末, 莫要再废口舌, 让本世子带你去见陛下吧。”
    姜砚将缰绳紧紧握住, 准备等他父亲一声令下便前去与裴逸行比试一番，当初春嵬的射虎之仇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不仅是姜砚有些急切, 南安王姜甯也有些等不及了, 刚刚准备下令击鼓开战。
    忽然远方传来马驰人行的声音，似乎有人马正向这边赶来。裴逸行当真是有后援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众人心中皆划过这样的猜想, 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只黑甲铁骑犹如神兵天降一般, 奔至战场。颇有黑云压城势。
    而这支忽降军队的军旗在空中飞扬。黑底白纹, 旗上的老虎凶悍彪勇，大写的“李”字霸气张扬。
    本来应该垂垂危矣的李书宸一身戎装，正是领军之人。
    “姜世子有何事要见朕？”李书宸神色安然，他身后的黑甲大军将从左侧翼将姜砚他们包围。
    李书宸的突然出现，让姜甯他们一行人措手不及。他和他身后的那群军队都在提醒着他们，这次行动李书宸是早有准备，甚至是在请君入瓮。
    但已经到了此时，勉强维持的脸面已经被撕破了，他们有七万大军，也可以与李书宸一搏，况且今日之事，只要赢了。杀了李书宸，入主宣政殿，他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天下之主。毕竟今日一战，稍作手脚，谁能知陛下曾亲自披甲上阵？
    “裴贼花言巧语，蛊惑陛下，陛下且等臣将裴贼捉下，陛下方才明白臣一片苦心。”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没有将李书宸的御驾亲征放在眼里。
    而其他几位王爷和侯爷，此时也骑虎难下，其实于他们而言，大楚不倒，他们就是是藩王。可是姜甯给他传去密信，李书宸会借怀川王一事削蕃。他们本就有些犹豫，但后面长安又传出，李书宸伤重不朝，他们便无可奈何地投靠了姜氏父子。姜家野心毕露，他们顺从便是从龙之功，若是不从，他们事成只怕会找他们的麻烦。
    但谁知陛下他会安然无恙呢？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淄陵王第一个出来附和，“南安王说的对，陛下被奸人蛊惑，我等即使冒着大不敬的唾名，也要为大楚扫除这等乱国佞臣。”
    “是，南安王大义。”
    ……
    李书宸听着他们的话，心下冷笑，这帮人，占着大楚最高的爵位，享受着李氏给他们的优待却半点没有忠君之心。此等乱臣贼子，实在当诛。他握紧手中的沉风抢，凤目半眯。
    “击鼓。孟右军……”姜甯下令击鼓，准备出兵。却不料离他不远的许不疑，搭箭拉弦，忽然将对准前方的箭往左一转，姜甯的指令还没有下达。便被这突然而来的一箭射穿了脖颈。
    “谁……”这背后一箭让姜甯猝不及防，他扭头向后看去，眼睛睁得极大，神色中是一片震惊。他还没有来得及找出背叛者，也没有来得及震怒，便从马上跌下。
    “父王！”姜砚大喊一声，立即从马上跳下，抱住姜甯尚在流血却毫无生机的躯体。姜甯这一倒下，不仅是丧父之痛，更是姜氏天下美梦破碎的开端。
    还未交战，主帅便阵亡，再加上李书宸带着兵马出现的冲击，“讨贼”大军瞬间便失去大半的军心。
    福巍王在这群人中，还算有些某算，正准备出口安抚众人，此战若败，身价性命皆付其中。“诸君不要自乱阵脚！”
    “陛下就在此处，你们这些人还有甚么借口？”先前那支箭射得突然，许不疑身边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将这名反叛之人押出去。但许不疑却不准备给他们这个机会了，他立即放下弓箭，拔出架在鞍上的大刀，往旁边一斩，便将一个企图靠近他的前将军斩落下马。而同时他的副将田满，也拉弓射箭将挂在最前面的盟军军旗射下。
    他所带的怀川军分布在盟军的各处，此时见大旗一倒，纷纷露出刀尖，进入备战状态。犹如一支尖刀深入盟军的腹地。
    裴逸行看着对面的变故，唇边露出一丝浅笑。虽然他从知道谢玄救了舒未杳的那刻起就料到了可能会有如此场景，但亲眼见到，还是要比想的要有意思多了。
    “此时降者，死罪可饶。”即使形式大变，但李书宸依旧风轻云淡。
    虽然他脸上没有喜意，但那样副一切皆在掌中的表情让姜砚觉得莫名讽刺。
    他将姜甯的尸体交给亲卫，又重新上马提着剑便冲向了李书宸。
    千烩锡守在李书宸的身边，准备上前迎敌，却被他给挥退。相比悍勇的北戎人，姜砚这几下子根本不够看。
    李书宸提枪迎敌，一个抬枪震开了姜砚的剑，又一个回身将姜砚挑下马。
    姜砚重重地摔在地上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什么蠢事。他准备起身，回去，但李书宸不会给他这个几乎，沉水枪向前一击，将姜砚刺了个对穿。
    “朕的便是朕的，谁也不能觊觎。”不管是李氏江山还是乖宝。
    长安近郊一战，信心满满的盟军不出一个时辰便被打败。
    做乱的南安王父子与福巍王、陈候均当场被诛，而淄陵王、墨安侯等七人皆被俘虏。
    人心浮动的长安城在这次大战之后，终于安定了下来。皇族在这次风波中又站到了胜利一方，再一次让那些世家们见到了皇权的威严。
    在尚书令的委婉谈论之中，他们明白了陛下的用意。王侯的权利太大了，陛下已经容不得他们再成为大楚的隐患。
    百官上书恳请陛下收回曾经赐予王侯们的封地与特权。毕竟那些剩余的王侯们虽然没有与姜氏父子同流合污，却也没有在他们乱国之时站出来保护陛下的安稳。
    诸侯不能勤王护驾，便失了他们的本职。
    于是在采取了百官的意见之后，大楚陛下李书宸下旨收回诸王在封地设立王庭的权利，各候对地方政事的管理，收回各地兵权，特设各郡将军管理军事，但保留他们封地的食邑。
    王侯里的硬茬子都在这次的战役之中被处置了，剩下的王侯都是些庸碌之辈，面对强硬的皇权他们也只能低头。
    而这次被南安王陷害的怀川王却主动交出来一半的食邑，恳求陛下在他百年之后将剩下一半的食邑再能赐给他的女儿。陛下怜其遭此大祸便允了他的请求。
    李书宸花了半年的时间，重新将大楚的局面洗了一次牌。
    他意气风发的写下一行书信，寄与辛如安。
    诸贼已扫，静待卿归。
    而当辛如安收到他这封信时，她正赶往黎郡辛家。黎郡与安陵毗邻，而黎郡辛家与安陵辛家往上再数几代也算是同宗兄弟。
    *
    “萧敛回去了？”辛如安靠着软枕，询问着对面无精打采的迎霜。
    她虽然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但为了保险，白晔烆便将迎霜安排在了她的身边，再照顾她半年，而羡慕着谷外风光的迎霜自然欣然前往。
    “嗯，他们门派刚刚建起来，还需要去外面建立威望。”萧敛那人虽然沉默的像个木头，但他一走，迎霜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放心，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回来。”萧敛才走，迎霜便有些闷闷不乐。而她与李书宸分开了许久，思念之意，更是难消。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过说起萧敛与迎霜倒是一段奇缘，当初乔柏让他的师弟萧敛将迎霜引开。但萧敛却阴差阳错“救”了迎霜一次，两人便结下了缘分。如今两人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也算是他们与迷迭谷有了联系，乔柏自然是要绑牢迎霜，所以萧敛应该不会离开很久。
    “嗯。”迎霜点了点头，“不说他了，今日就要到辛家了，不知他们家到底如何。”但想了想，她摇摇头又道，“不过既然是陛下亲自选的人家，应当是很好的。等年过了，辛大人就会被召回长安，阿辛你便能和陛下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