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行云间

    
    黎明前。
    黑暗的大地上，雾还是很浓。客栈里，十一个人都一下沉默起来。他们都在凭各自的认知，对王应口中所说的“千年妖王”做着不同的判断。
    唐紫月对这方面可谓是一无所知。她的判断是，既然叫千年不叫百年十年，那想必是一千年才有可能碰上的，肯定非常非常厉害。
    武时行这时率先打破沉默，他扭动脖子，活动起双手的筋骨，笑道：“哦？千年妖王？有意思了，看来这回没白跑一趟。”
    公孙荣却已笑不出来，思考片刻后他马上问王应：“妖王还有多久出生？”
    王应道：“还有两天的时间。两天后的这个时候，延福山上，众星捧月，目前还尚在妖王卵中没有孵化的妖王就会诞生。”
    公孙荣忽然一拍桌子：“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阻止妖王的诞生！”
    王应点头：“是这样，现在就算再等援军已经来不及。所以我们在场的人，便是阻止这场人间惨剧发生的最后希望。一旦有着千年修行的妖王降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唐紫月这时终于明白：千年妖王，指的是出生便有千年修为的妖怪。这样的一个怪物，究竟会有怎样的实力？
    王应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流秋已感到自己体内的鲜血在沸腾，为天下苍生而战固然是一个高尚伟大的目标，但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刺激的挑战！自从和东尾的那场惨烈的遭遇战过后，他发现自己的潜意识里，竟越来越向往着战斗，好像他天生就是要做这件事一样。
    又过了会，特级捕快徐横终于开口：“时间紧迫，事关重大，我们因当及早行动。目标就是到延福山上除掉未出生的妖王。”
    公孙荣赞同徐横的意见：“从地图上来看，进城后全速赶到延福山，也得花上几个时辰……”
    武时行这时道：“管他要花多久，我们一路杀过去就好，把三百个妖孽全部杀个精光，再把那什么妖卵捏碎就完事了。”
    王应却连连摇头：“没那么简单。风麟城的地势虽不复杂，但城中建筑极多，大大小小的街道蜿蜒伸曲，有很多可以用来做埋伏的地方。”
    徐横道：“你是说它们会在中途防范埋伏我们？”
    王应道：“很有可能，它们现在由五护法统一领导，有着一致的目标，那就是保护妖王卵，同时为妖王卵提供营养，直到妖王出生。风麟城里还有幸存者，它们肯定还要外出狩猎。经过前期的初步交手，虽然三百个妖里基本没有杂牌，但只要耗费一定时间，技巧得当，还是可以解决。”
    公孙荣道：“棘手的，应该就是那五个护法。”
    王应道：“嗯，当时我读取了一个妖兵的记忆，大概对五护法的外貌有了了解。它们在妖群里，有着绝对的地位。不过，五个护法的真实实力如何却还不得而知，只能说，至少都有百年以上的修为。”
    徐横突然把脸看向静尘，道：“静尘，有着百年修为的妖，依你看，以我们的实力，是否能应付？”
    静尘转动手中的佛珠，依旧闭紧双眼，淡淡道：“一个有着百年修为的妖，基本等同于我们人类练习修行五十年的时间，而在场的诸位，就连年岁都没有超过五十的。对付这样的妖，恐怕得我们两个，甚至三个人联手才能与之一战。”
    武时行听了，笑了笑:“哦？那这么看来，我们还不能选择硬拼了。”
    静尘停止转动佛珠，道：“嗯。最明智的选择其实是，连碰都不要碰它们，我们应该现在就掉头回家，该喝酒就去喝酒，该找女人就去找女人。”
    武时行大笑：“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已经半个月没碰过女人了。我记得这城中有一家怡红院很不错，就是不知那帮龟孙子有没有把里面的姑娘都掳走了。”
    徐横这时微笑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先去那里看看？”
    唐紫月虽然对三人此番关于女人的言论极度反感，但碍于公孙荣和对方这会是合作的态度，也不好说些什么。
    随后，武时行点头：“正合我意。”说完，他看向王应，又道：“五护法是不是都在延福山上守着妖王卵？他们具体的位置分布是怎样？”
    王应道：“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五护法都守在延福山上，外出狩猎全由手下的妖将和妖兵进行。延福山已被改造，内部分成了迷宫般的五层，妖王卵就在第五层。现暂时还不知道五个护法分别守着哪一层，或者都守在一层也不一定。不过，每晚子时，都是它们给妖王卵献祭食物的时候。通常这个时候，它们会进行门岗的轮换，戒备会有所放松。”
    孟雁听到这一信息后，站了出来，道：“只要到了延福山的附近，我就能用感知系的气，探测到每一个敌人具体分布的位置。”
    武时行道：“哦？你的这个能力是否需要用到结界？”
    孟雁道：“不，我这个探测能力，不需要张开结界，能在敌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不过有一定的距离限制，所以我才说了要到延福山附近。”
    武时行忽然伸出大拇指，朝孟雁眨了眨眼：“小伙子，你这个能力值得称赞，飞云观还真是人才辈出。既然这样，那么各位飞云观的同仁，我们明夜子时，延福山脚下见，到时一起冲进去，杀个痛快！”
    王应这时道：“你们要率先行动？”
    已转过身去的徐横回答：“我们要先去城里找一个人，一个死人。风麟城的太守，他应该已经被杀了吧。朝廷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孟雁却突然拿出了几串手指头一般大小的铜铃，扔了过去，道：“请等一等。”
    等武时行、静尘和徐横三人伸手接过铜铃，孟雁又道：“还请三位带上这几串缠绕着我的气的感妖铃。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用来感知妖气，识别妖怪，还能互相知晓各自的方位，便于联系。”
    武时行嘴角上扬，笑了一声，将一串铜铃挂在腰上，道：“考虑得挺周到，我欣赏你们。明晚子时，延福山下见。飞云观的同仁们，切记万不可失约。”
    说话间，三人已走出了客栈。
    “那么……”公孙荣脱掉黑色紧身衣，露出飞云白袍，“现在就该我们飞云观的人讨论自己的作战方案了。”
    于是六人围着桌子，简单地做了讨论，尔后是分工。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结束了方案的制定。
    公孙荣这时走到许久未吭声的孙纨旁边，道：“孙纨公子，你的决定呢？是和我们一块去，还是先去找你的朋友？”
    孙纨鼓起下嘴唇，摇了摇手指:“偶像，我想你误会了。我就是来找我朋友的，找到了也不会去找你们。一来我实在没有对付妖怪的经验，二来嘛，虽然我也想当英雄，但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你知道的。”
    公孙荣突然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有这样的打算再好不过了。”然后招了招手，示意唐紫月过来。
    “紫月，你这次就和孙纨一道，去城里找他的朋友，同时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幸存的居民。两天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
    公孙荣温柔地对唐紫月笑道，像哥哥在哄妹妹开心一样。
    出乎意料，唐紫月这次很快就接受了：“嗯，请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跑，给你们添乱的。”
    最后，王应把五护法的外貌特征给孙纨和唐紫月描述了一遍，交待两人如果碰到了，千万不能恋战，要果断逃走。
    在孟雁将两串铜铃给了孙纨后，流秋这时又把一捆绳子和一个黄色的麻袋递了过去：“孙纨，这个是捆妖绳和擒妖袋，打开就能用，傻子都会。给你，你带上吧，或许能派上用场。”
    孙纨道：“切……”
    流秋道：“切你个头，这回你得听我的，捉妖方面我们是专家。”
    孙纨笑了笑：“那就没办法了，这次让你出出风头。”
    流秋笑道：“你一个人，可悠着点，别被妖给抓走了，我可不会去救你。”
    孙纨道：“该说这句话的是我吧？”
    流秋道：“两天后见分晓。”
    孙纨道：“两天后，加入我的帮派怎样？”
    流秋叹了口气，道：“你还不死心？”
    孙纨道：“这是你最后做我副帮主的机会了，我马上就要找到我的朋友了。”
    流秋最后笑道：“那到时我不介意做帮众的。”
    此时，外面的浓雾已渐渐散去。客栈里，还剩孙纨和唐紫月两人。离去前，公孙荣还特意悄声地对孙纨说了一句：
    “两天后，如果你们先回到了这里，若是不见我们回来，不必多等，你要马上带着唐紫月马上离开。不管用什么方式，请你答应我。”
    孙纨淡淡道：“嗯，我一定照办。”
    望着公孙荣离开的背影，唐紫月的眼里，满是不舍。她本以为自己会流泪，但最终没有，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已不再是唐家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
    “公孙荣，还有大家，我等你们平安归来。”
    她要把这句话，留在两天后说。
    ……
    “五月二十一日，拂晓。
    雾已渐渐散开，我们终于到了风麟城的正门下。高耸的城墙并不是难以逾越的屏障，真正让人心头一紧的，是城市上空那阵充满了不详的巨大龙卷风。
    王应说，那龙卷风的下方便是延福山。风的上空，不断有雷电劈下，暗黑色的云层在慢慢聚拢，变大。即便在黑色的夜幕里，你也能清楚地看到这些怪异的景象，感受到那股无比强烈的妖气和恶意。
    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此我们决定不作休整，趁着夜色行动。连日的赶路，让我已有些疲惫，或许是身上的伤刚痊愈，一下不适应如此高强度的体力运动。
    尽管如此，我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我不能拖这个团队的后腿。
    我们的计划，是兵分两路向延福山挺进。王应、铁剑和焦小六三人，将绕道从风麟城西面的金丰门突入。他们此前了解到，在二十一日这天的早晨，会有几个一级妖将到城西进行觅食。一级妖将直接受命于五护法，如果能逮住它们，或许能更进一步地收集到关于五护法的资料。
    公孙公子、孟雁还有我，则从正门突入。
    我们的策略是，通过孟雁的感知敌情的能力，尽量避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延福山。
    跳上风麟城城门的那一刹那，我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其实这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此前大家都未曾提起。
    那就是，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场如此巨大而猛烈的妖患出现在了风麟城里？出发前，公孙公子给的说法是‘突然出现，具体原因未明’，但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但现在时间紧迫，我们首要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去战斗。
    这是一场赌上性命都要赢的战役！”
    ……
    拂晓。
    “晋国明珠”风麟城的城楼上，突然出现了六个穿着白色披风的男人。他们迎风而立，身子挺得笔直，眺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