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独

第一卷 南陈有恨 第一章 辞旧岁

    
    瑞康三年腊月二十三,南陈京都宛阳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城南的谢府亦是如此。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三寸六分高的门槛上,掰着手指头望着远处的街道,谢府大院里家丁们来回忙活着布置挂饰,对于门口的这番景象好像习以为常了。/p
    此时,一位须发皆白的健硕老人从内堂走出来,正是谢府的大管家谢富宁,大管家径直走到门口,将手中的裘衣披在少年的肩头,轻声道:“三少爷,天冷了,回屋歇着吧,老太爷还有三天才能回来呢。”少年仰起头冲着老管家笑了笑,“没事,在屋里读书读累了,正好出来放松一下。”老管家不再与少年僵持,嘱咐门口左右的家丁看好少爷,就独自返回内院继续忙活了。少年在门槛上轻声呢喃着:“还有三天啊。”/p
    南陈谢家家主谢成将时任兵马大元帅,常年驻守边关,三年五载才能回家探亲一次,家中主事的是谢成将的独子谢弘武,领兵部左侍郎兼镇东大将军,军伍之中半数将领都与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年刚入冬月,已是六十五岁高龄的谢大元帅偶染风寒,卧床整整一月。皇上听闻此事后连发三道诏书,派遣大内御医前去医治,并准了谢老元帅三年前就提出的告老归隐的请愿,命他身体无恙后返京卸职。御医到后兢兢业业地治理调养了十余日,老元帅终于身体痊愈。于是定下归程,腊月二十六即可到达京城。/p
    谢老元帅出生入死,戎马一生,真正凶险的一次便是二十三年前的“五王之乱”。当初五位藩王所组三路联军从塘陵、长空两郡藩地发兵直驱宛阳城,途中只有三两城驻军将领关城据守,其余沿途各城均是大开城门,叛军竟是未遇到任何有力量的阻抗,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来到了宛阳城的门户——建阳。而四十二岁的谢成将正是建阳城的指挥使。/p
    当初谢成将在一众将领中并不讨喜,好不容易靠几次讨伐南蛮子部落才升到实权将军的位置,后来蛮族派使臣进贡求和,先帝李中玄为安抚蛮族,才将谢成将安排在了建阳这样一个名头大但实权小的位置。当时其他在兵部都有挂职的将官对于这个打仗不要命的将军的下场都保持幸灾乐祸的态度。可后来就是这位在官场的失意之人让叛军栽了个大跟头。  /p
    一个月,谢成将在建阳整整守了一个月,这场守城战让一位怀才不遇的将军名声大噪,也让这个民风淳朴的江南水镇变成了人间炼狱。攻城叛军的尸体被随意的摆在大街上,而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关张大吉。能走的早就溜之大吉,去南边安稳的地方投奔亲戚,没法跑的全部被召集在城中心,留一小队看管。城内的物资被衙内官差收集到平时征粮的仓库,统一调配。可过了十几日,情势开始急转直下,久久不见援兵消息,城内也没有多少存粮,守城的士兵变成了一日两餐,百姓更是一天只能吃一餐,民心不稳,暗流涌动。而保障建阳城这一个月后方安稳的关键就是谢将军的夫人,粮食,药品,劳力安排地有条不紊,才没发生内乱的糟糕状况。/p
    后经军策阁收集整理,那一个月叛军共攻城七次,在建阳城的城头和外面的护城河留下了三万具尸体,愣是没有进城超过百步。战事惨烈,可见一斑。/p
    而后先帝御驾亲征,从安夷、汴梁两郡抽调十万精兵,蛮族也出兵三万勤王,这才解了建阳之围。谢将军片刻未歇,与太子亲率十三万援军长驱直入。一个月久攻不下,叛军早已丧失斗志,一触即溃,丢盔卸甲。沿途曾经大开城门的几座郡池将官,也纷纷出兵围击歼扰,幻想着可以将功补过。仅仅半个月,曾经号称佣兵十万的五位藩王中的四位已成为阶下之囚,只剩成宣王李轩和他的两千亲兵在幽江河畔准备渡江逃往东边的天凌。/p
    当谢成将赶到幽江南岸时,李轩早已渡过江去。两人隔江相望,就像那一个月二人在建阳隔城相望一样,只不过身份已经调转。谢成将只是问了一句:“李轩,你服也不服?”李轩环顾四周,苦笑无言。谢成将打算调船过江追敌,宫中却突传噩耗,先帝因御驾亲征舟车劳累,原本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解了建阳之围后,回宫便一病不起。太子只得放过·这支不成气候的逃兵,返回宛阳城主持大局。谢成将也只得跟着班师回朝,助太子安稳宫中局势。/p
    刚到宛阳城,谢成将还未来得及回府,尚且清醒的先帝便传旨召他入宫,掌印太监直接将他带到先帝寝宫内,畅谈一夜。七日之后,先帝驾崩,太子李晗先继位,改国号符庆,擢升谢成将为兵马大元帅,统率三军。可文武百官还未来得及送礼恭贺这位朝中新贵,谢成将即请命重返长空郡,一是监察虎视眈眈的天凌,以防朱由均在南陈新旧交替而趁乱出兵,二是虽然叛乱已经平定,可仍有不少散兵游将落草为寇,占据一方山林,袭扰过往商客与附近村庄的百姓。就是为了扫平这一股股的草寇,谢成将在长空郡守了二十三年。/p
    少年回过神来,想着此次爷爷被皇上恩准告老还乡,长空郡的指挥使和长空,塘陵两郡的军权就空悬着。可皇上的第三道诏书却耐人寻味,是将父亲由征西大将军升任为镇东大将军。此中意味,连少年都能想得明白,对于浸淫官场的老狐狸们自是不点即通,只等着在朝会上演一场臣忠君贤的好戏。可一家人却只能相聚短短十余日,想到这里,少年的眉头挤成了一个“山”字。/p
    正是辞旧岁,总有新桃换旧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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