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歌

第二百四十四章 白头的不止老者,还有少年

    
    “这下就好多了。”黎天笑道。
    坑洞的洞口很小,但从坑洞中,正好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有种说不出的意境。
    昏暗的光线透过洞口撒在两人脸上,只留两道轮廓勉强可见,呼吸声都变得清晰了起来,气氛也渐渐变得微妙。
    霓裳紧紧抓着身上的衣服,但想起一旁的黎天只有一件单薄的衣物时,又松开了手,她将衣服从身上褪下,想要盖到黎天的身上。
    “我已经不冷了,衣服给你,你还受着伤,可别再感染了风寒。”
    可黎天却是强硬的又将衣服给她披了回去“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感染风寒,阿嚏~,别多想,我只是鼻子有点痒。”
    看着嘴硬的黎天,霓裳此刻心中只感觉异常的温暖,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和一个才认识了一天的陌生男人来到这种地方,而且心中还无比的安心。
    霓裳拉起衣服,连带着黎天的身体也一起盖了起来,随后抱住了他的手臂,使两人的身体贴近了一些,最后又将头缓缓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样我们就都不冷了呢。”
    黎天顿时身体僵硬,微微愣神,顺着从洞口透入的皎洁夜光,他甚至能够看到霓裳修长的睫毛上还有未化去的两朵冰花,霓裳就这样安静的靠在他的肩上,不言不语,但黎天却能够透过手臂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这热情似火,让他顿时觉得周围的冰雪也不再寒冷了。
    两人就这样一时沉默,谁都没有打破这美好的瞬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霓裳盯着洞外的月亮,缓缓开口“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说是我们这个世界以前是没有太阳和月亮的。”
    黎天知道霓裳是为了打破尴尬,才有意找话题和他聊天的,便接茬道“那我们这片世界岂不是没有了光?那人和动物还怎么生存啊?”
    霓裳继续道“没有太阳和月亮也不代表就没有光呀,书上说,那时候有一片叫做极光之海的地方,围绕在我们这片世界之外,照亮世间,因此那时候是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的。”
    黎天轻笑一声,这时他已经知道,霓裳看的所谓的古籍,估计是以前的人写的小说也说不定,什么极光之海,没有黑夜白天,一听就是假的。
    “那这么说,那会儿的人肯定很能睡,反正也不分白天黑夜的,哈哈哈。”
    “那书上有没有说太阳和月亮是怎么出现的?难道是极光之海变的吗?”
    尽管知道是假的,但黎天还是被勾起了兴趣,想知道故事接下去的发展。
    霓裳靠在黎天的肩上微微晃了晃脑袋“不知道呢,书上说最后极光之海忽然消失了,整个世界就陷入了黑暗,并没有说太阳和月亮是怎么来的,我想,可能是仙人不忍见大地陷入永夜,才创造出太阳和月亮的吧。”
    黎天则是轻笑一声,仙人?那不过是这片地域的普通人对于那些未知强者的敬畏而已,这世上,哪来的仙人,而能创造出日与月这等鬼斧神工之人,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呢。
    “那这是神话故事了,没想到你还信这些,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仙人吗?”
    霓裳眨眼思考了一下,随后道“其实我也是不信的,但是在我小时候我父亲和我说过,就算是不相信,也一定要保持一颗敬畏的心,我觉得我父亲应该是相信的吧。”
    黎天沉吟了片刻,继续道“霓裳,你认为我们这片大陆之外,还有别的世界吗?”
    霓裳缓缓回答道“没有了,我父亲说,渤海无法跨越,我们这片大陆,就是这片世界的孤岛,就算是有,那也是传说中的仙界吧?”
    黎天问道“如果我们这片大陆外没有其他的世界,那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又在哪里呢?”
    霓裳调皮一笑“笨哦,当然在我们的大陆上面啊,只是离得太远我们到不了而已,也有可能,就在传说中的仙界呢?”
    黎天沉默,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惊绝了,惊绝身为上一代传记人有幸看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但却只能被囚禁在这一方弹丸之地,做一个井底之蛙,他只是想要挣脱这悲哀的宿命,却受到了所有人的阻拦,不疯才怪呢。
    这世上好像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是所有人一开始就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世界而已。
    见黎天不说话,霓裳继续道“怎么了?你觉得除了我们这里之外,还有其他地方吗?”
    黎天却没有选择正面回答“世界很大很大,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霓裳一愣,遂即点点头嘻嘻笑道“也是,不过就算有其他地方我也不想去,还是天斗城呆着最舒服。”
    黎天在这时却忽然问了一句“你不想长生吗?万一,外面的世界有长生的办法呢,你还想留在这里吗?”
    霓裳笑道“能长生谁不想长生啊,每天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还能天天唱歌,但是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啦,我觉得我要是这辈子能突破超凡境,能活个三百岁就已经很满足了。”
    黎天笑着安慰道“你是陆家的人,一定能做到的。”
    霓裳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笑容,重重点头道“嗯,还有你,我们都要活三百岁。”
    “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我想去到处开演唱会,把我的声音带给所有人,不止是在天斗城里,还有凌云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黎天感受到了从霓裳身上传来的期盼,回答道“有梦想就去做啊,你在担心什么?”
    霓裳犹豫的说道“你也知道我是陆家人...我哥不会同意的,我父亲更不会同意,他们不会管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平平安安的就行了,这个梦想,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实现。”
    黎天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安慰道“当然可以啊,你看,现在时代发展的这么快,兴许没多久我们两城之间联络器就通了,到时候就算你去不了凌云城,也可以通过联络器直播演唱会啊,那里的人一样能听到你的声音。”
    霓裳轻声弱弱的说道“可是我更想自己亲自去哎...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黎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霓裳的脑袋,安慰道“不,你的想法没有错,我也相信你的梦想会实现,终有一天,你哥和你父亲会理解你的。”
    “嗯。”霓裳开心的点头。
    寒风忽起,悟道山的山顶风向突变,一片片洁白的冰花顺着坑洞的洞口吹向了黎天,仅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染白了他的头发,患得患失的感觉浮现,长生是一个严肃的话题,他好像从未思考过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守护亲人?保护朋友?但那之后呢?总有一天,亲人会离去,朋友也会分开,他还剩下什么?他忽然感觉到莫名的寂寥,许是一人来到了这陌生的城市,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许是忐忑的怀揣着面对未来未知事物那不安的心,也许是他与惊绝一样看到了那片广阔无垠的世界,害怕自己未来会走上他的路,与世皆敌。
    他曾天真的认为自己与惊绝不是一种人,惊绝冷血,视人命为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他,正义,善良,有情义。
    可今日他才发现,他与惊绝,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不一样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吗?他不一样是为了完成任务接近霓裳吗?不一样是在欺骗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吗?
    今天是这样,若有一天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真的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和惊绝一样的事,献祭生灵,炼制长生丹吗?
    他动摇了,他保证不了。
    但那都是后话,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够渡过这次刺杀陆槿缘的难关。
    黎天再次吐出一口浊气,迷茫的看着洞外的风雪和皎洁的月光。
    这一夜,白头的不止老者,还有少年。
    天色不早,月亮早已围着天空转了小半圈,两人离开了悟道山,向着天斗学院的方向回去。
    黎天为了避免被太多人看到,早早地就带着霓裳落到了地面,两人选择步行走回学院。
    快走到学院了,陆离歌却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陆离歌此时眼中尽是怒火,像是恨不得把霓裳身边的黎天生吞活剐了一样。
    霓裳顿时紧张的捏起了衣角“哥,你怎么来了...”
    陆离歌没好气的说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晚上干什么去了!”
    霓裳看了黎天一眼,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们...”
    黎天立马接茬“我们就去散散步,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嘛,今天霓裳忙了一下午,你这个做哥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陆离歌气的拔出了剑指向黎天,冷声道“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离霓裳远一点,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谁知霓裳立马挡在了黎天身前,一副母鸡护鸡仔的模样“哥,黎天是我朋友,我不允许你这样对他。”
    陆离歌见霓裳护犊子的模样,气的手都有些发抖了“朋友?你知道他的底细嘛?散步,散步需要刻意甩开我派去保护你的人吗?你别傻了,告诉我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霓裳却是依旧执着的站在黎天的身前,一步不让“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黎天的好坏我自己分得出,不需要你来教我!他很好,很照顾我,你不能这么说他!”
    陆离歌气的怒火攻心,长这么大,霓裳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外人这么跟他对着干,而霓裳身后的黎天居然此刻还不停的朝着他做鬼脸,气的他差点原地爆炸。
    “好!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和我说话是吧,你既然这么相信他,那我以后就不管你了,希望你不会后悔!”
    陆离歌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哥!”霓裳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要去追,但一想到身后的黎天,又停下了脚步。
    霓裳委屈的转过身看向黎天,弱弱道“黎天,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哥是不是不理我了?”
    黎天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霓裳的脑袋,轻声道“他说的也是气话而已,没事的,回头去找他道个歉好好说,他不会怪你的。”
    “现在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听到黎天的安慰,霓裳心里好受了很多“嗯,那明天我去和他道个歉,对了,你明天有事情吗?”
    黎天挑了下眉,不解道“没事,怎么了?”
    霓裳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明天没事的话,情人节一起过吧?”
    霓裳像是想到了这话有点歧义,随后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就是明天不是学院节嘛,你自己一个人也无聊,我想邀请你一起玩。”
    原来是这个事情,黎天点点头“好啊,那明天肯定有不少人得嫉妒我了。”
    “行了,那明天见吧,回去早点休息。”
    霓裳开心的点点头,摆手道“明天见,你也早点休息。”
    告别了霓裳,黎天朝着陆离歌的宿舍而去,等到了宿舍,他惊讶的发现房间灯居然是开着的,有人?
    黎天开门而入,只见陆离歌正背对着门口的位置站着。
    “怎么,教育不了妹妹来教育我了?”
    黎天没管他,径直走到了床上坐下。
    陆离歌没有转身,而是缓缓的说道,语气中说不出的忧愁,还带着一丝难过“你知道吗,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顶撞我,为了你这个外人。”
    黎天头靠床,缓缓躺了下去,回道“这是好事,她不会永远长不大,也不会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下,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价值观,你一直认为你自己是对的,你可有真正的为她想过,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你知道她的梦想吗?”
    “作为一个亲人,你是合格的,但作为一个哥哥,你还差的很远,你们迟早会分开,你希望未来你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无法一个人生活吗?”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孤儿了,可以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过日子,事实证明,我确实比那些同龄的人更坚强一些。”
    陆离歌没有刚刚在外面时那么激动,更没有了教育黎天的意思,此刻的他更像是想通了,来这里倾诉心中的郁闷,在听到黎天的一番话后,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的情绪很低沉,就像是黎天说的,他一直想将霓裳束缚在身边,在他看来一切都是为了霓裳好,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你说的也对,兴许真的是我太敏感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是凌云城人的身份,让我天生的不信任。”
    “不过今天我也看到了,霓裳很相信你,那我也会尊重她的想法,不过,今晚这样的事,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霓裳不能脱离我的视线外,她是陆家人,出了事,你负责不了,等未来有一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或是能找到那个保护她一生的人,我会放手。”
    “还有,你们做朋友可以,我不会阻止,但丑话我说在前面,如果你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劝你趁早放弃,我们陆家的人,和你们凌云城的人绝对不可能。”
    看来霓裳的叛逆,对陆离歌的打击真的挺大,至少是让他做出了退步。
    黎天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凌云城的人,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我迟早会回去,有些事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黎天这也是变相的否认了陆离歌的担心,陆离歌最担心的无非就是他和霓裳最后会走到一起去,但是黎天的真正目的,无法就是利用霓裳见到陆槿缘而已,本来就没有那种意思,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让陆离歌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使自己的计划能够更轻松的实行而已。
    陆离歌长舒一口气“这样最好。”
    他只是不知道黎天心里的想法,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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