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一个身着锦衣的剑宗弟子嘲笑的看着下面那几个泥猴子在臭水沟里打滚,一道剑光从碧潭分开,小喇叭一个懒驴打滚滚到岸边,抬头看着那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男子。
“上宗,您需要后跟的废物吗?我就是那个废物,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什么活我都能做,女人能做的活我也能做!”
鼻涕虫将又要流到嘴里的鼻涕用袖口擦干净,一脸期盼的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剑宗弟子。
说着,他还夹了夹屁股,做出一个扭捏而又恶心人的表情。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可惜了!”
那个锦衣少年轻蔑的瞅了一眼那个臭虫,后跟都不配,他不再多看一眼,仿佛会脏了他的眼。
“两个月后,圣天子大赦天下!唯独你们这些前朝余孽不能饶恕!”
锦衣少年眉目一挑,神采飞扬之间带着掩饰不住的跋扈。全然忘记自己脚下的这片根,在南朝病虎的铁蹄下婉转娇吟。
南朝曾经有很多不可知之地,又有很多不可知之人,更有许多不可知之事!
南朝的这头病虎终于在大夏的爪牙之下成为一堆破败的骸骨,然后被所谓的有志之士一刀一刀的剥皮削骨,伴随着新撅起的大夏王朝,被掩埋在琼楼玉宇之中,人声鼎沸之下。
南朝圣主一挥手,指着天,不过尔尔,这天下终究还是蝼蚁的天下,只是蝼蚁终究是蝼蚁,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苟延残喘的繁衍生息。
忠诚在这头病虎倒下的一瞬间体现的淋漓尽致,也将一些把忠义孝悌挂在嘴上的君子炮烙的体无完肤。
于是,那些硬骨头被龙虎山的人割掉耳朵,面刺金字,而君子的道德则被大夏五马分尸,道义应该不能死绝,但那些墙头草却被收割的干干净净。
“我的江山,到此为止!”大夏圣光太祖策马扬鞭,一指,堪堪落在眼前的那座山上,山上蕴意十足的三个大字便被收入囊中。
尘封的往事让很多人,很多事都会想一些不光彩回忆,有些人会深刻的记一辈子,有些人则选择忘记,难以忘记,然后就真的忘记。
没有人愿意从这些往事当中取暖,或者是伤春悲秋,它只是如新春发出的嫩芽,将压在身上的青石板顶开,然后坦然的眺望着天空,至于寒冬秋雨,风吹日晒会不会让他好过,天知道。
天刀就像是一块被晒脱皮的老树,像是一头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牛,低着头,一声不吭,这个庄子,没有天刀,只有一个杀猪砍柴的屠夫。
秦天望着从天际飞走的少年,捏紧的拳头怎么也松懈不了,他跺了跺脚,将手里的木枪扔在地上,一声不吭的走了。
少时陈力希公侯,许国不复为身谋。
风波一跌逝万里,壮心瓦解空缧囚。
缧囚终老无余事,愿卜江南冉溪地。
却学寿张樊敬侯,种漆南园待成器。
鼻涕虫羡慕的看着那一道剑光,神色间却带着讥讽,羡慕的是飞天之能,讥讽的是无用之人。
“韩擒虎,夫子让你去庙学朗诵诗文!”
“我不去,我要看傻子!”
“韩擒虎,夫子让你去庙学朗读诗文!”
那个柔弱的女声终于提起十足的底气,放下手里沉重的木桶,指着小喇叭说道。
“朗读诗文能弹指杀人吗?”
“夫子说弹指杀人只是小道,摘星夺月,羽化飞升也不算难事。”
鼻涕虫撇了撇嘴,骗傻子呢,还有,那个进山的傻子到底什么时候来。
“铁牛,告诉夫子,五四经文,我早已烂熟于心,我要和秦傻子去等一个傻子。”
那个满脸都是红色胎记有些肥胖的女孩也不去追,只是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向着烂泥巷跑去。
“瞎子叔!”
那个瞎子果然是个瞎子,将地上散乱的木柴拾起来,然后一声不吭的向着庄外走去。
烂泥巷不过百余步,两旁低矮的土墙上还有一些嫩枯草在摇曳,鼻涕虫跟在秦天后面突然开口:“那些该死之人把我们卖了。”
秦天的脚步一顿,随后便恢复如常,只见那讨厌的声音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我,你,还有铁牛,被卖给进山的这个傻子,也不知道那些老不死的收了多少钱财?”
“一文不值!”
“倒贴?”
韩擒虎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一样张牙舞爪,而其旁边十三岁的少年像一尊移动的雕像,古板,却浩气长存。
“你秦天作何打算我不管,但是,我韩擒虎乃圣人门下……”说着说着,鼻涕虫用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金字,声音越来越小。
“磨洋工是我的强项,但是你这个傻子就不一定了,一点也不懂的变通,有时候我也在想,夫子那样一个人,却逼着我这样一个人读书,而你却被那个瘸子成天折磨的死去活来!”
“为什么?”
韩擒虎舔了舔流到嘴唇的鼻涕,一脸嫌弃的问道。
“因为你是南朝的最后一位,太师,太宰,太保!世间九成九的人只配给你舔靴子。”
“看来那个傻子真的好命,他应该就是那最后半成的世间人!”鼻涕虫洋洋得意的昂起头,但眼中的那抹凝重丝毫没有减退。
“秦上柱国,你说那个傻子会不会让铁牛给他暖床叠被,添香,万一一时间要是起了兴致……”
应该不会,铁牛那壮硕的身子骨,还有那红色的胎记,那个傻子应该不会那么有眼无珠,韩擒虎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荒诞的想法。
小花僧足足花了半枚赤金铜钱才得到那个看门童子的放行,早知道来小汤山还要花钱,他绝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从逊人峰到小汤山一共不到十里,居然还有关卡,最为过分的是,那个奸诈的小子还敢勒索本典狱使。
与世隔绝的小汤山空气变得稀薄,小花僧穿着明晃晃的典狱使黑色长袍,眺望着那个土黄色的小山包,先天道眼居然看不到任何天地元气的存在。
这就是天刀老头子所说的小汤山?小和尚严重怀疑自己上当受骗,赶忙转身向着那个咬牙快速关闭山门的小道童。
“师兄,有话好好说,别关山门。”
“师弟,好说好说,过路费半个赤金铜钱。”
小道童张口闭口就是铜钱,说着便伸出手目光紧盯着小花僧的口袋不放。
小和尚目光不善的盯着那个臭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迟早让你全部吐出来。
小和尚在心底撂了一句狠话,头也不回的向小汤山走去,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将此次损失补回来。
一想到自己这次一进一出花费的一整枚赤足铜钱,他的心里就滴血,那可是整整白银千两啊,是他一个月完成考核的俸禄,就这样被那个混蛋给敲诈了去。
小汤山景致让看惯了青山绿水的小和尚眼中一变,满目贫瘠,元气稀薄。除了那颗茂密的大槐树充满生机,旁物充满着迟暮的死气。
小花僧目光紧紧盯着大槐树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形,大的少年站的笔直,就像一杆标枪,小的现在他身边,扣着鼻屎,眼神不断的打量着从山外走进来的那个锦袍少年。
“是个和尚啊?”
小花僧越走,越感到身体沉重,就像是有千钧之力压在肩膀,失落的情绪让小和尚有些无所适从,无依无靠,寂寥,孤独。
这是被抛弃的一座山。
千百年来,没有人愿意踏足这片土地,越是接近那个赤黄色的庄子,他的内心越是压抑。
当这个小和尚涉足这片土地时,一个坐在屋檐下的先生望着这片被封禁的土地,古板,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山上的牵牛花居然开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
小花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急不缓的走到大槐树下,毒辣的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投射下来,落在坚硬的土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上百年老槐树没有落叶,依旧苍翠欲滴。前朝圣人千年前于此布道,如今依旧不凡。”标枪一般的秦天把前朝两个字说的很重。
“老槐树一日不死,所以……这天下一日不出真龙。”
“大夏圣光太祖,一介布衣家奴,反噬其主,逆流而上,为人不耻……”
这位前朝兵家传人目光悠悠,语气一顿:“圣人不以其卑鄙,咨以当世之事,尔来一百二十一年矣。”
“圣道崩坏,今天下龙蛇四起,天道有其命损,圣人早夭,我前朝圣主逆天改命,神魂俱灭,如今,只剩下这祖龙之地,还有一个先生,一个瘸子,一个瞎子,一个阉人。”
“祖龙之地被圣人封禁千年,南朝气运十不存一,人有回光返照之相,一城一池亦有回光返照之相,最后的残存气运积累千年,除了眼前的大槐树,就剩下我和擒虎还有铁牛。”
韩擒虎习惯性的抹了抹鼻涕,神色间带着鄙夷,和一个毛都没有一根的小和尚谈运势,对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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