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这几章是一个比较大的伏笔,可能会相对平缓一点,过了过一段,剧情会迎来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
青灰色的烟丝在圆球中缠绕游动,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徐宁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泪痕粘在脸上,涩涩的,有些难受。
看着悬浮在面前的烟球,徐宁伸出有些颤抖的右手,轻轻握住。烟球蓦然爆开,看似小小的青灰色烟球在徐宁手中四射出庞大的烟雾,自徐宁的指间缝隙中泄露出来,成为了一朵无比庞大的青灰色烟云,笼罩着徐宁,笼罩着老道士,笼罩着破落道观,最终笼罩住整个东山山头。
徐宁手足无措,但是却在浓厚的烟雾中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熟悉且亲切的气息。徐宁想起了老道士刚刚说过的话,鼻头一酸,一股暖流又开始盈满了徐宁的双眼。徐宁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将鼻头的酸意压制下去,双手在身前拂过,烟气缠绕,如梦似幻。
在徐宁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时候,整个烟雾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翻滚涌动,似找寻到了目标,整个地朝着徐宁汹涌而来,自徐宁中堂一拥而进,如滚滚奔流的江河湖海。当天空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徐宁身周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烟气,而在徐宁的额头出现了一个有繁异复杂纹路的青色符文,如朦胧的烟丝一般,竟像在缓慢飘动,给原本只是干净秀气的徐宁平添了一股邪气。
一阵阵温暖的暖流自额头间如深林溪涧缓缓流淌过全身,浑厚古朴的气息带着一股徐宁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力量不断冲刷洗涤着徐宁全身的筋脉脏腑,徐宁不由得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徐宁体内的那两条苍龙虚影愈发凝实,吞吐着徐宁龙珠一般的金丹,在那股厚重的气息中欢快游动,徐宁只觉得自己的纯粹力量在被不断压缩打熬,最终凝练浑厚,一身雪白衣袍在鼓荡的气机下翻飞飘摇,如仙。
老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半眯着的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徐宁轻轻掩上了道观外面的木门,与老道士并排坐在道观前的斑驳石阶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壶,随意摇晃着,东山上的雪层已经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厚且坚,表面松软的雪层下是早已经冻得坚硬如铁的晶莹冰层,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徐宁视线停留在三丈之外的雪层上,嘴巴蠕动着,欲言又止。
老道士伸出右手,握成拳头,留了一只大拇指高高翘起,举过肩头对身后的残破道观指了指,眼中露出回忆道:“当年师尊还在世的时候,这座自古相传的道观虽然残破,但因为小师弟的存在,却依旧充满了生气。小师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对于一直住在这东山之巅心里一直很不舒服,觉得生活不应该是这样枯燥烦闷的,他理想的生活是那种无拘无束且自由随性的样子,一如他的剑,逍遥天地间。师门里,当时的我比较古板迂腐,观念陈旧,对于这个小师弟一直很不满意,但是师尊并没有说什么,反而从他每日的一言一行中可以看得出对小师弟的喜爱,所以我也并没有说他什么,只是让他每日里对师尊多一些尊重,只是这种劝告并没有生出多大的用处,小师弟一直我行我素。”
老道人站起身来,走到雪层边上,弯腰从雪地里面捧上一捧雪,不断揉搓成一枚鸡蛋大小的雪球,“师尊曾经和我说过一段话,他说:‘衍之,你的道在守,所以将这座道观交到你的手中我很放心,但是你的性子太严苛了一点,对什么事情都要循规蹈矩,所以守成有余,却没了往后的发展,而你师弟不一样,他的道在争,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一直走在自己想要走的路上,这一点你不如他,所以你能够守道,而你师弟却是那个能够传道的人。’当时我还年轻,对于师尊的评论愤愤不贫,我勤勉笃行,天资高绝,那里会比不上那么一个只知道每天在雪地里捏着雪球往万丈深渊扔说着要打碎流云的混孩子。”
老人将手中的雪球抛出去,雪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往山间,穿过流云消失不见,“我知道的,师弟的天资根骨并不突出,但是他的悟性却是一绝,当年下山的时候,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根底,但是他却是在他当时用的十两银子买回的一本最下乘的拳谱指导下,最终登上了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的境界,用时之短,刷新了浩然天下修行中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他在外面从来没有说过他从哪里来,所以世人皆认为他只是山野间的一名散修却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一举登峰。”
老人突然看向一直安静听讲的徐宁,问道:“你知道我师弟为什么下山吗?”
徐宁楞了一下,摇了摇头。
老人一指自己,涩声道:“因为我。”
老道人背着双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雪层上面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脚印与脚印之间间隔相等,排列成了两道平行线,“师尊想要一个守山人,我成了守山人,我不喜欢师弟,所以我让他走了。”
“我记得当时师尊并没有责备我,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年轻气盛的我并没有在意师尊的那叹的一口气,只是觉得,师尊没有责备我,说明师尊也同意我的观念。只是我没有想到,在他下山后,竟然真的比在山上活得更好,而且以一己之力压得整座江湖都抬不起头来。”
老道人在雪地里忽然停下身,看着山巅亘古不变的天空,有些难过:“再然后,师尊死了。”
老人伸出手指指着天空:“被藏在这片洁净明朗的天空后面的一群人杀死的。”
老人忽然蹲下来,掩面痛哭,泣不成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之前的我是多么幼稚,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比较师弟到底差在哪里。因为……因为在那群人当着我的面杀死师尊的时候,我竟然连出拳的勇气都没有,任由师尊被他们打得肉身碎裂,元灵湮灭,身死道销,从前到后,我竟然只是跪坐在一旁看着,连挣扎都没有。再后来,师弟知道了这件事,一怒之下,强行剑开天门,与门内的那群人中的一个在师尊坟前决斗,最终拼的自毁一个境界,将那人断去一指,重伤逃遁,师弟将那只手指带回了道观,拜祭于师尊面前,三跪九叩之后下山远去,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
“随后师弟销声匿迹,再没有在这座江湖内出现过,也再没有到这东山之上哪怕一次。”
“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想师尊当年和我说的那段话,我也终于想明白了我与师弟终究差在哪里,在我刻板迂腐的表面下藏着一颗懦弱唯诺的心,因为,我连自己想要踏上的道路都没有勇气去踏上行走。然后我才知道,原来,师尊心中一直觉得最适合守山人这一身份的人是师弟。现在想想,我确实挺没资格的。”
老道人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重新坐回去世界上,面容落寞:“只是现在没机会了。我知道,就算我无论怎么苛责于他,哪怕最终将他遣下山去,他对我都没有丝毫的怨恨,他的心里还是认我这个师兄的,直到师尊身死而我畏惧不敢向那群人出手任由师尊被打得魂飞魄散,他才真正意义上和我形同陌路,现在我想明白了,当时我没有能够做成的事情,在他快要死的时候,总要做起来。”
老道人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看着徐宁轻声道:“毕竟,就算他不认我,我也是他的师兄不是?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让他一个人担着,更何况,他已经喊过我师兄了,那我这一生,也算是稍微挣回来了一点圆满。”
“当年我已经对不起师尊一次了,这一次,再不能对不起师弟了。”老道人看着天边的斜阳,有些伤感道:“因为,他是我的师弟啊。”
徐宁喝了一口酒,轻声道:“前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从来没有怪过你呢?或许他只是怪他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他的师尊与师兄。”
老道人豁然抬头直直看着徐宁,最后有低下去,盯着脚尖,只是嘴里说着:“徐宁,谢谢你。”
徐宁将手中的酒壶放在脚边,站起来走到雪层边上,学着老道人刚刚的样子,手中捧起一捧雪揉捏成球,然后抛出去,看着空中的那抹弧线,徐宁心中呢喃:“爷爷,你可不能先死了啊,你没能递出去的一剑我还要帮你递出去的,到时候,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哦。”
老道人将徐宁放在地上的酒壶拿起来朝着口中猛灌,站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带了一点醉意。
老道人在胸前凝指成剑,遥遥看向已经略带昏暗的天空,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老道人道:“徐安平可为你凝聚浩然天下三百年气运,那我就为你一剑断去天门后千秋香火。”
老人凝指在头顶狠狠划过,大笑出声:“天上仙人又有何惧,天门前立,我看谁人敢破此门而出。”
天际隐隐出现了一道虚幻的白玉大门,其中仙气缭绕,玉柱挺立,老道人一剑近时,玉柱崩塌,只听闻天门之后,愤怒且不甘的嘶吼此起彼伏,最终随着消失隐去的天门湮没下去。
老道人突然委顿下来,气息微弱,徐宁赶忙搀扶而上,老道人摇手道:“不碍事。”
典当铺里的老人串跳起来,最终却是愣了愣,安静下来,嘴里嗫嚅道:“白痴,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性子,真的是白痴!”
随后老人走到典当铺门口,眼神远眺东北,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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