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直上

    
    徐宁在石头栅栏上面坐了一夜。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的时候，前方的云雾像是惊艳绝伦的金红色的丝帐，朝着两边缓缓打开，然后整个天地便清明起来。
    一夜未睡的徐宁并没有多少困意，见着这种高空中的朝阳，反而有种惊艳的感觉，将还有小半壶的桂花酿仔细放入方寸物中，徐宁自船头走回去房间，小狐狸还窝在被子里，萌萌的小脑袋露出来，鼾声细微，像是老鼠偷食那种细小声响，很有意思。
    徐宁想了想，并未吵醒小狐狸，独自坐在桌边喝着凉茶，打量着被子里稍稍拱起来的那一块，嘴角不自觉划过一抹笑意，好像从遇到开始一直到现在，自己还从没没有问过小狐狸真正的名字以及到底从何而来，当时为什么会在那座琼山之上。。
    喝过了凉茶之后，徐宁绕着桌子开始走桩，虽然自体内那两条苍龙形成之后，再不用自己运行那套养气口诀它自己自会按照既定的路线自行运转，但是丹田里面的那一座灰色古朴的桥梁仍需要自己去给它描绘上一层耀眼的金光，就像自己初始时见过的那样，这些时日里，徐宁不过才在桥头一块石砖的一角发现了一小块如大拇指指甲盖那般大小的区域被金光覆盖，在这座长桥之上实在是九牛一毛，徐宁叹了口气，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徐宁到没有气馁，只是觉得任重道远罢了。
    之前想着再见到徐安平的时候问一问这座长桥的由来与功效，只是上次见面太过于仓促，自己也着实忘了这一茬，所以终究是没能问出来，下一次应该就是铁柱的婚礼上面才能再见到老人了。
    一想到与自己一同长大的铁柱都要娶妻生子，徐宁只觉得这时间啊，真的就像指尖的流沙，一不小心就流逝殆尽了。徐宁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小狐狸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时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绕着桌子走桩的徐宁可怜兮兮道：“宁哥哥，我饿了。”徐宁白了小狐狸一眼，停下走桩脚步，出门去找了一等客舍的负责人，要过来一份吃食。看着小狐狸狼吞虎咽的样子，徐宁用手撑着下巴，低头看着，轻声问道：“小东西，你的真名叫什么啊。”
    小狐狸将嘴中的吃食咽下去，抬头对徐宁咧了咧嘴：“宁哥哥，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我跟你讲，我的名字可好听了，我叫白落萱。”
    徐宁笑容温和，“是挺好听的。那你家在哪儿啊，之前怎么就到了琼山了？我可不相信你家里人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找什么书生相公。”
    小狐狸吐了吐舌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偷偷跑出来的啊，按照我爹的那个性格，怎么可能会准许我到浩然天下来。”
    小狐狸又抓了一块糕点吞下肚去，这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家其实就在大秦与大燕交界的这方十万大山里面，当时因为爹爹又罚我去那座天心楼背书，我实在是觉得在家族里面的日子太过于枯燥乏味，想着姐姐之前和我说过的浩然天下的书生，就偷偷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在琼山里面了，我只是在爹爹书房的一个小暗道里面向前行走，走过了一道门就在那座山里面了。”
    “那里应该是一处传送阵法。”白重推开徐宁的房门笑道。
    小狐狸不乐意了，嘟囔道：“白大叔，你怎么偷听啊。”
    白重无所谓地抖了抖肩膀道：“不过，你都离家这么些时日了，真的不怕你家里人着急？”
    小狐狸忽然张嘴，从嘴巴里面吐出来一枚洁净透明的玉佩，只有一小节小指头大小，看着这一块小小的玉佩，白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边的徐宁惊奇道：“什么玩意儿？”
    白重将那一小块玉佩拿起来放在掌心摩挲，玉佩上面有清明的光亮流转，白重解释道：“这东西叫守心玉，是家族长辈为了自家晚辈特凝结的灵魄，共有两枚，皆是与晚辈心神相连，一枚家族晚辈随身携带，还有一枚在家族长辈身边，其间还印有一道小型传送阵法，一旦后辈有危险便能够第一时间到达，就连我当年游历天下的时候我师尊都没舍得给我炼制一枚，看到这小东西在狐族地位也不低啊。之前我还以为就是一个寻常九尾狐族呢。”
    “大叔，看完了吧，该还给我了，我爹之前可是郑重告诫我说这个东西千万不要给别人知晓，我可是当你和宁哥哥是一家人才给你们看的。”小狐狸不满道。
    白重将玉佩还给小狐狸，然后也叮嘱道：“这个东西很珍贵，你爹的嘱咐不无道理，以后千万不要再给别人看了，千万记住啊。”
    小狐狸将玉佩再度吞下去，翻白眼道：“你怎么跟我爹一样啰嗦，我就只给你们两个人看，以后不给别人看了好了吧。”
    白重这才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徐宁除了踩拳桩，还会拉上白重在房间内先画一个圈，然后让白重压制住自身境界与自己争斗，用以打磨一身拳意，方法也简单，谁先出了那道圈子谁就输，每次结果都很显而易见，徐宁从来没有在圈内坚持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被白重踹出圈外，倒是一身拳意确实凝实了不少。
    这一日，一如既往，徐宁当先踏进圈内，白重走进来后想了想，道：“整日里拳脚相加总觉得没什么意思，要不我试着出一剑，当然境界还是控制在四境，看你如何应对，之前总是占了体魄上面的便宜，出剑则不然，该是四境剑气，怎么也不会跳跃到五境或是更高境界的威力，只是剑路招式的不同罢了，你以后终究要自己行走江湖，说不定就会遇到一些剑修，现在先练练手，最起码以后不要在遇到剑修之后手忙脚乱。”
    徐宁沉吟一番，点头应下。
    白重从床上帷帐上面撕下一条两指宽，三尺长的布条拿在手中，见着徐宁不解的神情解释道：“虽然是四境剑气，但总归是十二境的锋锐，我怕用我自己的本命剑太过于得心应手，一不小心在你身上刺出个窟窿出来，到时候反倒是好事变坏事了。”
    白重一抖手中布条，之间布条竟然在瞬间崩的挺直，其上剑气流转，竟有了锋锐的剑芒止不住地从布条上溢出。白重喝道：“小心了。”旋即提起布条在身前划出一道剑道，欺身向前。
    徐宁神情凝重，眼睛只盯着白重手上的布条，看着它在空中划过的线路，脚下步伐交错，瞅着时间，时不时递上一拳，但终究是抵不住白重宛若涛浪一般的剑招，虽然刚开始有所抵挡，但是最后仍然是被涛浪拍打着不断后退。
    白重手握布条直刺，徐宁侧身躲过，白重并不收剑，反而横剑横拍，徐宁脚掌已经踩在圈线上，避无可避，只得身子后仰成一个惊人的弧度，白重再持剑下劈，徐宁一脚发力，以另一脚支撑，身子像是旋转的陀螺旋出去，好不容易再次落在圈内，没想到白重邪魅一笑，抬起右腿在还没站直的徐宁眼前晃了晃，然后直直一脚，徐宁躲闪不及，被白重踹了出去，徐宁双手放置身后先于后背触及厚重的墙壁，卸去一身力道，看着圈内大袖飘摇的白重，苦笑道：“大叔，说好的用剑的呢？”
    白重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笑道：“是用剑啊，不过谁说剑修就不能用除了剑以外的东西了？”
    徐宁愿赌服输。
    白重还是由衷赞道：“你小子可以了，在拳脚上面，我是占了你体魄上的便宜，若是真的有一个四境武夫与你捉对厮杀，我可以肯定，最后站着的一定是你徐宁，即使是初入五境的纯粹武夫，在体魄一事上面也不一定就真的比得过你徐宁，毕竟在练筋时候就敢拿十二境剑修剑气淬体的武夫，我所知道的，就只有你徐宁一人而已。在用剑方面嘛，是占了你打斗经验太少了的便宜，若是真的有一天碰到一位剑修了，你也不用畏首畏尾，四境之下，任你打压。”
    徐宁听了之后却没有任何的骄傲神色，只是在心底想着：“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林鬼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最终还是白重亲自去将他拉了出来。
    徐宁看着林鬼一脸的不情不愿，不由得笑道：“林鬼，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来渡舟上转转，风景这么好，不看可惜了。”
    林鬼有些委屈道：“少爷，我这就感觉还差临门一脚就跻身五境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没想到境界没升上去，反倒被白老爷给强行揪了出来。”
    白重在一旁淡然道：“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真以为境界一味提升上去就好了？你还当你是修行的你原来的功法呢？虽说此后到你原来的十境毫无门槛可言，可是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你现在想的还是应该将不是你的东西变成你自己的东西再谈提升，你是真想要以后走火入魔然后被我一剑给斩了啊，我看不用到那个时候了，我现在就有时间。”
    林鬼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实在是白重一直以来，即使在他平静温和的时候仍旧能够给林鬼一种压迫，林鬼对于这种没来由的惧意也觉得很不可思异，只是归结于之前在那场雪天里面被白重吓破了胆，不敢忤逆分毫。当下躬身致歉，白重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你内心也老大不小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这种道理不用我告诉你，没学会走先学会跑，从来不是问题，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天才，如果不是，那就一步一步来，最起码我觉得你林鬼不是天才，你也别觉得我又多贬低你，等你什么时候修为超过了我再和我讲道理，现在改散心散心，该修心修心，让你陪着远游不是让你来修炼的，该看的风景还是要看到眼里，看到心里，然后再谈其他。”
    林鬼恭声道：“老爷，我知道了。”
    白重嗯了一声，道：“行了，既然老天爷给了你从一个幼儿重新再活一世的机会，就不要再像之前那般老气横秋，自然一点，活泼一点，同时有生气一点，别整天窝在一间房子里，跟空守闺阁的待嫁女子一般，你也不嫌闷得慌。”
    徐宁拍拍林鬼的肩膀，轻声道：“大叔就这样的脾气，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说的那些道理你倒是要好好记住，总是为你好，虽说你是大叔给我安排的仆役，不过我倒是从来没有真的那你当仆役过，既然是少年，那就有少年该有的活法，走着，看风景去。”
    林鬼“哎”了一声，跟上徐宁的步伐。
    白重在身后啐了一口，暗道一声：“这小兔崽子，坏人全让我来做了。”
    这一日，前方忽然出现了做广阔的平台，与真姬山那边一般无二，其上坊市林立，喧闹不绝。
    徐宁一行人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山道上面已经差不多站满了人，看着前面的平台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徐宁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情暗自滋生。回头望了眼大秦方向，徐宁叹息一声，随后又笑靥如花，看着大燕方向，在心里低声说着：“大燕，春秋剑冢，我徐宁来了。”
    与此同时，吞云龟终于止住了前进的身形，在平台渡口处停下。
    临州渡终于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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