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宗

    
    转眼三年时光过去，山麓上的白府已然扩大数倍，后方更是挖开大山辟出一片操场；墙角砖缝长出了青苔，屋顶灯盏蒙上了灰尘。府中随处可见栽种的盆栽，与凡间不同，这些盆栽多是灵药，只是不甚宝贵罢了，每日清晨都有弟子前来浇水：相比三年前，这里更加有生气了。
    “呀——哈——”
    大清早，府中一处天井中就传出了这样的喊声，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生正将一块大石反复举起，在他身后的屋檐下，一个青年抱着双臂给他计数：“……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好了，放下吧。”
    男生轻轻把那上万斤的巨石放在地上，如蒙大赦地瘫坐在地，几乎同时，青年的声音响起：“一鸣！忘了为师和你说的了吗？”
    男生翻过身说道：“我错了，白师父。”说罢便盘腿坐在了一边的蒲团上，修炼起来。
    被他称作白师傅的人点点头，嘴角露出微笑。这个青年正是白桦，许是修炼的缘故，三年过去，他已大变了模样。整个人修长挺拔，似一棵青松，又似一柄锋锐的利剑。他的面庞也变得棱角分明，两眼似乎随时能射出闪电。自然，他的脾气同以前也改变了不少。
    而坐在蒲团上修炼的正是之前一直关心他的陈一鸣，白桦也是在招收徒弟的时候才听说他的事迹，他自然不记得什么时候帮过陈一鸣了，但既然小孩子懂得感恩，白桦也就把他收了过来，因为修炼方向不同，这小子目前跟着徐阳修炼，所以才会特地叫白桦为白师傅。
    白桦已经修炼到了明悟境巅峰，随时可以进入晦心境，他的伙伴包括陈明月目前都是明悟境，比他落后一些；而他的弟子大多也修炼到了通脉期巅峰，可以说比起白府刚刚建立之时，白桦一行人已经小有成就了。
    这三年来宗门内并没有什么大事，整个修炼界也没有。在白桦开门收徒进入正轨之后，宗门内的干扰反而少了很多，大抵是老爹帮他挡掉了，而宗门外，李成程那个家伙也并没有从临城中逃脱，而儒门看起来也没什么动作。
    就在白桦回忆这三年想的出神的时候，徐阳穿过月亮门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有些急。
    “白桦，宗主让您速速过去。”
    “去哪里，发生什么事了？”白桦问道。从前就算叫他过去，也没有加上“速速”二字。
    “议事厅，好像是什么大事。”徐阳道。
    “好吧，我去，你的徒儿就交给你了。”白桦指了一下陈一鸣，便陡然升起，朝着宗门那边飞去。
    陈一鸣眼睛不禁睁开一丝，看着白桦飞走。徐阳察觉到他的动作，笑道：“不必羡慕，等你到了明悟境也会飞的。”
    “是。”陈一鸣说道。
    白桦沿着稍稍高出树梢的路线飞着，若是从前，他肯定会纵情享受自在飞行的感觉，不过今天他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来到了老爹府中的议事厅。
    进去一看，不但老爹，两位大长老，还有二十一位长老连同几个关键位置的执事也都在，按照秩序依次坐在议事厅中。厅内没人说话，见白桦来了，老爹也只是给了个眼神，白桦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一众长老中，刘大德隐隐握紧拳头。
    过了一会儿，袁、陈两位大长老也来到议事厅，这样一来，除了还在闭关的两位大长老，整个宗门的高层便都在这里了。白桦还有所有人都意识到今天的议事绝对有些不同。
    见人都到齐了，白靖廷咳了一声开口了：“人都齐了，我便直接说了。今日我们在此议事一共是两件事。第一件事——”说到这里，白靖廷环视了遍在场的人，似乎是想提起众人的注意似的，“昨日，我们宗门收到了洛神宗的消息，他们说，我们这一方天地再度裂开了一道口子。”
    天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莫不是这世界要完蛋了？
    怎么回事？
    许多长老都同白桦一样愣住了，不明白白靖廷在说什么，但在场的四位大长老都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也不好开口。好在白靖廷接着解释起来：“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一方天地是有限的，倘若一个合道境修士向一个方向飞，数年时光就能飞到原地，这片大陆连着大海，方圆不过四百万里而已；而那九天之上也有重重限制，仙人之下不论何人，最高也只能飞到五百里高，再往上便仿佛有一个罩子，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了，把视野放大来看，这整个天地便仿佛一座牢笼般。”
    有长老微微点头，这种表述虽说不常听到，但绝非闻所未闻，事实上这种世界观已是修炼界的共识了，也正因如此，修士们才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成仙，除了长生不老的诱惑之外，便是对这方天地外面的好奇。
    “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盒子，就如同一颗果壳，虽然它广阔复杂。那么，假如这个盒子，这颗果壳裂了呢？”白靖廷接着说道：“洛神宗来信中说的便是这种情况，近日在中州西北葱岭外缘，就凭空出现了一道长达数里的一片漆黑的口子，洛神宗已经确认，那绝不是属于我们这方天地内的东西，它是这个世界的口子。”
    白桦脑子里想象着一道漆黑的裂口横亘在大地上的样子。
    这时，刘大德哼了一声说道：“说的煞有介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自从卸任大长老之位后，刘大德的脾气变得更坏了，对谁也没有好脸色，对白靖廷和白桦就更是脸臭，不过他也问出了许多长老心中的问题：是，没错，在中州西北的葱岭外缘，我们这方世界裂了一道口子，但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如此兴师动众把人都叫来是不是有些过了。
    白靖廷没计较刘大德的态度，说道：“若它只是一道口子，大可不必理会，但它不仅仅是道口子，诸位可记得那传说中的鬼族是怎么来的吗？”
    白靖廷这么一说，众人连同白桦都想起来了。
    鬼族在修炼界可谓大名鼎鼎，虽然那已经是万年以前的事，可是流传下来的史料甚多，所以哪怕是凡世也对其知之甚详。万年之前，鬼族凭空出现在大陆上，其族根本不可交流，修炼之法和修士完全不同却威力巨大。鬼族从出现起就与人类开始灭族之战，每占领一地必定将人类屠戮殆尽，为了抗击鬼族，当时的修士几乎死掉大半，而凡间更是十室九空。而在记载中，鬼族正是从一道漆黑的天地裂口中冒出的。
    假如这道口子也冒出鬼族……只想一想，在座的人就觉得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