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表演得怎么样?”伊丽莎白从苏观的背包里探出头来,用得意的声音问道。
“赞爆了!”苏观发自内心地夸奖道。
伊丽莎白这货也算是反应机敏。苏观刚刚还以为自己在罗香香心目中的印象分会一跌到底,但仅就最后的结果看来,伊丽莎白与他合演的这场戏收益还算不错,罗香香多少会认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吧……
不过说到底,要不是伊丽莎白这家伙为了猫族自尊硬要和人一样上桌吃饭,本来这事也不会发生……
而且您要是真想要自尊,拜托先把自己的屁股遮一下好吗?您那裙子下面还是真空的呢!
伊丽莎白并不知道苏观心中在想些什么,仍在起劲儿地说道:“夸我!快夸我!快!我就喜欢听别人夸我!”
“是是是伊丽莎白殿下您的表演真是出神入化狡兔三窟扑朔迷离雌雄莫辨……”苏观随口胡诌。
讲道理,猫传腹好像不带咳嗽这一症状,而且得了病的猫也不可能吃到你这么胖。
苏观终究是没有直白地告诉她。反正林果她们好像也不知道,那么就当是结果好一切都好吧。
伊丽莎白自顾自兴致勃勃地讲了半天,兴许是闹累了,把小脑袋缩进了背包里。苏观以为她睡了。猫都是这样,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神游去了。此时他们早已离开了林果的火锅城,走在往正东区回家的道路上,两旁的喧嚣伴随着夕阳的沉寂也渐渐少去,路边大排档的灯光照出了苏观惬意行走的浅影。
这样子回去要走半个小时,但偶尔散散步倒也不赖。
不知何处传来了嘈杂的叫喊声,在苏观扭头看去之前,伊丽莎白忽然出声:
“苏观……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能答应吗?”
“要真是小要求你就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地问了。”苏观叹了口气,“说吧,看情况。”
她又犹豫了几秒,对这只向来大大咧咧的贱猫来说这可真是件稀罕事。
“……我想回老家看看。”
“家?”苏观一愣,“我们不是正要……哦。”
他有些费劲地转过头去,和右肩头伊丽莎白晶晶亮的双眼对上视线。
“……行啊。”他说,“你现在有了人类的思想,会怀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真的吗?”伊丽莎白顿时开心起来,“那、那要不就下周末——”
“就今天吧。”苏观说道,“刚好顺路。”
伊丽莎白傻笑着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近他的下巴,温柔地蹭了蹭,轻声嘀咕道:
“那个女人说的没错……我是有个很好的主人。”
“哇,今天嘴巴这么甜?”
“……所以一会儿再去超市给我买点牛肉粒当零食吃好不好?”
“你啊……”
一人一猫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眼见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和平音波突然在苏观的口袋里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在你们眉来眼去得我都差点忍不住想播一曲《狼爱上羊》当bg的时候打扰你们真是我不好意思,但我有话想说。”
苏观从怀里把小巧的p3掏出来:“说来我差点把你忘了……你刚刚咋一直没说话?”
“你刚刚为什么不用我?”和平音波反问道。
“这个嘛……”苏观支支吾吾,“当时那种情况……我有很多考虑啦……反正……”
“反正你就是信不过我对不对?”和平音波恨恨地说。
“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苏观梗着脖子说道。
“看来我必须要证明一下我自己了。”和平音波冷哼一声,“你现在往左拐!对,就是能听到吵架声音的那个方向,我能感应到那边有巨量的怒气波动。你现在过去,我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能耐!”
“原来你是早有准备才出声的……”苏观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们现在也有事要做……”
“没关系啦!”出声的却是伊丽莎白,她在背包里面踮着后腿跳了两下,“这还不到八点,时间有的是。我也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
既然这对冤家都难得意见一致,那苏观更没有什么意见了。难得有免票看好戏的机会,走过路过岂能错过?
说来也巧,正在吵架的两方是一条街对过的两家火锅店。路西这家名字直白,“大肥牛”三个字循环闪着红绿蓝三色,老板身材有福,西装革履,跟林果店里那位经理像亲兄弟似的,一看就是个体面人;路东这家则采用了古色古香的装潢,门口两盏大红灯笼照亮了牌匾上的“一味楼”三字,老板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光着膀子叉腰站在门口,看这架势一言不合就要问问你为什么不戴帽子。
根据网上的评价,“大肥牛”里是不是真有肥牛不好说,但“一味楼”这个招牌可是货真价实的——在这楼里吃一顿火锅,身上的味儿没一个月是散不了了。
开着同一种类型的店面,对门吵架并不稀奇。这一次也是,因为两家伙计在路上招揽客人时出的一点口角,到最后大家生意也不做了,两家老板一起上阵开骂。
“大肥牛”老板说你看你那个身板跟过年杀猪的似的,你们家生意能好还真是有鬼了!
“一味楼”老板说你看你那个模样跟过年被杀的猪似的,难怪你们家生意好呢!
男人在骂,女人也在骂。相比起骂来骂去只会“龟儿子”、“娘希匹”的两家老板,老板娘们的骂战可就有意思多了——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拧巴脸!猪腰子跟鞋拔子都拍一块儿去了,难怪你家男人看不上你天天往我这跑呢!”
“呸!可拉倒吧你个狐媚子!你们家男人更没用!我连线头还没穿进针眼儿里呢他就完事儿了!”
看热闹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项集体休闲活动。眼下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满满当当,苏观好不容易挤到隔壁店铺的台阶上仗着个头才能看到里面的状况,一旁卖橘子树和火车站的小贩一看他就不像是有钱的金主,理都不理便到一旁跟卖蒂花之秀的同行聊天去了。
苏观拼命忍住自己买包瓜子就地磕起的冲动,对和平音波说道:“你还不赶紧点儿?我们都等着欣赏你的能耐呢!”
“还不急。”和平音波淡定地说,“他们的怒气值还没到达顶峰,显不出我的实力。”
“你确定?喂,他们两边的伙计都拎着拖把凳子出来了哦!老板都拿上刀了哦!眼看就要砍人了哦!哎哎哎哎来真的啊!”
“急性子。”和平音波不屑地说道,“好吧,那就现在!”
眼看着“一味楼”老板手里的切肉刀就要给“大肥牛”老板脖子上面的那只大西瓜开瓢,和平音波抓准机会话音一落,p3机体里传出一阵熟悉的音乐,场中形势陡然一变——在围观群众们惊慌的尖叫与恐惧的大呼声中,西装革履的“大肥牛”老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神龙摆尾踢飞了那把明晃晃的尖刀,狞笑着捏住了“一味楼”老板的手。然后……
他们跳起了探戈!
“大肥牛”老板深情款款地揽住“一味楼”老板的八尺纤腰,精致的领带与胸毛相对,成就了粗犷与华贵、朴实与高雅的完美结合,双方保持着热烈的舞姿,踢腿、跳跃、旋转……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对方一眼。他们跳得激越奔放,舞步令人眼花缭乱。这一刻,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不是一个人——
废话,他们是两个人。
苏观对于探戈并没有什么了解,只能看出个大概。不过就算他有所了解应该也看不出这是哪支舞曲,因为……
“恕我直言,为什么你播放的是约翰斯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他向和平音波问道,“这曲子跟探戈有关系吗?”
“音乐无国界。”和平音波答道。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国界……”
“闭嘴。”和平音波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不然我就以阻碍世界和平罪对你实施制裁!”
苏观可耻地怂了。仔细想想和平音波或许真的没错,毕竟p3的音乐素养怎么说都应该比人类高得多。
……大概。
所幸,此刻众人的视线全都被场中尽情畅舞的二人吸引过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只小小的p3中传出的柔美旋律。
在围观群众们震惊的眼神之中,“一味楼”的老板将自己多毛的大长腿搭在“大肥牛”老板膝上,无言对天,而“大肥牛”老板则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对方汗水津津的壮硕胸肌。一曲戛然而止,舞蹈终结,徒留回味万千。
死一般的静寂笼罩了这条街。
几秒种后,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响起,有人叫道“好”,有人叫“再来一个”。两位老板优雅地向众人鞠躬致谢,准备退场。
一个不合时宜的愤怒声音突然响起:
“唐老二你精神病啊你是!你这是干啥玩意儿!你让咱家人的脸往哪搁!”
“大肥牛”老板娘面容早已扭曲,冲上来就要送自家男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千钧一发之际,“一味楼”老板冷静地推开自己的舞伴,大义凛然地走上前去迎下了那清脆的巴掌。
“啪!”
“你敢打我男人?”
“一味楼”的老板娘一见此景登时暴怒,张牙舞爪地跳到场中,却被“大肥牛”老板拦下。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慈爱而肃穆的面容宛如虔诚的神父正在引导迷途的羔羊。
他说:
“神说,如果一个人要打你的左脸,就把你的右脸伸给他打。这样他打着不顺手就会少打几下。亲爱的弟妹,请问你是左利手还是右利手,我问清楚了好把另一边伸给你打。请千万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味楼”老板娘害怕地后退两步,声音颤抖着问自己的老公:
“大强,你们到底咋回事?中邪了?还是着魔了?你别吓唬我哈,我以后再生气也不往你碗里放老鼠药了……”
两位老板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了不为人所理解的先知一般的悲悯神情。他们沉默数秒,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面向四周的人群,振臂高呼——
“亲爱的同志们,朋友们,愤怒与暴力并不能解决一切,和平才是唯一的出路!让我们放下成见、芥蒂与仇恨,共同携起手来,为打造一个更加美丽繁荣的家园,铸就一个更加和谐宽容的社会而努力奋斗吧!”
他们高唱道:“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大肥牛”老板娘脚步踉跄,翻了个白眼,单手捂住心口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一味楼”老板娘当即吓哭,扑上去癫狂地叫道:
“大姐!大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来人哪!有医生吗!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啊啊啊!”
苏观手捧着和平音波缩在墙角,生怕暴露了什么然后被人发现一顿爆锤。只有和平音波沾沾自喜,她用圣洁而空灵的声音说道:“看到了没?这就是和平的力量!”
“……造孽啊。”苏观喃喃道。
“……造孽啊。”伊丽莎白愣愣地附和。
“呵呵。”和平音波高傲地说道,“你们俩要是嫉妒了就直说,没必要用这种阴损的发言来否定我的功绩。”
“……我说小和姐姐。”苏观犹豫着问道,“你有想过他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吗?对门伙计怎么看他们?隔壁小孩怎么看他们?路口卖糖葫芦的人怎么看他们?你搞了这么一出,人家还怎么在这片街面儿上混哪?”
“那我就不管了。”和平音波冷哼一声,“我只负责为人们带来短暂的和平,你们总不能事事都仰仗着我。况且刚才他们都要动刀子了诶!你们不觉得没人受伤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谁说没人受伤啊?”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前方说话的仁兄转过身来,面如死灰,一柄切肉刀正稳稳地插在他的肩头。
“我就很受伤啊……”他说。
苏观瞪大了眼睛:“这、这位兄弟,你都这样了还不赶紧去医院啊?”
“急什么?一看你就不是专业的。”那人微微一笑,“对我们这种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来说,出场机会能多一秒是一秒。生命不息,围观不止!”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你知道吗……”苏观对和平音波说,“我要对作者建议,以后书里就不要再出现跟你有关的任何情节了,受害者能少一个是一个吧……”
在救护车到来之前,他无视了和平音波的尖叫抗议,把她丢进了身后的背包,一溜烟离开了这个不宜久留的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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