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糖果机

    
    “……所以，你家里并没有任何东西被盗，唯一丢掉的东西是你的宠物猫，对吗？”
    正在跟苏观问话的小警察自我介绍姓邵，名叫邵阿青。别看这名字起得像是从古典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配角，可本人却是位仪表堂堂的大帅哥，除了右脸颊下方有一块疤痕之外，他这张脸拿去拍卖估计起价都能上个百八十万。
    但眼下苏观没有半点说俏皮话的心情，他沉默着低头注视地面，对于警察的问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您那只宠物猫很贵重吗？”帅哥警察邵阿青往笔记本上唰唰划了几下。
    “不是。”苏观老实地回答，“只是一只土猫，就那种大橘猫，田园猫，你知道的……”
    “哦！”邵阿青露出理解的眼神，却随即说道，“那……您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您那只猫并不是被什么人给偷走了，而是自己扒开门逃走的。现在很多家猫都很聪明，您家的门锁也并不难开吧？而这家宠物店发生的洗劫事件和您的宠物失踪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纯粹只是一种巧合……”
    “不可能！”苏观断然否定，“有目击者告诉我的！”
    “目击者？在哪？”
    “是……”苏观咬住了牙。
    是和平音波把当时的事件过程告知他的，可他总不能对警察说“我家p3就是人证”，否则在采信他的话之前警察应该会先建议他去看看精神科医生。
    长时的沉默。邵阿青眉毛一挑，伸手拍了拍苏观的肩膀：
    “苏先生，我告诉您吧，实际上我们局长闺女养的一只小白猫这个月也失踪了，不知道是让人偷走了还是怎么的，那孩子都急哭了。所以您的心情，我们也能理解。但我还是觉得您不要抱着太过悲观的想法，指不定您的宠物猫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呢，对不对？当然了，对于那几名案犯，我们也会加紧搜查……好，感谢您的合作。”
    他向苏观行礼后离去，说的那些话语让苏观无法反驳。苏观站在一地狼藉的宠物诊所里，扭头望去，杜晓芙和店长王美佳也已接受完警方的询问，平时最停不下嘴皮子的两个人，此时却都是一言不发。
    苏观走近杜晓芙，她正在低头注视着地上那个破损的猫笼子。王美佳向苏观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前堂。
    苏观伸出一只手，想要像那个年轻的警察一样拍拍她的肩膀，可手掌在空中悬了半天，最终却只是软绵绵地落在她的肩头。杜晓芙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她捡起那只坏掉的猫笼，抚摸着笼门上“见水疯”这个怪异浮夸的名字。
    “本来我是想小赚一笔的。”她口中喃喃道，像是在跟苏观讲述，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这笔活是我私自接下的，一个月一万八，快有我三个月的工资了。可是这一下……”
    “要赔偿是吗？”苏观说完这句话，却想抽自己一巴掌。
    杜晓芙耸了耸肩，声音依然很轻：
    “赔偿……只是小事，这只猫估价上万，我也不是付不起。可是她也很爱这只猫，这是她丈夫送给她的，后来他出了意外，从那以后就是这只猫一直在陪着她。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它照顾好，这是她生活的意义所在。”
    她抬起头来，眼中没有泪水，瞳孔却分明在颤抖着。
    “我该怎么跟她说呢？苏观……她那么信任我，所以才会找我来帮她照顾猫咪。等她回来了，我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
    “晓芙……”
    苏观有些心疼地揽住她的肩膀，作为朋友，此刻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这样无力的感觉实在太难过了。
    “苏观……”杜晓芙抓住他的衣角，两眼无神，“对不起。明明伊丽莎白也不见了，你也肯定很难过，我不该再跟你说这些的……可是我……可是……”
    她终于漏出了哭腔。
    苏观无言地把她搂紧怀里，听到她在自己的胸前发出沉闷的呜咽声，通过衬衫传来热乎乎的湿润感。
    “我会想办法的……”他说，“伊丽莎白也好，见水疯也好，别的孩子也好……肯定都能找到的……我会想办法……”
    可是能想什么办法呢？他在警方那里没有半个熟人，当然要从盗窃者的出手渠道调查也并非不可，三家宠物店那么多名贵的品种，窃贼多半会找些合意的买家。可是若说对这方面有了解的人，苏观也只能想到王美佳王姐，而她现在正在跟那些寄养宠物的愤怒顾客进行协商，自顾不暇……
    还有什么办法呢？
    ……
    “糖果机里……应该也会有什么用来追踪的宝物吧？”
    向和平音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观正提着那只塑料罐子准备出门，打算去银行多兑一些一元硬币。而对于他的问题，和平音波不假思索给出了答复：
    “在我被创造以前是没有的，之后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就算是有，你投百多块钱才能搞到一件随机道具，要找到合用的那一个不知要花多长时间……”
    “……那也得找啊。”苏观换上了鞋子。
    和平音波顿了顿：“恕我直言，你跟那只猫的关系有那么好吗？那家伙吃着你的用着你的，平时还总是跟你顶撞，没礼貌没素质，除了能吃之外没有任何优点——如果食量也能算作优点的话。总而言之，你平时对她的态度也不怎么样吧？反正只是个不值钱的家伙，丢了也就丢了嘛。”
    “要你管？”苏观知道和平音波和伊丽莎白的关系一向不好，也就懒得理会，“我怕她泄露了糖果机的秘密行不行？”
    “哦，这倒合情合理。”和平音波轻松地说道，“我相信她的猫品，卖主求荣这种事她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你吵死了。”苏观冷冷地说道。
    他把手放在冰冷的门把上，却并没有立即打开。
    “……我啊，虽然认识的人不少，但真正能被称为朋友的人却没几个，更别说家人了。你也是，伊丽莎白也是，虽然一个个要么自大要么恶劣，都是些吵闹得让人受不了的家伙……可就算这样，好歹跟你们说说话，能让心情放松一些。过去对我来说，这里就仅仅只是租屋、房子，或者是让我下班之后休息的地方，只有在最近这些天里，难得有了些‘家’的感觉。”
    他自嘲一笑。
    “你说得对，到最后那家伙多半会把我出卖掉吧，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可是啊，小和，这个世上真正能够坚定到死的人是很少的，大部分背叛者都是因为看不到坚持的希望才会堕落下去。更别说伊丽莎白只是一只无辜的猫，她也没有为了我而舍生取义的义务，所以我不能辜负她的等待，得在她坚持不住之前把她救出来才行，否则被卖也只能算我活该。”
    要理解这些话似乎太过困难了些，和平音波许久都没有答话，直到苏观开门准备离去时，她才说道：
    “……肉麻得让我恶心。我倒觉得，越是像你这样想，被人背叛的可能性反而会越大哦！”
    “那就得看是什么人了。”苏观笑着摆摆手，“我马上回来……谢谢你的理解了。”
    “还有一个办法。”和平音波突然说道，“虽然可行性不高，但总比你在糖果机上赌运气要好得多。”
    “……什么？”苏观一愣。
    “目击者。”和平音波说道，“如果凌晨时分有目击者看到那些小偷的话，或许能通过一些痕迹找到他们躲藏的地方。”
    “关键就是没有目击者啊！”苏观无奈地摇了摇头，“中心区被洗劫的那两家宠物店好歹还有监控，王姐的店里就什么都没有——本来也是，谁能想到还有人不抢珠宝店跑来抢一堆小动物，这不吃饱了撑的么？当时又是大凌晨的，除了你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目击者，否则警察也不用伤脑筋了。”
    “你的观点太狭隘了。”和平音波缓缓地说，“目击者……并不一定是指人。”
    这话不难理解。
    苏观思索了几秒，把门关上回头走来。
    “小和……”他轻声说道，“你应该并不只能听懂中文吧？”
    “当然。”和平音波答道，“我的系统可以理解世上一切语言，只要是曾在人类历史上存在过的，无论多小的语种都没问题。”
    “那么——”
    还不等苏观兴奋起来，早已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和平音波直接泼了一桶冷水：
    “但是，其它动物的语言不行。”
    “为啥啊？”苏观激动地叫了起来，“这设计太不合理了！”
    “才怪呢。”和平音波没好气地反驳，“原本我就是为人类服务的辅助工具，只有你这种没见识的主人才会拿我当逗猫器玩！”
    刚刚想出的办法还没来得及实验就被和平音波毫不留情地否定了，苏观低落地嘟囔道：
    “那你还说有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但不是这个办法，是你太先入为主了。”和平音波冷冷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亲自去！”
    “别逗了。”苏观翻了个白眼，“精通世上所有语言的是伊丽莎白，又不是我，我上回冲她‘喵’了一声还被她挠了一爪子非说我骂她脏话来着……”
    和平音波没有接话。
    半晌，苏观问道：
    “……喂小和，魔术幕布的介绍上，说是能够复制世上的一切物品是不是？”
    他心念一闪。
    “那么理论上，糖果机里的道具，也是可以被复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