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糖果机

    
    伊丽莎白和见水疯挤在一个狭窄的笼子里，露着怀疑猫生的表情呆呆地盯着黑暗的仓库天花板。这是那盗窃四人组的备用猫笼，毕竟是惯犯，总会多一手准备。所有的猫猫狗狗都被关在一间仓库里，此外还有一些如兔子、仓鼠之类的小家伙，但数量不多。
    一开始被关进来的时候，整间仓库里吵得沸反盈天，尤其是讨厌的狗叫声，震耳欲聋。见水疯一直缩在笼子的角落里打哆嗦。现在几个小时过去，大概是都吵得没力气了，所有的动物都消停下来，只偶尔听到一两声弱弱的呻吟，无人理会。
    “喵呜……”见水疯小声叫着。
    伊丽莎白回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好意思跟我说你饿！要不是你个缺心眼儿的大晚上把坏人引过来，老娘能沦落到这个地步么？呸！饿死你算球！”
    见水疯委屈地“喵呜”一声，弱弱地把下巴搁在笼底。
    在伊丽莎白气恼地挠着笼子的时候，仓库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踹开，盗窃四人组吵嚷争执着走了进来。
    老四胡喜跳着脚指着老三岳常山骂道：“老子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来着？那只猫不能跟别的猫混一块儿，要单独拿着，你特么就是不听！现在找不到了你说怎么办！”
    诶？
    伊丽莎白竖起耳朵。
    这是在说我吗？
    “我脑残啊我听你的？”岳常山哼哼道，“那死猫肥得跟猪一样，又不是什么值钱货，我不嫌沉啊？”
    哦。伊丽莎白想。听这描述应该不是在说我。
    ……请你面对现实，伊丽莎白小姐。
    猫贵有自知之明。
    “可我让你单独拿必然有我的道理！”胡喜大吼道。
    “你有个屁道理！”岳常山毫不相让。
    “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二哥向勇华沉静地说道，“老四让你办事儿，总会有他的道理，你先耐心听听看哪。”
    “那行！你们都来听听他的道理！来来来！”岳常山冷笑，“老四你再说一遍，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说那只猫会说人话！”胡喜一次一顿地强调道，“会、说、人、话！”
    片刻的寂静。
    伊丽莎白咧了咧嘴，把自己毛茸茸的身体藏得严实了一些。
    向勇华又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对岳常山说道：“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四下回再让你办事儿，你先揍他一顿不行吗？”
    “二哥你也不信我！”胡喜暴跳如雷。
    “老四你冷静一点。”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大谢伯生沉闷地开口了。
    这四人其实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只是以前单干，后来意气相投就一起混了几年而已。因为一直以来做的都是些偷猫偷狗的行当，最后也只想着用洗劫宠物店来给自己的职业生涯拉下帷幕。
    身为老大，谢伯生比起其他几人也不过是年龄大些，但在这些猫猫狗狗的销售渠道上他可算是位行家。前两批从中心区宠物店搞来的动物已经饲养了将近两星期，弄得他焦头烂额，但有付出必定会有回报。他已经联系到了一位大客户，明天就可以把这一仓库的动物全部出手，接下来只要静等着数钞票就ok了。
    “老大！”胡喜悲愤莫名，“二哥三哥都不信我，现在连你也——”
    “说什么呢！”谢伯生坚定地拍拍胡喜的肩膀，“我当然是理解你的！”
    “大哥！”胡喜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跟他们这帮没见识的不一样！”
    “那必须的！”谢伯生说道，“老四，我知道每天都让你忙里忙外干一些杂活，实在是委屈你了，你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们不好。这样吧，等过两天咱们有钱了，我带你去一个风景优美环境宜人的好地方，那里有好多护士小姐姐，还有很多有意思的朋友，他们一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又有很多奇思妙想，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他朝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于是向勇华和岳常山也立刻会意——
    “哦，有道理，老四，对不住。”
    “是哥几个脾气不好，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以后尽量不刺激你……”
    胡喜转着视线从他们身上挨个瞪过去，然后抱起胳膊：
    “你们当我是神经病？当我脑子坏了？”
    “哪能呢！”谢伯生嘿嘿笑着，“老四你一直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我拍胸脯打包票！”
    “那你们就帮我把那个会说人话的猫找出来！”胡喜大叫，“我好不容易才逮到的！她还在我手脖子上挖了好几个血道子！”
    “哎，老四，那说明你有福啊。”谢伯生劝慰道，“那能修炼到说人话的猫可不是一般的猫，那肯定是成精了的猫大仙！你这是沾了仙气了！你放心好了，你先回去睡一觉，我们保证帮你把那个猫找着，然后咱们一块儿烧香上供，好生给人家送回去！”
    嗯？伊丽莎白两眼一瞪，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向勇华和岳常山也赶忙附和——
    “是啊老四，我们保准帮你把那个猫找着，我去买个小母鸡来宰了，咱们一块儿孝敬猫大仙儿！”
    “老四你先去睡吧，等找到我们再叫你起来给猫大仙上香！”
    伊丽莎白顿时兴奋起来，她扒着笼子大声喊道：“不用找了！不用找了！我就是那个会说话的猫大仙儿！你们快过来！赶紧把我放出去！哎哟妈呀，这破笼子可挤死老娘了！”
    ……数秒的沉默。
    盗宠团伙四兄弟缓缓地把脖子扭转到这个方向，四个人八只眼睛同时跟伊丽莎白的一双猫眼对上。
    “瞅什么瞅！”伊丽莎白呲牙咧嘴大叫着，“快放老娘出去！还有你！你说的要给老娘买的小母鸡呢？愣着干啥快点儿去啊！”
    四个人相互对视片刻，默契地挪动着步子，一点点挪到了笼子前面，围成了一个圈观察着笼子里橘黄色的大胖猫。
    “呃……那啥……”
    有种不祥的预感。
    伊丽莎白不再叫了，她吞了口唾沫，缩回了身体。
    “真说话了……”岳常山的眼珠子都快瞪爆了，“真、真是个会说人话的……”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伊丽莎白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啥都没说，你们听错了！”
    “你们看！”胡喜指着她对另外三人说道，“我不是脑子坏了吧？她就是能说人话！来来来，你再说两句给我兄弟听听！”
    “我不会说！”伊丽莎白争辩道，“我才没说人话，我刚才说的是……喵。”
    谢伯生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凑近了笼子仔细观察着这只比猪还肥的胖猫。
    “亲娘咧。”他喃喃地说。
    ……
    找到麦克老大所说的那条金毛并没有费苏观多大气力。麦克说得对，那三条狗一条金毛一条边牧一条秋田，凑在一起好认极了。
    如果它们的身后没有跟着三个正在叽叽喳喳聊天的女人就更好了。
    苏观在一旁窥伺了五分钟，没有等来任何下手的机会。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每一秒过去，伊丽莎白可能遭遇的危险就多上一分。
    电影里那些救老婆救队友的英雄们总能在关键时刻赶到打败绑匪抱得美人归，但苏观可不敢肯定自己在现实中也有这样的好运气，万一再耽搁下去，那帮人发现了伊丽莎白的本事，把她高价卖给哪里的怪异收藏家，到时任务难度可就从要从“简单”升格成“地狱”了。
    不能再等了。
    苏观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大步昂扬地朝那三条狗径直走了过去。
    一定要表现得自然些。
    那三个女人眼看一个男人走来，便凑在一起笑着窃窃私语起来。她们的容貌都在中等偏上，平时也不乏追求者。只是不知这个男人看上了她们之中的哪一个？
    苏观一路走到她们面前，面对着三个女人玩味的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
    在金毛的面前蹲了下来。
    他说：
    “汪汪，汪汪汪汪！”
    女人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苏观感受到了刺在自己头皮上的视线，但他已经覆水难收。
    “咦？”金毛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这人竟然会说狗话？”
    “请您不要管那么多！您就告诉我知不知道就行了！”苏观急切地说道。
    眼下他只想赶紧问完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嗯……知道倒是知道。”金毛柔声说道，“不过……嗯……”
    “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
    一百包火腿肠我也能给你买来！就是这么土豪！
    “那、那我可就说了……”金毛羞涩地说道，“你知道，虽然我们狗族里那些雄性一丁点儿浪漫情调都不懂，每次到了季节它们都表现得好粗鲁，一点都不罗曼蒂克。我……我看过你们人类的电影，一直希望能够有个异性陪我一起扮演一下那样的场景。就是那种……公主和骑士之间的浪漫爱情……”
    “哇，听起来好美哦！”边牧感动地附和着。
    “我也想看我也想看！”秋田兴奋地说。
    金毛朝苏观投去一个诱惑的眼神。
    苏观抬起头来。冬日正午的柔和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不算温暖的微风吹动着他身边的青草，送来了混杂着狗毛的沐浴露香味。
    他面对着上方三个女人铁青的脸孔，做出了一生之中少有的艰难决定。
    他半跪在地，轻轻捧起一只狗爪，贴上了自己的嘴唇，深情一吻。
    ……那之后两年内他没再踏进过那座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