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安康侯赵德行的供词就送到了曾毅的跟前。
这供词可以说是十分的详细,于此同时,送到曾毅跟前的,还有安康侯赵德行的一封绝笔信,内容是愧对皇帝等等。
而安康侯赵德行和赵有致父子两人,并未选择服毒,而是选择了上吊。
“哎。”
曾毅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安康侯府内所有人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
曾毅满脸不忍之色的冲着赵长春吩咐道:“安康侯父子二人是罪魁祸首,如今已经服刑,其余之人,若无行恶之事,就从轻处置吧。”
安康侯赵德行就一个独子赵有致,可偏偏,赵有致虽然有过一个儿子,可却夭折了,时至今日尚无子嗣,可以说,安康侯府算是绝后了。
赵长春点头,冲着曾毅拱手,道:“大人宅心仁厚,”
“此次监斩,就由你前去吧。”
曾毅开口吩咐,安康候赵德行父子已经上吊,只是监斩一个管家罢了,曾毅身为钦差,是不可能前去的。
“是。”
赵长春点头,又说了几句之后,退了下去。
至于李建胖会否前去,曾毅倒是不那么在意的,毕竟许多事情,都不是那么肯定的,曾毅想让李建胖前往,也只不过是曾毅自己的意思罢了。
但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所以,李建胖最终去或者是不去,曾毅是不干涉的。
“湖广。”
曾毅嘴里轻声念叨着,皇帝的圣旨让他在钱塘县暂时呆着,可是,却也给了他一道密旨,让他去湖广查案。
湖广,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和浙江布政司司中间隔了一个江西布政司。
可以说是路途遥远。
至于什么案子,密旨上并没有说,或者说,皇帝让传旨太监给他的,也并非是什么密旨,只是告诉他,让他暂且在钱塘呆一段时间,之后随时准备聆听圣命,前去湖广查案。
“难不成是贪墨银两的案子?”
曾毅眉头紧皱,也不怪他这么想,类似于钱塘县这般的案子,能有几个?若是朝中到处都是这样的案子,那这大明朝也就该结束了。
而除此外,大多数的案子,其实都是贪墨银两的案子,只不过,案子有大有小罢了。
而且,湖广可是富庶之地,一旦出现贪墨的案子,那肯定就是巨贪。
“这是准备往死里折腾啊。”
曾毅叹了口气,这是不准备让他歇口气了,他可以肯定,虽说是让他在钱塘歇息,可是,这个歇息能有多久?
之所以让他在钱塘暂且停留,应该是朝廷该对他进行论功行赏了。
曾毅所猜并不错,与此同时,京城那边,正在商量给曾毅的官职。
“原本,他如今不过是刚刚入了翰林院,还需要些时日磨砺,不该这么急着给他封赏的。”
次辅谢迁轻声开口,道:“只是,陛下对他另有用处,若是没有官职在身,仍旧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怕是有些不方便。”
“无妨。”
李东阳笑着,捋着下巴处的胡须,虽说如今把曾毅从翰林院揪出来,他也是有些不乐意的,可毕竟曾毅如今已经算是翰林出身了,这种情况下,日后真熬够资历了,是有资格进入内阁的。
既然这进入内阁的潜在通行证已经拿到了,其余的,李东阳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陛下所提之事,乃是大事。”
李东阳沉声,缓缓开口,道:“而且,陛下能让曾毅去,这是对曾毅的信任,万不能因一些私利而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说完这话,李东阳停顿了一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方才缓缓开口,继续道:“既然陛下要给曾毅官职,那就给吧。”
“这事,我可就不掺合了。”
说完这话,不等首辅刘健和次辅谢迁两人开口,李东阳已经闭目沉思了,很显然,他这是在避嫌。
其实,李东阳是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但他这也叫做以退为进,陛下既然把给曾毅议功封赏的事情交给了内阁。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内阁这边定出来了结果,皇帝是肯定同意的,这其实是有些偏向曾毅了。
当然,也并非是因为这个案子的偏向,而是因为之前曾毅对太子的功劳,所以皇帝才会偏向。
但是,许多事情,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李东阳身为曾毅的恩师,若是他也搀和进去,反倒是不好开口,与其如此,不妨把这事交给刘健和谢迁两人。
李东阳相信,他的这两位老友,是肯定不能坑了曾毅的。
果然,见李东阳这模样,首辅刘健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一手指着李东阳,来回点了几下:“你这老货,倒是会躲清闲。”
“于乔兄,你觉得该给这曾毅个什么官职?”
首辅刘健看着次辅谢迁,开口询问,他毕竟是首辅,不能轻易开口。
“若是陛下让他回京来交旨,那倒是好安排官职,无论是外放为官历练,或者是留在京城打磨,都是十分容易安排的。”
“可如今,陛下还想着让他继续顶着钦差的身份,继续查案,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首先,地方的官职肯定是可以排除了。”
谢迁缓缓开口,慢慢的分析着,道:“而京城当中,适合的衙门,其实也不多。”
“若是让他在六部任职,兵部和工部肯定是要排除了,户部和礼部也是要排除的,也只剩下吏部和刑部。”
“然而,若是让他在这两个衙门任职,怕是约束甚多,哪怕他是在外的钦差,也会受到干扰。”
“而都察院的言官虽然有风闻言奏的权力,十分的清贵,可却也有些不妥,因为谁也不知道陛下在让他查的案子,会不会和地方御史有所牵扯。”
“若是真有所牵扯,那到时候他是都察院的官员,该当如何?”
“他若是秉公处置,怕同样是会惹来非议的。”
谢迁的这些分析,听起来似乎全都是废话,可其实,全都是很实际的问题,必须要考虑的。
毕竟,接下来皇帝是要继续用曾毅的,根本就不给他磨砺的时间,所以,这个官职的安排,也必须要让陛下满意,最好是不和诸多的衙门有所牵连。
“若不然,还让他在翰林院任职吧,给他一个从七品的检讨,在给他一个詹事府左春坊左清纪郎从八品职。”
“诸位以为如何?”
谢迁这般,其实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若是这个时候直接把曾毅从翰林院提出来,的确,曾毅日后若是想要进入内阁,这个资格肯定还是有的,毕竟,想要成为内阁大学士,必须是翰林出身,但是这个规矩也没说必须要在翰林院呆多久不是?
但是,毕竟呆几个月,总会是一个短板。
而目前瞧陛下的模样,肯定是要大力栽培曾毅的,所以曾毅以后甚至可能成为太子殿下登基后的阁臣。
而且,曾毅如今的表现,让内阁诸位大学士十分满意,自然的,谢迁也就会考虑日后曾毅的路了。
所以,在谢迁看来,还是把他留在翰林院的好,翰林院不牵扯任何其他的衙门,十分的清贵。
皇帝对此,应该也会满意的。
而且,别看只是一个从七品的检讨,可是,状元进了翰林院,才是从六品的官职,榜眼和探花只不过是正七品。
当然,这也并非是固定的,就如同如今的伦文叙一般,他是新科状元,进了翰林院就是正六品的官职,比惯例高了半品。
这怕是因为皇帝看在伦文叙在湖州府案上的功劳,才会如此的,但这只是特例罢了。
所以,曾毅这个从七品的官职,已经是不低了,要知道,翰林院的官职十分的清贵,从七品的官职若是熬上几年外放,最起码能成为六品官员。
甚至,大多数其实都是外放为五品官的。
所以,别看如今这个官职低,但是他的潜力是十分大的,除此外,詹事府的官职,虽然是从八品。
可是,只要沾了詹事府这三个字,那就是太子东宫的人了。
这几品的官职也就自然不重要了,就像是曾毅之前那般,在东宫当中,真若是说一句话,哪怕是杨廷和这个同为李东阳弟子正六品左中允,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而且,沾上詹事府这三个字,日后要给面子的官员可就多了去了。
曾毅之前虽然一直在东宫,可到底是没有詹事府的官职的,如今,算是给补上了。
“可。”
首辅刘健点了点头,对谢迁的安排很是满意,官职如今看起来不算高,但却是大有潜力,大有来头。
这对于如今刚刚入朝为官还不足一年的曾毅而言,是最好的了,既不会因为官职升的太快被人嫉妒惹来非议,还能让旁人意识到曾毅的地位。
“陛下是想要让曾毅去湖广查案的。”
首辅刘健沉声开口,眉头紧皱在一起,一手按着书案,道:“湖广能让陛下惦记的案子,也就那一件了。”
“只是,这案子事关重大,牵扯颇多,派一般的官员前去,哪怕是钦差身份,也不容易查,威慑力也是不足的。”
“可若是有詹事府的身份,该是不一样的。”
“就这么定了吧?”
刘健看向了仍旧闭目不语的李东阳,笑着,道:“若是无意义,那此事可就奏报给陛下了。”
这个官职是刚才谢迁这个内阁次辅提出来的,而刘健有点头了,如今内阁只有三位内阁首辅,所以刘健这话,肯定是冲着李东阳说的。
李东阳苦笑着开口,道:“定下就定了吧,这事,老夫说了不掺合,就不掺合的。”
“好,那就如此定了。”
首辅刘健点头,既然李东阳这么说了,那其实就等于是变相的认可了此事。
“还有一事,也是和曾毅有关,不妨就此商量了吧。”
刘健笑着,开口,只不过话音落地,脸上就成了无奈之色:“湖广的事情,可不是钱塘的案子能够比的。”
“钱塘的案子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到底还有怀疑的对象,而且,也不算是太过错综复杂。”
“而且,所牵扯的官员官职并不高,只有安康候虽然地位尊贵,可手中却并无大权。”
“然而,湖广的案子,一旦彻查,所牵连的官员,可就是位高权重了,而且,案子比之曾毅年前查的湖州府及如今的这个案子加起来还要错综复杂不知道多少倍。”
“这种情况下,给以重权,这是肯定的。”
“若不然,这个案子根本就查不下去。”
“但是,曾毅官职太低,肯定是不能给他节度湖广的权力,若不然,怕是惹来祸端,且人心难服。”
刘健这话不错,若是内阁大学士,或者是六部尚书等朝廷大臣为钦差去查案,给予节度一个布政司的权力,这不会有任何人有意义的,因为他们原本就位高权重。
可是,曾毅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若是给了他这么重的权力,那就等于是破坏了朝堂上的平衡。
旁人都是熬资历等等,慢慢上来的,才会手握重拳,怎就到了曾毅这边,就如此的特殊?
如此,不仅是给曾毅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树立强敌,同时,朝廷这边,肯定也是要扛着一定压力的,这肯定是内阁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者,就算是给了曾毅如此大的权力,以如今曾毅的身份,能否掌握这个权力,怕是个很大的疑问。
“陛下是什么意思?”
次辅谢迁开口,也是有些纠结,因为这个案子大,想要查,就必须要手握重权,可偏偏,曾毅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但是,这个案子肯定是和朝中不少官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的,派朝中官员去查,很可能是找些替罪羊,就此结束。
“必须是想着给曾毅一副王命旗牌。”
刘健叹了口气,道:“但是,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不准曾毅拿出。”
“只是,依着老夫来看,这一副王命旗牌,也是有些过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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