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

    
    元旦已至。/p
    宛阳国热热闹闹，一片祥和喜庆。卖糕点的摊贩四处吆喝，出售丝帛妆品的店中挤满了年轻的女子，手上拿着糖葫芦的孩童追逐嬉戏，满头银发的老人们在庙宇中祈祷自己长命百岁，携着手的小夫妻们对着漫天亮星许下百年好合的愿望，暗黑的夜空被一盏盏花灯渲染上五彩斑斓的色彩。这样美好的景象，令人们的心都被快乐包裹住。/p
    宵禁时辰已至，温辞带着一并下山归来的师兄弟们，趁着守卫大哥欣赏良辰美景之时，跃过城墙，翻进城内。/p
    对于一个活了十五年，有十年都在山中习武修法之人，这般的景色着实让温辞吓了一大跳。/p
    想当年，曦墨温氏的族人在一夜之间被人全部杀尽，只有藏在柜中的五岁幼年温辞幸免于难。他失去亲人，流离失所，成了街头流浪的落魄乞丐，人人唾骂嘲笑，只能和流浪狗一样，捡垃圾里的残羹剩饭吃。幸而被玄武山的道长领到山中，练习武法。/p
    今天便是温辞学成之日。/p
    “哈哈，如今我温辞终于带着师父的希冀与赞赏，下山归来！”温辞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p
    “师弟，要点脸吧。”师兄林安微笑道，“若不是你领着我们去勾搭漂亮姑娘，被人家告到山里来了，我们也不至于被师父逐出师门。”/p
    温辞觉得自己英俊潇洒，想娶个娘子，还拉着师兄弟们浩浩荡荡地去山下村庄勾搭姑娘。结果不巧，温辞看中的那个已经有夫君了，还是个壮汉。/p
    姑娘受不住他的死缠烂打，告诉了她夫君。壮汉二话不说，上了玄武山添油加醋地叙述温辞的罪行，当场被师父暴锤一顿，连人带包袱丢出了玄武山。/p
    “撒什么谎！”温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你竟然如此污蔑你的全能小师弟，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面如冠玉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神采奕奕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相貌堂的人，这一世英名就被你毁了……”/p
    众人皆无言以对。/p
    “师兄，”一个比温辞更加心术不正的人发话了，“你若真想娶个美娇娘回家，不如就去红月苑吧！”/p
    温辞回忆了一会儿，猛然大惊：“你是说宛阳国最大的青楼？不不不，那可去不得，收费太贵，我买不起那些女子，而且，我也不想买一个卖身无数次，肮脏的女子回家啊！”/p
    人群里唯一比较正直的师兄林安拍了拍温辞的肩：“很好，你人心未泯。”/p
    师弟大叫：“怕什么，找个卖艺的也行啊！”/p
    温辞坚持拒绝：“不不不，这点良性我还是有的。青楼里的女子没一个好东西！”/p
    师弟不屑地哼了一声：“真是的，胆小鬼师兄。那就去里面摆个酒席吃顿饭，看看女子献艺吧！”/p
    温辞顿时精神抖擞，一跃而起：“好啊，赞成！正好我已经一日未进食，快饿死了！”/p
    林安呵呵一笑：“我收回之前的话。”/p
    到了红月苑门口，几个美艳妩媚，穿着暴露的女子在门口挥着手帕引诱他们进来。/p
    “公子们，进来看看吧！”/p
    林安冷冷地皱皱鼻子：“胭脂俗粉的味道真浓。”/p
    温辞选择避而远之，躲得远远的。/p
    在他还是乞丐的时候，因为好奇混进了红月苑，不小心听见了一个厢房中一男一女的声音。年幼无知的温辞虽不知那是什么意思，潜意识里却清楚地警告自己：以后再也别来这块不干净的地方。/p
    几人平均分摊了钱，进了红月苑里。/p
    老鸨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迎上来：“几位贵客，今日有我们瑶儿姑娘献舞恭贺元旦。您们是另选姑娘私人服侍呢，还是点一桌酒席观赏瑶儿的舞？”/p
    师弟道：“看舞蹈。”/p
    老鸨尊敬地退了下去，很快便给几人端上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肉。/p
    “你看这单笼金乳酥！天下美味啊！”温辞嘴中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道。/p
    林安从他面前的盘中拿起一块松软热乎的酥点，仔细品尝了一下：“这单笼金乳酥，比玄武山上做的好吃许多。”/p
    “呀！”一个师弟惊叫一声，夹起一条羊肉丝，“这羊皮花丝还从来没吃过呢！”/p
    温辞仰天深沉长叹：“唉，平时我们在玄武山过着惨无人道的生活，师父每天用一个花卷，一盘腌菜，一碗稀米汤就打发了我们。那时还觉得这已经够好了，现在才发现那里简直是地狱啊！”/p
    几个人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开着鉴赏食品大会，轮番夸赞这些吃食，已经无暇顾及台上翩翩起舞的瑶儿了。/p
    这时，他们突然听见邻桌的几个粗暴男人大吼一声：“这是哪儿来的破小孩？！”/p
    温辞闻声望去。/p
    只见一个衣不蔽体，又脏又臭的小女孩从拖地的桌布下爬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没啃完鸡腿。/p
    “呦呵，一个偷东西的小贼？！”男人一把抓住女孩的衣领，将她连根提起，狂躁的吼声如雷贯耳，“赔钱，马上赔钱！把你的脏爪子从本大爷的鸡腿上拿开！”/p
    小女孩却不放手，紧紧握着手里的鸡腿，低头沉默。/p
    “他奶奶的！”男人暴怒了，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真是晦气！”/p
    说着，随手抄起一盘菜，将盘一倾，尽数倒在小女孩的头上。/p
    菜叶粘在她乱蓬蓬的头发上，菜汤顺着她瘦弱身体的轮廓慢慢滑下去，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在布制地毯上晕染开一层脏。/p
    “吃吧，本大爷让你吃！顺便让你洗个澡！”/p
    他解气地哈哈大笑，周围的人也哄堂大笑。/p
    小女孩静静站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被石头划出伤痕的赤足。/p
    “还不放开本大爷的鸡腿赔钱？！我宰了你这个兔崽子！”男人等的着急了，一脚将女孩踹倒在地。/p
    女孩以丧家犬般的姿态趴在地上，却仍然默不作声，没有哭泣，没有求饶，也没有逃跑。稚嫩的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抗拒坚定，手里紧紧攥着鸡腿。/p
    “呵，小娃娃胆子不小！敢惹本大爷！誓死保护鸡腿是吧！那我就让你和鸡腿一起长眠！”男人从腰间摸出一把尖刀，直直地刺向女孩。/p
    这时，一块石头飞过来，打掉了男人的尖刀。/p
    “谁！谁敢对本大爷不恭？！”男人环顾四周，仇恨而歇斯底里地大吼。/p
    温辞站了起来。/p
    他之所以会帮助小女孩，是因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幼时的影子。被人欺凌，饱尝屈辱，却又没有还手之力，任人摆布，可怜至极。/p
    男人一看温辞气度不凡，像是个修法之人，想着自己肯定打不过，便识相地开溜了。/p
    小女孩趴在地上，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温辞，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p
    温辞冲着她伸出手。/p
    小女孩丝毫没有犹豫，紧紧握住温辞的手，扑在他怀里痛哭。/p
    在她稚嫩的心灵中，已经完全相信了救自己一命的温辞。/p
    换做平常，那些人只会袖手旁观，并且发出刺耳的笑声，嫌弃而鄙夷。/p
    “跟我回家吧。”/p
    这句话，温暖了小女孩冰冷已久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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