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陆穹途

    
    黑色的旋转椅缓缓转了过来，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名少年，清秀白皙，一双深如渊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东方柏。
    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东方柏似乎也不生气，径直走到办公桌旁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倒了杯酒，啜饮起来。
    痛饮了一口后，东方柏放下酒杯，咋了咋嘴，“这可是我收藏的最好的一瓶烈酒，据说喝完之后可以全裸着身子在雪地里打滚，你确定不喝么？人皇阁下？”
    他并没有问纪伦混进青铜龙基地？，又是怎么避开这么多人的监视一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在普通人眼里几乎不可能的事，对于进化者而言往往不难做到，东方柏很久之前便明白这个道理。
    至于纪伦是谁这种无聊的问题，老练的东方柏根本问都懒得问。
    纪伦看着他，“你不属于荒野。”
    东方柏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眼神里没有对生存的渴望，那种渴望是大多数游荡者与生俱来的烙印，但你没有，更多的是玩世不恭和对现实的厌弃，和一个逃课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纪伦淡淡道，“你出身人类都市，虽然你似乎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东方柏仰头饮了口酒，任由辛辣的液体滑落，滚入肚中。
    “你说的没错。”
    东方柏放下酒杯，“我小时候在天京都市长大，在那里一直生活到十五岁，大概就和你们昆仑城里的那些小子们一般大的时候，我偷偷拔掉了后脑勺里那枚狗链子一样的智能芯片，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荒野。”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东方柏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伸手抚摸着颈后的某个部位，“因为那里的生活太他妈无趣了。”
    “人类创造出来的人工要塞，哪里有荒野有意思？”
    东方柏向沙发上一躺，“荒野里没人拦着你干什么，只要你有枪有子弹，心够狠，你就能拥有一切你想要的东西，美酒、女人，权力……你说，比起蜷缩在城市里，在异种的目光下苟延残喘，这才是真正属于男人的生活，不是么？”
    如果苏云在这里，免不得要对这位游荡者组织老大的言论大大驳斥一番。
    纪伦不会这么做，一方面，他的确不是那种大义凛然的人，另一方面，东方柏是个怎样的人，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只要不危及昆仑城里的小伙伴们。
    “我不关心这些。”纪伦说道，“我只想知道，天狼工业为什么要你们攻击昆仑城？”
    东方柏调整了一下坐姿，耸了耸肩，“你觉得，我一个小小的游荡者，有资格了解这些事么？客户的要求，我们这些负责干活的只能照做而已，真想知道的话，你应该去问那两个被你干掉的家伙才对。”
    纪伦不说话，只是房间里的气温陡然间变低了许多。
    “好，我说。”注视着酒杯里渐渐泛起的浮冰，东方柏干涩地笑了一声，“当然，我了解的也不多，似乎和昆仑基地的功能有关。”
    “你应该记得，在旧纪元，人们建造昆仑基地的目的。”
    纪伦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旧纪元的人建造昆仑基地，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前哨阵地，方便前往星界探索能源、”
    东方柏点了点头，“没错，同时，那也是旧纪元最后一次大规模军备竞赛的成果。”
    “军备竞赛？”
    “在旧纪元的最后一个多世纪里，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已经获得了前往外星系的空间技术，可以将物体送往数十乃至数百光年外，这意味着，开辟别的星球成为可能，那些大国怎么可能不心动？于是，研发通往星界的工具在各国科学家的钻研下诞生了。”
    东方柏说道，“而实现这个作用的装置，就是传送门。”
    “旧纪元历史上，成功建立起来的传送门一共有七个，其中一个便在昆仑基地。”
    纪伦沉默半晌，“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这些内容对都市公民来说都是常识，就写在课本上，只要上过小学的人都知道。”
    东方柏撇了撇嘴，“虽然我中小学的时候不学无术，经常把老师痛打一顿，但这些最基本的历史知识我还是清楚的。”
    东方柏抿了口酒，“当然，异种降临后，大部分传送门便废弃了，也再也没有人敢从事相关的研究。”
    “不过现在，天狼工业似乎想得到昆仑基地里的传送门。”东方柏说道，“准确来说，他们想得到传送门里蕴藏的空间技术。”
    ”他们想用传送门来干什么？”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东方柏一摊手，“大人物的想法，我怎么可能了解，我接受到的命令是清理掉昆仑基地里的游荡者，也就是你们，然后将整个基地封锁起来，等天狼工业的成员某天过来接手，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纪伦默不作声，脑子飞速转动，所有的线索连缀成一道简洁明晰的线条，在眼前浮现。
    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东方柏收到指示后下令对昆仑基地展开攻击，却不料太初成员的抵抗如此报上报给了天狼工业。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天狼工业意外发现太初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当年被自己救走的少年，于是派出了聂恩两人来对付自己。
    “原来如此。”纪伦的目光扫过东方柏的面庞。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名助手走了进来，看着屋内的情景，不由愕然，“老大…这…”
    “没事，我正在跟这位小兄弟一起交流，思考人生。”东方柏干笑一声。
    他转头望向纪伦，表情真诚地道：“人皇阁下，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你可以放我离开了吧。”
    纪伦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东方柏一眼，游荡者组织的首领他从前也见过不少，但在打过交道的人中，能像东方柏一样，能屈能伸能忍的家伙倒是不多见。
    杀死东方柏对纪伦来说并不困难，只要他想，杀光整个青铜龙基地的成员都不是什么问题，但纪伦现在没有心思这么做，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完成。
    “不要再有下次。”纪伦淡淡道，“如果让我知道你的人出现在昆仑城，你的下场就和这瓶酒一样。”
    纪伦轻轻一挥手，东方柏面前的玻璃酒瓶自动飞了起来，落在纪伦手中，里面的液体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凝固的深红色冰块。
    轻轻放下那瓶酒后，纪伦从转椅上跳下，走出房门。
    看到这一幕，那名助手面庞抽搐不已。
    东方柏则面色不变，姿态谦卑地对着纪伦的背影鞠躬，“您慢走。”
    当纪伦的脚步声在走廊中消失的时候，助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头望向神色淡然的东方柏，不由好生佩服，心想老大不愧是老大，面对这种恐怖的进化者都能够镇定自若。
    只是一低头，助手猛地瞥见东方柏的下三角区域上有一滩显眼的水迹。
    “老大，你难道…”助手迟疑地说道。
    东方柏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助手一眼，“没看到酒撒到老子的裤子上了吗？还不快叫人拿条新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