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王风正涯抵达天凰城外的第二天一早,皇宫里传话的内侍太监便捧着一道圣旨候在京都驿馆外。此处驿官刘福一看来人,便欲进去通知正在用早饭的风正涯,不曾想却被那太监拦了下来,说什么不急,再等等便是!
刘福一听,得,那就陪着等着吧!
这按理来说,圣旨都是要到了地方即刻宣读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有人等圣旨的份,却没听过圣旨还能等人的。不过他刘福官虽然小,可人一点都不傻。至少他就明白想要继续安安稳稳的做这个官,那就必须记住一点,有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是他能问能好奇的。
其实风正涯也没让这传旨的内侍太监等太久,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便身着一身黑金蟒袍走了出来,与之一同出来的自然还有风闻天这位世子殿下,不过却没有见到风起舞。
而说是宣旨,无非就是一番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另外特召漠北王进宫上朝。
宣读完之后,那位年纪不大的内侍太监恭恭敬敬地将圣旨递到了风正涯手中。而后说了句‘今天早朝的时间会后推一个时辰’后,带着满脸的敬畏施礼告退了。
风正涯看了看手中的圣旨,淡淡的对风闻天笑道:“说起来你爹我可有十多年没踏进过那座乾坤殿上早朝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我站的位置了。”
风闻天很是不以为意的说道:“爹,不是我说你,反正你也不待见那地方,干嘛说的这么感慨啊!”
风正涯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不愧是我儿子!”
说完之后将圣旨随手丢给了风闻天,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规格马车,由言不讳亲自驾车朝着皇宫而去。
就在风闻天拿着圣旨转身回去的时候,那位有几天没见到的枪圣传人白宗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就那么直挺挺的单腿跪了下去,一点都没犹豫。
见到白宗廷此举,风闻天并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说话,仅仅只是面色平淡的看着他。
跪在地上的白宗廷抬头沉声道:“打小师傅就一直对我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先不论自身成就如何,首先要记住的便是做个人,做个仇可泯恩不可忘的爷们!我白宗廷做不到泯仇怨,但却早就学会了不忘恩。今日这一跪并不是要用来谢恩,而是想告诉殿下,打今儿起,我白宗廷可为风家犬马,无怨无悔!”
风闻天顿了顿,看着他说道:“其实我明白,在此之前你仅仅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你安定下来的落脚处而已,并非真心想要投靠漠北,是个随时都能撂挑子走人的过客。虽然我很高兴你今天这么决定,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点。我跟蒙离交恶、动手有很多原因,而你只是其中之一!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单单因为你跟他的个人恩怨,而去找他死磕呢!所以你也不必过于内疚,刚刚的话你也大可以收回,我不会计较的。”
白宗廷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殿下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这次我终归还是占了一些关系的,这样就够了!之前的话我也是认真的,所以不会后悔!”
风闻天轻轻的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臂膀后走了进去。
皇宫正东的震位宫门前,宰辅赵狂儒依旧跟往常一样停下来驻足看上几眼,虽然大多数朝中官员都知道他这个毛病,但还是有人以为这位摇光第一大文臣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遇到上次跟他打趣的太傅魏图,遇到的却是他那位原在门下省任职的得意门生李子丰。
这位刚刚调去枢密院的年轻才俊微微落后赵狂儒一个身位,望着自己的恩师轻声道:“恩师,为何今日早朝会后推了一个时辰啊?这可是往常从没有过的事!是不是跟漠北王进京有关呐?”
赵狂儒看了一眼御道上那些同样在议论的朝臣,淡淡的说道:“是啊,世子殿下在皇宫内被蒙离伤的差点身死,风正涯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他要是不来反倒不正常了!所以此次漠北王入京,对很多人来说,可都是一件颇为头疼的事情啊!”
此时的李子丰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随即就回复正常,音色依旧平缓的接道:“看来这次蒙大将军怕是要倒霉了!不过他执掌军权多年且又代理着兵部事务,想来这惩处是免不了的,但应该不会太重吧!”
赵狂儒摇了摇头道:“这可未必!你记住,不管什么事都不可自行臆断,尤其是一旦牵扯到漠北和他风正涯,那就都变得难说了!”
李子丰听后拱手道:“恩师说的是,学生记下了。”
就在赵狂儒二人说话的时候,一架豪华气派的马车直过震位宫门后,停在了他们不远处的乾坤殿外。
路上的众多朝臣见有人乘马车直到乾坤殿外,心里都是一凛,大都猜出了车内坐的是谁。
其实也不难猜,放眼整个摇光王朝,能够有资格骑马、乘马车或坐轿子直达乾坤殿外的臣子屈指可数。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便是那个为摇光开疆辟土的第一号大番王,而且这是老皇帝在位时给这位头号功臣的特许,并且还下旨谁都不得更改。第二位则是被称为天下儒师,且已有八十六岁高龄的当朝正一品大学士兼太子太师孔修文。这个老头也是天下读书人公认的师者,也有人戏言说孔修文的学问要远比他的年龄大的多。还有就是当朝宰辅赵狂儒,帝前太傅魏图,虎威大将军蒙离三人得了此殊荣!只不过后面三人从没用过这份皇恩特许,而身为太子太师的老头孔修文若没事儿就不用赶来上朝,剩下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了,就是那十数年不曾上过早朝的漠北王风正涯!
也正是因为漠北王多年不曾上朝,以至于朝中竟有大多数文官武将没见过他长啥样。这些人心里在敬畏的同时,也不免好奇这个位高权重的大番王是不是有着三头六臂、重瞳四耳之类的。
马车停下后,穿着一袭黑金色番王蟒袍的漠北王风正涯走了出来,抬头凝望着眼前这雄伟的乾坤殿,不禁想起当年那次上朝封王的场景,口中喃喃道:“一晃十多年了,不知不觉都老了!”
随后示意言不讳去宫门外等他,而后迈步向着乾坤殿走去。
一路上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跟他说话,风正涯也没有觉得不高兴,自己反而落个清静省事儿。而跟在赵狂儒身后的李子丰也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来至宫门前见殿门还未打开,一众文武大臣按着党系派系分堆站在殿外候着,在看到那一身黑金蟒袍后都自觉的把正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风正涯走过去也懒得跟他们打招呼客套,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负手而立。
似乎有人专程看着一般,就在风正涯刚刚站定不久,殿门便被打开了,那位皇帝的近身大貂寺魏崇喜看了看正中站立的风正涯后,开口宣召众臣子进殿上朝。
大殿内文武百官各站一边,唯独风正涯站在中间没动。按理说风正涯不仅是漠北番王,更是先帝钦封的神谕上将,不管蒙离在不在,他都理当站在蒙离之前位列武将之首才对。可他却没有过去,反而冲着一个很是面生的礼部侍郎问道:“前些天我儿子也是站在这里吗?”
这位礼部侍郎懵了一下,随即赶紧点头道:“回…回王爷,那日世子殿下就是站在此处的。”说完之后见风正涯不再看他,重重的出了口气,赶紧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汁水。一旁的其他官员虽然见到这位好歹也是当朝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被一句话吓成这样,可却没有一个人笑他。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就算换成自己也会是此等反应。
上次风闻天站在中间还有那位初回皇宫的八皇子李朔作伴,倒也不显得突兀、孤单。可今日就他风正涯一人,看着那道身影难免觉得有些不一样。
很快的,魏崇喜陪着皇帝李恕从后殿走了出来,朝中众臣一同行跪拜之礼,唯独中间的风正涯只是弯腰拱手,不曾下跪。这时那些为官数十年的老臣才想起来,这位番王还有见君可不跪的天大特例。
跪拜过后,坐在九龙椅上的李恕率先命人搬了张椅子都放在了龙椅下手不远处的龙台上,随后魏崇喜开口宣道:“陛下有旨,漠北王为我摇光王朝镇守边疆十数载,劳苦功高,特许乾坤殿龙台座席,钦此!”
此言一出,下面众官员除了少数几人外,无一人脸上不带惊憾之色。要知道这坐着上朝的臣子自古至今也没几个,距今最早的一个还是数百年前的大夏帝国帝师,所以比之那神谕上将的封号还要难得啊!
可风正涯只是弯腰谢恩而后坐了上去,脸上并未见到什么太过喜悦的神色。
接下来又是一些大同小异的朝中奏请之事,并没有什么太过值得一听的新鲜要事。
大约半个时辰后,待到最后一个臣子上奏完毕,皇帝李恕才开口说道:“前几日漠北世子来京上朝面圣,却在下朝后于乾坤殿宫门外的御道上被我们的虎威大将军所伤,好在救治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今日朕自然要在这朝堂之上,给漠北王一个说法,不然朕有恐寒了数十万镇守西北国门将士的心呐!”
说完之后,一旁的魏崇喜冲外喊道:“宣大将军蒙离上殿!”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蒙离来了!所有人都以为今日漠北王上朝,蒙离肯定会避而不见,待事后让皇帝惩处才是。不曾想他居然一直等在殿外,这下倒是有好戏看了。
在众人议论的时候,蒙离穿着带有麒麟补子的正一品武官朝服走了进来。看他一脸平静的神色,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高坐于龙椅之下的漠北王一般。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蒙离的时候,殿中唯一坐着的两个人有意无意的对视了两眼,皇帝李恕还莫名其妙的笑着点了点头。
待到蒙离站定后,坐在椅子上的风正涯起身对李恕拱手施礼道:“臣在此谢过陛下!此次既然是蒙离打伤了我儿子,那不知能否让臣自行处理?”
李恕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漠北王自行惩处吧!”
“谢陛下!”
风正涯迈步走下龙台来到蒙离面前,看着这位手握数十万兵马的虎威大将军,啧啧道:“蒙大将军如今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气度啊!不知要让你再过两年,是不是连我都敢打了?你好歹也算是个圣冠境界的巅峰武夫了,居然好意思腆着脸跟一个差了好几个境界的后辈动手,也不嫌臊得慌!不仅如此,关键那人还是我儿子,你当真以为自己立了那么屁大点功勋,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毒,况且又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其中还有不少是他蒙离的门生部下。可蒙离愣是忍住了,语气平淡的回道:“漠北王这话言重了,蒙某岂敢不把你放在眼里!既然伤都伤了,那便随你处置!”
风正涯冷笑一声道:“没曾想从江湖转到军伍之后,你倒是像个爷们了!”
说完右手一招,镇殿禁军腰里夸的长刀被隔空摄于手中,这一下倒是跟蒙离当日借枪如出一辙。
一刀刺出,雪亮长刀霎时间贯穿了蒙离的肩头,虽然这一刀风正涯故意避开了他的要害部位,可依旧疼的蒙离眉头不自觉地扭动。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噗哧、噗哧又是两刀洞穿了他一臂一腿。
刺完三刀之后风正涯随手一丢,长刀又精准的回到了禁军腰间的刀鞘内。
“就算圣冠又能咋滴!在我眼里,圣冠武夫值不了几个钱。你看你现在,还不是一动不动的让我砍嘛!”风正涯搓了搓双手接着道:“留着你的命是因为不想陛下为难,但若有下次,敢伤我儿一根头发,我拿你蒙家百人血祭!若你能撑到回家治伤,那这事儿就算过了。”
说完之后转身对李恕道:“陛下,那阎正淳可在?”
一句平淡的问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嗅出了掩饰不住的血腥味道!
今日,漠北王风正涯为了给儿子出气,不惜血溅乾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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