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过江湖

    
    而今风闻天的问题也得到了答案，自然要回敬给羽妃一个答复才是。
    而她需要的那本书他确实在王府内翻阅过，刚刚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羽妃那手凤翔火舞，也完全是得益于那本《巫皇密典》上面的记载。
    当初风闻天在翻看之时恰好慕皇图也在，也曾对他说过，《巫皇密典》上面记载的武学是需要南疆独奏的吐纳之法和特殊的手段才能修习的，所以让他不要把心思放在这种类型的典籍之上。
    在风闻天看来，像这种鸡肋的功法秘籍放在玄机楼着实没啥用处，既然羽妃想要，给她便是了。可唯一让他犹豫的是李落雪，也就是之前的酒馆老板娘李盼盼。之前在天凰城外驿站的时候，他听风起舞说起过，李落雪之所以会在王府做了十年的豢养客卿，就是想要得到玄机楼内的那本《巫皇密典》原本。当时风闻天还曾说过，等下次再见到她的时候送给她得了。
    这么一来，风闻天可是犯愁了。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对羽妃说道：“实不相瞒，那本密典对我来说确实无用。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羽城主，非得是原本才行吗？”
    羽妃点了点头道：“是啊，原本密典对我来说很是重要。若是风公子不舍的话，可以让人手抄一份以供日后翻看。”
    风闻天苦笑一声，摇头道：“羽城主你这倒是误会了！在此之前我便许诺将它送于他人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羽妃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公子许诺之人可是李落雪？”
    风闻天叹气道：“自然是的！我们本就相识多年，她又只求此一物，我总不能小气的不给不是。”
    这下羽妃却是有些难办了，轻轻蹙眉沉默不语，半晌后才叹息道：“我知道她要密典所为何事，罢了！风公子可传信回去，让李落雪亲自将密典送来凤凰城，到时候我自会给出一个让彼此都满意的两全之法，你看可好？”
    见风闻天有所迟疑，羽妃轻笑道：“至于她的安危公子大可放心，我胆子还没有那么大，会因她一个人而不顾这偌大的凤凰城存亡。”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坐在一旁的剑十三两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谢混听到羽妃这话后，眼中却有一道精光闪过。当然了，这些自然没有人注意到。
    而被羽妃这么一说，反倒显得风闻天不够洒脱了，再加上羽妃的话确实在理儿，他也就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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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王府皓月亭中，依旧一身便服的大番王风正涯倚着柱子看着眼前清澈如镜的湖面。此时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就连漠北这等苦寒之地的树木也都吐出了翠绿的嫩芽，一派万物回春的复苏景象。
    风正涯就这样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身灰色麻衣的姜宿谋来到他的身后才惊醒过来，“你来了！”
    姜宿谋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我要是再不来，你都要睡着了。”
    难得听见姜宿谋这般打趣，风正涯不禁哈哈一笑道：“是啊，年岁大了，这精神头就不比以往啦！”
    其实风正涯还不满六十，又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一冠武夫，按理说他现在的身体应该很是硬朗才对。可如今两边发鬓却已有不少的白发，就算比之那些普通的同龄人也差不了多少。
    别人不知道为何，可他姜宿谋又岂能不知道，轻叹一声道：“之前闻天没有回来的时候，你心里总是放不下，生怕熬不到你们爷俩重逢的那天。现在好了，孩子回来了，虽然同样不在身边，可你心里憋着的那股心劲儿却也泄了不少。但你又不是不清楚，王妃她从来就没有怨过谁！”
    风正涯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言语，而今这天下敢跟他说这些又能跟他说的人，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不像读书人的真正读书人了。其他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敢提起这事啊！
    就在此时，一尾红色鲤鱼猛的越出水面，在湖面留下了一圈圈荡漾开来的波纹。
    姜宿谋依旧不咸不淡的继续说道：“这时候到了连鱼都不安分了，想要跳出来看看水面之上的光景。”
    虽然天气已经回暖，可风正涯习惯性的把手抄在袖子里笑道：“你这话听起来还真是……酸，不过倒也在理儿！”
    而后换了个姿势靠着道：“当初的老皇帝不也是这般心思么，不然他又怎么会允许我带兵替他打天下呢！”
    听到这话姜宿谋又不禁淡笑道：“难道不是因为当时你对老皇帝许诺保证，要为摇光吃下周边天下九十九吗？”
    不想风正涯嗤笑一声道：“屁！那是老子的话最终兑现了，不然他李家肯定会是第一个跳出来拿这个找我泄愤的。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咱们那几次兵败之后请求朝廷增兵，老皇帝可曾有理会过？家底拼光了，还不是得咱们自己想办法嘛！现在想想，什么夺尽天下九十九、最多给人剩一口，全他娘的是狗屁！”
    姜宿谋有些莞尔道：“话倒也不能这么说，至少那时候的老皇帝还是挺有雄心壮志的，只不过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怕输，怕把数代先辈积攒下来的家底都葬送了而已！”
    风正涯不置可否的一笑：“自古以来哪有打仗不死人的，更没有白白稳坐的大好江山。也亏得他明白这些，不然这天下就不是现今的天下喽！要不是老皇帝死的太早，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狗屁西戎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蹦哒！就连北狄那些蛮夷的疆域，老子也得给他们啃下一半来！”
    这话姜宿谋丝毫没有怀疑，自从老皇帝驾崩、李恕继承大统后，这些年就一直约束漠北北伐，也正是因此漠北这些年才只得被动防守。就算偶尔出兵，也都是点到即止的小打小闹。
    姜宿谋抻了抻有些褶皱的衣衫道：“当今皇帝即位时不是说过，摇光大统要的是法之天下、儒之教化嘛！可他即位之后我却只看到了一个法之天下，至于儒生嘛，用苟延残喘来形容也不为过。要不是近些年恢复了科举，让天下的士子读书人总算有了个出路，我还真以为他想把摇光打造成一个完全法度的国家呢！”
    风正涯微微眯着眼睛点头道：“是啊，他还希望能重现数百年前大夏帝国的辉煌，欲铸一把真正的天子之剑！”
    “天子之剑啊！”姜宿谋笑了一下，“以世间诸国为峰，山海为锷。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举世无双，天下归服为天子之剑！可他就算能铸的成，又当真能做的了那持剑之人么？”
    风正涯也是感叹道：“是啊，这把剑当真不好握啊！”
    姜宿谋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希望闻天可以握得住，持的稳吧！”
    风正涯也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轻声说道：“理当如此！再说这孩子不从来都没有让你失望过嘛，这次也不会！”
    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必将引发一场滔天巨浪。可在二人看来，不就是随口说上一说孩子以后要走的路嘛！
    两人就这般在亭中闲谈，一点都没有边关正在鏖战中的神色。或许在两人看来，就算北狄和西戎组成的联军也就那么回事儿，反正也就是打打闹闹死点人而已，没啥可操心的。
    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断西城一战北狄、西戎双方共动用了将近四十万的兵力来攻城。而这其中最为怪异的却是此次带兵挂帅的并不是两国之中的成名老将，而是北狄枢密院副掌使，那个臭名昭著的无赖货东裘！
    在北狄的军伍朝堂之上，这货全是少有的一个挨骂都笑咪咪的人。在参军入伍之前，东裘干的一直都是坑蒙拐骗、烧杀抢夺的土匪勾当。而在进入军伍之后，他自身的那些匪寇习性非但没有给他带来麻烦，倒是因为这货阴险狡诈的手段层出不穷而屡建奇功。短短数年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兵卒子爬到了枢密院副掌使的高位。对于他这种升迁速度，再加上又被封为了统兵元帅，这着实把不少军中大佬气的裤裆里发酸、夜不能寐。
    此次北狄王萧逐派他前来，看来也是想从断西城这一战中得到些什么！不过东裘这次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偏偏遇上了方破局带兵守城。
    若是由其他人带这不足十五万的兵力镇守断西城外的数十万联军，风正涯心里确实没底儿，可若是换成方破局就不一样了！
    自从第一战开始，北狄联军前前后后一共发动了大大小小十多次进攻，可每一次都毫无例外地丢下满地的尸首铩羽而归。对于方破局这种攻守兼备的敌手，东裘总有种无从下手的憋屈感。
    当初在王庭领命的时候，北狄王萧逐就很明确的对他说了，只给他两个月的时间，无论成败与否都必须撤兵。这眼瞅着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联军不光什么实质性的便宜没占到，反而损失了超过十万的登城先锋。
    在距离断西城外不远的一座小山头上，骑坐在战马上黑的差点发光的东裘，望着前方那道久攻不下的关隘不停的嘬着牙花子，此刻的他很是蛋疼。
    他也很明白，如果就拿着这样的战果班师回朝了，别说他这个临时加封的联军元帅得没，恐怕就连之前枢密院副掌使的位子也坐不住了，到时候他就会成为这次决策的直接牺牲品！
    反倒是对于回去之后，朝堂和军伍之中那些明嘲暗讽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东裘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香气四溢的酱肉。递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本就不白的脸色显得更黑了，“这次是裘爷考虑不周，爷认了！等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扒光你们的衣服，挂在墙上让你们也感受感受啥叫丢人！”说着又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酱肉，塞得嘴里满满当当的，再加上那双睁圆了的大眼，一看之下很具喜感。站在他身后的亲信憋得满脸通红，愣是没有笑出来。
    “水！”
    东裘没好气的接过递过来的水囊，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个王八羔子脸红个屁啊，想笑就笑出来，裘爷还能炖了你不成？”
    被这么一说，这位亲信不由得讪讪一笑道：“将军，我刚刚是听见您说要把他们都拔光了，不禁想到了那个画面，才会想要笑的。”
    “哦，”东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咬了口酱肉摸着下巴道：“想想也是，那画面也确实够壮观呐！”
    而后喝了口水，将水囊和没啃完的酱肉都撂给了亲信，而后骑着马回营帐了。
    没有挨罚反而得了一块酱肉，让这位亲信乐的不住的呵呵直笑。
    而反观漠北断西城的城墙上，一身戎装的方破局负着双手立身而站，笔挺的身影犹如标枪一般注视着城外。同样一身雪白甲胄的风起舞就站在他身旁，单手扶着墙垛。
    风起舞自打从天凰城回来之后，便直奔断西城而来，不过这倒不是不信任方破局，而是她想站在城头看着北狄和西戎的联合大军是怎么吃瘪败退的。
    虽是阳春三月的季节，可大漠边塞终归比不得其他地方，吹过的风依旧冷的让人打哆嗦。
    两人也不说话，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和笙旗猎猎的声响。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方破局开口打破了沉默：“郡主，再有几日北狄王庭肯定会撤军，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是不会再挑起战事徒增伤亡了。”
    风起舞点了点头，显然她也看出来了。不过她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要好好的上阵打一场。谁知道刚回来对方就要偃旗息鼓了，这样一来心里很是别扭。
    “咱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方破局面无表情的淡淡道：“现今城内还有将近十二万的将士可以奋战，这些天战死的大概有不到四万！你也知道，虽说这守城的伤亡要比攻城的一方小的多，可咱们都已经拼掉了他们十几万人了，这个数字也并非不能接受。”
    再怎么说风起舞也在这断西城镇守了许久，这点水又怎么会不清楚！不过她在听到这个伤亡比例之后，还是被惊讶到了。最开始的时候风起舞认为要成功抵挡住北狄和西戎的联合大军，至少需要付出七八万、甚至更多的兵力才行，她做梦也没想到伤亡可以减低到这一步。
    抛开这些思绪说道：“大哥，这些天咱们也没怎么出城正面迎战过吧！”
    不苟言笑的方破局轻轻转头看了风起舞一眼，嘴里缓缓吐出一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准！”
    被一句话堵回来的风起舞哑然苦笑，这方破局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凭他的能力封侯拜将简直太容易了。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做到的绝不比风正涯要差！
    见风起舞不说话，方破局沉默了一下接着说了句：“等他们撤军的那天，我陪你出去，不然不放心！”而后转身下了城墙。
    对此风起舞莞尔一笑，依旧迎着风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