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过江湖

第76章 舍生营 誓死不退

    
    北狄跟西戎接壤处外围的草原之上,六匹异常神骏的漠北战马奔腾而过,马上骑坐着三个身着藏青色铠甲、腰胯漠北破甲战刀、背负着精钢劲弩的游骑,因为时常游走在草原戈壁之上,身上满是灰尘沙砾的痕迹。
    六匹战马上都挂有一个特殊的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着数量不一的战利品:左耳!而那袋子也有一个相应的名字,狩耳袋!
    杀掉敌人之后割下左耳的行事风格,是漠北一支骑兵独有的方式。这只骑兵也被北狄西戎视为最可怕的骑兵,他们便是漠北的‘舍生先锋’,也是真正意义上以死亡堆砌出来的一支骑兵。只要听过舍生先锋这个名字的人,就都知道这支军队是全天下死亡率最高的一个,没有之一!每一个成为舍生先锋的骑兵心里都只记着一件事,生则荣、死无惧!
    此时三位骑兵之中一个面色略显白净的年轻人摸了摸挂在马上那个略显不足的狩耳袋,而后对身侧的两人说道:“你们说咱们舍生先锋自创建以来,哪个人积攒的袋子数量最多啊?”
    左边一个年纪最大的粗矿汉子哈哈一笑,看着这个刚刚加入舍生先锋没几个月,据说还是个将种子第的年轻人说道:“你算问对了,这个问题老子还真知道!”
    最右边那个相对瘦小一些的汉子也来了兴趣,不禁开口问道:“老杜,那你倒是给咱们说说啊!”
    被唤作老杜的粗矿汉子一笑,而后说道:“那我就从头给你们说说!”
    清了清嗓子后,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咱们舍生先锋营自从建立到今天也有将近二十年了,虽然没有赶上那个征战天下的好时候,可也从没有闲着过。自从有了舍生营之后,咱们一直都在过着狩猎的生活,也一直是靠着这样的方式杀敌建功的。这些年下来,死在这片土地上的同袍兄弟当真是数不胜数,很少能有人入营三年而不死的,所以也很少能有人装满十个狩耳袋的。可凡事都有例外,在咱们舍生营内还真就有这么一个人,不仅在舍生营待了四年不死,还在最后调离舍生营的时候装满了整整三十袋!而且他基本上都是一人双骑,从不跟其他兄弟同行。”
    那白净年轻人和另一个汉子不禁一阵惊呼,“卧槽,一个人?三十袋?整整一千五百人?”
    老杜也是一阵唏嘘的叹道:“是啊,我初次听之前的营中老人说的时候,也和你们一个熊样。”
    惊讶过后,白净年轻人思索了一下又道:“照你这么说,那咱们漠北军中应该早就传遍了才对啊!可为啥我们之前听都没听过呢?老杜,你个老小子该不会编故事蒙我们的吧?”
    另一个汉子也是随声附和道:“是啊,这等牛叉的事情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啊?”
    被两人这般质疑,老杜显得有些气愤的说道:“黑六,北疆这小子刚来不信我也就罢了,你他娘的咋也不信嘞?”
    叫做黑六的汉子嘿嘿一笑,不由得瞅了瞅白净年轻人,一副我该信谁的模样,看的老杜一阵牙疼。
    而中间这个相对白净的年轻人正是步兵元帅左宗林的孙子,当初那个天狼城的头号纨绔公子哥,也是后来风闻天在天狼城为数不多的兄弟之一。自从几个月前进了舍生营之后,就被两个营内资历较老的骑兵带着,一头扎进了这敌方疆域。
    最开始的时候,左北疆确实很不适应这种马背上厮杀的苦日子。可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临行前,漠北王风正涯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的话:“北疆啊,你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于你想当兵打仗我不反对。男人嘛,没点血性像怎么回事儿!不过既然去了就不能后悔,更不能退缩,咱们漠北儿郎从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如果你当真战死在了北狄或西戎的土地上,我和你爷爷都不会为你报仇。不过不要紧,闻天会用数十万敌军将士的头颅祭奠他的兄弟!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统领一支勇猛无畏的骑军,若是你能活着熬过两年,那这五千舍生营就是你的!”
    一想到这些,左北疆那有些消沉的意志便又重新燃了起来。同样他也想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他想要的,也好等以后风闻天回来,他可以自豪地对他说:世子哥,你看兄弟没给你丢人!到那时在爷爷的酒桌上,他也能直起腰板多喝上几杯了。
    见到黑六看向自己,左北疆还是那般说道:“老杜啊,这也不是兄弟不相信你,是这事儿的真伪它当真值得怀疑啊!”
    无奈之下,老杜只好摆摆手接着解释道:“这件事你们之所以没听过,是因为当时营内下了军令所有人不得外传。”
    “啊?为啥?”
    左北疆和黑六又是一愣,这么值得吹嘘的事情为啥不能说啊?
    同样不了解其中内情的老杜也是一阵摇头,“不知道啊,只知道那个人常年带着一张铁制面具,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铁制面具?”
    左北疆眼神不由得闪烁了两下,心里暗道:难道是他?
    就在三人交谈的时候,黑六突然低喝了一声,同时勒停了胯下的战马。
    就在离他们大概数百米外的地方,突兀的出现了一队大约四五十人的骑兵,头上插着翎羽,有些肩上还悬停着眼神锐利的草原鹰隼,背上背着西戎独有的巨型弓箭。
    三人趴在一处较为高耸的斜坡后面看着这队骑兵,眼尖的黑六凝声说道:“这次他娘的要凉了,是西戎的鹰眼哨子,而且他们还带着五只鹰隼,怕是冲着咱们来的。”
    同样望着那些朝这边冲过来的鹰眼哨子,左北疆面色凝重的默然不语。反倒是一脸粗旷的老杜轻出了口气,语气淡然的说道:“怕个毛啊,人死鸟朝上,咱们三个怎么也能宰他十个八个的吧!”
    左北疆看了他一眼说道:“就你他娘的敢死不怕死是吧!你也不动动脑子,鹰眼哨子可是西戎的战争哨子,只有在战事将起的时候才会派出侦查,平时哪里会舍得让他们跟我们死磕啊!而现在断西城那边战事还没结束,这两界关外就又出现了鹰眼哨子,你就想不到这是为什么吗?”
    左北疆不愧是将门之后,瞬间就想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经这么一提醒,老杜黑六两人也是一震,“难道他们要偷袭两界关不成?”说完之后也被自己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左北疆抿着嘴唇点了点头,眉头皱着:“现在这种状况只有派一个人回去禀报,剩下两个尽力拖住了,不然三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左北疆想要让他们其中一个回去的时候,趴在地上的黑六和老杜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而后猛的起身上马,同时抽出腰间破甲战刀,望着左北疆道:“你小子可要跑快点,别让我俩白死啊!”
    黑六也是一笑,丝毫没有赴死之前的悲壮:“你小子刚进舍生营,这事儿咋轮也轮不到你。咱们虽然生于无名也死于无名,但能做漠北英魂老子觉得值!记得回去之后给老子敬碗老烧酒,这狩耳袋就送你当酒钱了,哈哈…”
    说着解下了马背上的两只袋子丢给了左北疆,两人没等左北疆开口便策马扬鞭,直奔冲过来的那几十号鹰眼哨子杀了过去。
    手中握着几只狩耳袋的左北疆咬了咬牙翻身上马,就在他挥鞭往两界关而去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响彻草原的呐喊:“舍生忘死、每战必先!舍生营,誓死不退!”
    双目通红的左北疆强忍着眼中的温热,拼了命的往回跑,只希望他们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坚持到他把消息传递回去便回来,跟兄弟一起死战杀敌,也跟他们一起再喊上一句:舍生忘死、每战必先!舍生营,誓死不退!
    看着左北疆越跑越远,黑六和老杜很是欣慰的一笑,而后吐出一口血水狞笑道:“今天就让你们这些蛮夷看看,爷爷的刀有多快,弩有多疾!”
    就在这时有几骑快速冲出阵型,朝着左北疆追去,同时还放飞了肩上鹰隼。
    看到这一幕的老杜怒吼道:“黑六,别管我,把那几只扁毛畜生给老子射下来!”
    说完之后,老杜不再游射,握紧手中破甲战刀迎上了那数十骑鹰眼哨子。手中战刀借助战马的冲劲横扫而过,一名冲的太快的鹰眼哨子没来得及闪躲,一颗头颅瞬间掉落。
    而另一边的黑六凝神静气手持双弩,对准天空中的几只鹰隼射出了数箭,就在命中鹰隼的同时,三支带着劲风呼啸而来的巨大羽箭也射穿了黑六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把黑六硬生生的带飞了数米才落下。
    “黑六!”
    老杜用余光鄙见了黑六,不由得又是一声怒吼,却在分神之际被数把弯刀砍到了身上。
    黑六嘴里往外不住的冒着血,看着老杜断断续续的说道:“兄…兄弟,咱们…咱们下边……见!”
    ————
    两界关外,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正在对着面前七八百号士兵训着话,而这些士兵身上全都散发着一股别样的气势,就像一群训练有素的悍匪随时等着抢劫谁似的。
    这位胡子拉碴的汉子正是这两界关的守将,豹韬大将军屠一空!
    屠一空插着腰看着这群他亲自带出来的狼崽子,很是满意的说道:“你们都他娘的给屠爷听好了,咱们跟敌人打仗我只有俩要求,第一便是杀光他们,第二便是抢光他们。谁他娘的要是有便宜不占,有东西不抢,回来别怪屠爷下手黑……”
    “将军,你看……”
    一个士兵指着远方还没说完,便被屠一空那犀利的眼神给吓的咽了回去,之后才转身向后看去。
    只见一人两骑远远的直奔着两界关而来,从装束上看的出的确是漠北骑兵,而且还是舍生先锋。
    “莫不是要出事了吧!”
    屠一空神色一正,沉声说道:“整军!”
    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左北疆就赶到了屠一空身边,翻身下马后急忙说道:“屠将军,我乃漠北舍生营的游骑先锋,刚刚在前方不足五十里处发现了西戎的鹰眼哨子,人数不足五十人,带有五只游猎鹰隼!”
    听到这个消息后,屠一空也是一怔,“鹰眼哨子?”
    虽然很是惊讶,但到底还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屠一空当即说道:“马副将,让人去关内再调五千人马用以接应,其余的人上马,务必要把那些鹰眼哨子给老子全灭了!”
    “吼!”
    一阵吼声过后,八百铁骑朝着左北疆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老杜、黑六,你们给我挺住啊!”
    屠一空率领的近千骁勇骑兵在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的疾驰之后,终是将那剩余的三十多骑鹰眼哨子堵在了距离两界关八十余里的平原上。接下来屠一空便让他们也尝到了敌我力量悬殊的滋味,而后便要下令把他们全砍了。
    就在这时,左北疆一路疾冲过来,脸色变得木然。来到屠一空近前,声音有些沙哑道:“屠将军,请让属下亲手手刃这些杂碎,为那两位惨死在他们马蹄下的兄弟报仇,不然我怕他们会死的不痛快!”
    屠一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一挥手道:“准了!”
    谢恩之后,左北疆起身抽刀,走到那些鹰眼哨子身边道:“谁若现在说出你们此行的目的,我就放他一条生路。”
    跪在地上的鹰眼哨子皆不为所动,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左北疆冷笑一声道:“希望你们是真硬气!”
    而后拉出一个哨子,让人按住扒光了他的衣服,左北疆从身上拿出一根筷子粗细的长针,在那个哨子腋下胯间各扎了一下,而后从左面肋下第四根骨头缝中插了进去。还没等到左北疆从地上站起来,那个鹰眼哨子便惨叫了起来,那声音简直让人听的毛骨悚然。别说那些其余的鹰眼哨子了,就连屠一空手下的那些骑兵都是一阵骨寒。
    左北疆看着地上那个皮肤因剧烈疼痛而往外渗血的哨子,心里不由得感谢了一下百里辰。因为这个残忍至极的方法,就是之前百里辰告诉他的。
    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用银针先封住敌人的四肢让他无法动弹,而后在以特定的手法把银针刺进他的百感**。这样一来,被刺之人便会瞬间感受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所有痛苦,而一旦痛感神经被触发,那人就会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到时候只能活生生的承受着那种超越炼狱般的痛苦,最后身体会因为过度疼痛而血液外溢,最后的死相会极其惨烈!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那个被刺针的鹰眼哨子已经面目全非,身体也只能发出轻微的抖动。
    左北疆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般冰冷:“现在有人愿意说吗?”
    等了一下后,左北疆刚要开口,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到:“我说,我说!”
    把那人带走之后,其余的人全都被左北疆一个一个的砍了脑袋、割下了左耳。做完这一切后,重新上马回到了老杜和黑六厮杀的地方,跪在两片已经被踩成烂泥的血肉边。
    “兄弟们,走好!”
    而后将割下来的那些耳朵放在了一旁,泪水也从眼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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