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坤在屋内踱着步子,似是在验证心中所想,半晌才以拳击掌,说道:“这样,我来说你帮我一起分析。”
叶晓明神思不宁,下意识点了点头。
“从老七之前所发的消息看,一切从贺家灭门案开始。”
叶晓明点头,冯坤继续说道:“在贺家灭门案之前,清风堂在梧州的夜莺遭到不明高手偷袭,为避免损失,天羽师弟下令收缩人手,并亲自前往调查。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清风堂,不,应该说是整个金川在梧州就失去了眼睛。”
叶晓明凝重道:“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梧州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什么事,咱们就已经一概不知了……”
冯坤点头,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在发生魏城主刺杀事件以后,老七开始怀疑白虎卫已被神秘组织渗透,几乎停止了与白虎卫的协作,这样一来金川等于是在梧州跛了脚,控制力大大下降。”
叶晓明仔细一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冯坤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后来,老七追踪可疑高手,一路追到了落霞城,与厉鬼仙子陌颜偶遇,无意间介入了她与青桃先生之间的冲突,亲眼见证了青桃先生几人与神秘组织苟合,证实了白虎卫虎贲统领杨万里投敌。随后擎天魔王现身与三位陌生化境高手大战一场,从此不知所踪。而清风堂在梧州境内遭到毁灭性打击,金川自此已经实际上失去了对整个梧州的控制,可是我们却由于师尊未归,北微殿扯皮迟迟没能做出反应。”
“咱们是安逸得太久了,以至灾祸临头却不自知。”叶晓明感慨到。
“此后,不知老七又是从哪得到了消息,参与了彩稽谷夺宝事件,与季鑍兰为首的南疆众人碰面,大战一场后让咱们去寻天羽师弟,最后就是咱们找到了人,却是个刚死之人。”
“事情脉络基本如此,有什么不对?”叶晓明疑惑问到。
“不对?不对的地方太多了。第一,按照老七的说法,落霞城大战的真相是擎天魔王现身与三位化境修士大战,青桃先生陨落,包括梧州三大门派掌门在内的数位圣境被老七与厉鬼仙子联手击杀,这是多大的动静?单凭一个杨万里怎么可能将真相掩盖得干干净净?除非帮忙掩盖的是整个白虎卫!”
“你是说白虎卫可能已经完全投敌了?”叶晓明惊呼到。
“哼,白虎卫?你想,对方对金川高层内幕如此熟悉,巧妙利用师尊未归,内门势弱之际,在北微殿之议上率先发难,外门声势几乎盖过了内门,最后形成内外门各执一词,相护扯皮,无法快速应对危机的局面。外门的声音大过内门,自金川建宗立派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而且这还是在七剑堂已经接到老七传信,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你再想想,若我们没有接到老七的传信,将会是何后果?”
“白虎卫陷害老七背叛宗门,残杀梧州圣境,并与歹人合谋害死青桃先生,要求即刻将其捉拿,并由白虎卫总领梧州大小事务?!”叶晓明双目含怒,咬牙切齿到。
冯坤叹了口气道:“外门能形成如此强大的力量,说明站到神秘组织那边的绝不止一个白虎卫,很有可能事涉金川高层,最坏的情况可能是整个外门都与咱们不是一条心了。”
“什么?怎会如此?!”叶晓明脸色惨白。
冯坤自嘲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希望不是,但这是根据实际情况所做的分析……”言下之意可能性很大。
不理会惊讶过渡的叶晓明,冯坤继续说道:“第二点不对的地方是,贺家灭门惨案之后,清风堂实际上对梧州已经没有多少控制力了,但老七却得到了关键线索,直接参与了后来的落霞城之战。落霞城之战后,清风堂梧州力量几乎被一锅端,老七却又莫名其妙地发现了异宝出世的消息,从而与南疆众人大战。”
叶晓明被冯坤的话惊醒,附和道:“以神秘组织的实力和行事的缜密程度,老七不可能在没有清风堂做后盾的情况下如此轻易地得到消息。”
“对!所以老七得到的消息,很可能是神秘组织故意让他看到的。”冯坤断言到。
“不对!”叶晓明沉吟片刻后说道:“他们没有理由冒着计划暴露的风险,将消息故意透露给老七。”
“当然有,如果老七就是他们计划的一环呢?”
“不可能,老七绝对不会背叛师门。”叶晓明反手一拍,屋内茶桌顷刻间化为齑粉。
冯坤苦笑道:“我没有说老七会背叛师门,我的意思是,神秘组织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其实真正的目标就是老七!”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叶晓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四师兄,看来你还真不适合去做情报分析,看看你都得出了什么结论?神秘组织花费如此代价,不为谋夺金川,目标却只是老七?难道老七是天纵奇才,比金川价值还高?”
冯坤听着叶晓明调笑,脸上却无半点笑意,他凝望着手中的茶杯,杯子里还有甄天羽未来得及喝下的仙茶。
“你是认真的?”叶晓明笑了半晌,见冯坤模样肃穆非常,才又惊觉不对,颤声问到。
冯坤沉声道:“你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吗?你仔细想想,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件,除了擎天魔王突然现身是真正的意外,其他的都可以事先安排。老七就像是一条鱼,在他前面一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着他走。还有,神秘组织为什么要杀天羽师弟呢?为什么早不杀晚不杀,非要到我们找到他之前才动手?”
“为什么?”
“因为整件事情十分复杂,只要有少许细节存在出入,对事件的最终判断就会产生很大偏差。他们杀了天羽师弟就相当于断绝了我们接收第一手信息的渠道,可以避免金川与老七认知一致,从而迫使我们做出错误判断,在老七被他们拉走后,无法及时再将他拉回来。”
“他们为什么需要老七?要对老七做什么?”
冯坤摇头,望着院中景致,似出神般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老七是下一个计划的关键人物?也许老七是他们谋夺金川的突破口?又或者老七身上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神秘组织会是南疆圣域和东海魔宫的人吗?”叶晓明问到。
冯坤摇头道:“现在还不能完全下定论,东海传来的最新消息是,东海魔帝闭关已有十余年,擎天魔王代为打理俗务。按说既然擎天魔王丢下魔宫,跑来与神秘组织三位陌生化境大战一场,应该不是神秘组织的一员。但是擎天魔王大战之后便销声匿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不知道这期间他干了什么,或者打算干什么。所以,这也有可能是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让擎天魔王有充分的理由进入极北,而不被怀疑。
南疆季鑍兰一行更是可疑,就算异宝真如他所言,对他用处颇大,但连金川都不知道异宝出世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又为何要悄悄潜入极北,而不向金川通报呢?
眼下只有老七先前说过的一点可以肯定,神秘组织一定是五大仙门其中几家联合而成。不是我看轻天下英雄,神秘组织所掌握的资源和实力,除了五大仙门,天下再无第二家。即使是五大仙门中的任意单独一家都不行,至少是两家联合,三家联合的可能性更大!”
冯坤说完,屋子忽然安静下来,两人都被方才的推测震撼得不轻,结果很坏,他们不想相信,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们,这些推测极有可能非常接近事实。若果真如此,无论是贺梓川还是金川,目前都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知沉默了多久,叶晓明开口问到。
冯坤摇了摇头,正要说不知道,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在眼眶内快速打转。
“怎么了?”叶晓明不知所以,试探般问到。
“不对!”冯坤声调很高,似是想起了极重要、极惊讶的事,胡子拉碴的脸庞微微扭曲,双手不住地揉着额头,呢喃道:“不对……不对,不对……既然对方能在我们找到天羽师弟的前一刻将他杀死,又能一直牵引着老七,那说明他们对老七和天羽师弟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这有什么不对?”
“老七曾经给三师姐讲过一个计划,请三师姐带人赶赴天龙山庄与他汇合,如果对方对老七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那么这件事他们一定知道!”
“是啊,这又怎么了?”
冯坤的思路愈加清晰,脸色却愈加惨白:“如果对方杀天羽师弟,是为了将金川与老七之间的羁绊剪除,那么三师姐就是他们最需要剪除的羁绊!”
“你是说他们可能对三师姐不利?!”叶晓明霍然起身。
“不是可能,是一定,三师姐有危险!”说着,冯坤已奔出房门,化为一团流火直冲天边,叶晓明脸色惨白紧随其后,也化作一道霹雳飞身而去。
破庙前的雪原上,对峙的三人都渐渐失去了耐心,焦躁的情绪正在蔓延,这使得气氛更为紧张,或许下一刻,三人中定力最差的一位就要出手,那将是分出生死的时刻。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贺梓川额头凝结,又顺着如刀削斧凿般的脸颊缓缓滑落,他甚至不敢用手或用法力将冷汗擦拭,深怕一个多余的小动作便会变成点燃油桶的火星。
如何应对?怎样才能从危局之中从容脱身?这是贺梓川一直在努力算计的问题。经过长时间对峙,他已大略摸清了两人藏身的位置,首先锁定他的人,在他左后方十余丈外的某处,在场的第三人则藏身破庙之中。确定二人方位不是凭借强大的神念感应,而是作为修士的直觉。
贺梓川现在已经能够基本确定,左后方刺客目标就是自己,但顾及破庙中人,也怕自己临死反扑,所以迟迟未敢动手。而破庙中人则同时锁定了自己与身后的刺客,只要其中任何一人稍有异动就将发出致命一击。从位置上看,破庙中人可进可退,情况最佳,左后方刺客已被破庙中人锁定,与自己一样进退不得。而自己情况最遭,完全无法锁定二人,只能等对方出手后见招拆招。
此外,由于三人排成一条直线,破庙中人不可能越过自己向刺客出手,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把自己作为第一目标。也就是说,无论其他两人最终的目标是谁,他们第一个动手的对象都会是贺梓川。
压力同时笼罩在三人头顶,让他们紧绷的神经不时产生松动,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就从这些松动的缝隙中挤入三人脑海,分散着他们的注意力,削弱着他们的意志。他们都清楚,率先出手的人最有可能击杀目标,也最容易让对手有机可乘,诸多顾虑之下,这场对峙变成了对意志的考验。
压力之下,贺梓川出现了片刻恍惚,在这恍惚之中他似乎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刚刚拜入金尊门下时的一场对答。
“小七,你的信念是什么?”
“是剑!”
“什么剑?”
“金川之剑!”
“剑在哪里?”
“在手中,也在心中。”
“有剑又如何?”
“有剑当捍卫金川,有剑当追寻大道,有剑便无所畏惧,有剑便天下皆可去!”
“有剑当捍卫金川,有剑当追寻大道,有剑便无所畏惧,有剑便天下皆可去!”这掷地有声的誓言如当头棒喝,将贺梓川打回了现实。方才自己怯懦了,多么可耻的恐惧。我持剑在手便无可畏惧,持剑在手便要捍卫金川,只要有剑在,我就一定要挺过眼前的危局,揪出神秘组织,化解金川危机,直到剑毁人亡的那一刻!
一股坚定信念油然而生,伴随而来的是如海潮一般的勇气。冷汗不再凝结,脊背不再微佝,双眼重新犀利,意志更加坚定。
“动了!”就在贺梓川重拾自信,精神大振之时,他左后方的刺客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率先动手了。
然而,先声夺人的却不是那位刺客,而是破庙中人。
贺梓川只觉一股惊天灵压从破庙之中传来,两丈多长的黑色巨刃如洪水猛兽一般,带着无匹威势破墙而出,直直向他面门击来。
“葬月!”电光火时间,贺梓川看清来袭的黑色巨刃,不禁脱口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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