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吟

    
    白虎峰地处金川东南，是金川外围条件最优越，地势最险要的几座主峰之一，素有金川东南屏障之称，金川白虎卫的总堂便坐落在此。
    整个白虎峰被无数阵法、据点环绕，如同一座坚固的堡垒，因此又称兵卫堡，单论防御力在金川几座名峰之中能够排进前五。
    深夜时分，虽然皓月当空，但狂风吹起积雪，形成了暴风雪，让人生出阴云密布的错觉。风雪中，一道黑色人影轻轻落在兵卫堡山脚下，只见他左顾右盼一番，接着身上闪烁淡蓝色电弧，身影一花便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半山腰上，几个闪身又重新消失在夜色中。职守的两名实境执事没有丝毫察觉。
    人影闪转腾挪，轻易通过了兵卫堡的前三重守卫，来到白虎峰主峰，十余道阵法禁制竟然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然而再往前走，便是兵卫堡的核心区域，守卫等级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人影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条通往主峰峰顶的羊肠小路，由于有禁空阵法的存在，人影无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直接飞到峰顶，因此这条羊肠小路就成了必经之路。
    眼前这条羊肠小路并不像看起来这般简单，其中以八卦阵法设置了十余种禁制，只要稍不留神，轻则被困其中，重则重伤甚至陨落。
    然而人影似乎对兵卫堡十分熟悉，他只是稍稍停留，略作准备，便一头扎进羊肠小路，一路上左闪右躲，手舞足蹈，状若疯癫，走出了一条十分怪异的路线，但却极为有效地堪堪避过阵法禁制，一路有惊无险。
    眼见就要冲出小路，人影心中稍有松懈，右脚刚刚踏上的一块青石板忽然消失不见，人影只觉一脚踩空，便要落入另一个世界。
    “该死，竟然改了路数！”人影情知不妙，如果真的激发禁制，落入幻境之中，虽然以他的修为，也只是一点小麻烦，但此次潜入的计划很可能会就此泡汤。
    关键时刻，人影浑身电光一闪，一柄雷霆长剑被他握在手中，长剑微微一震，雷霆之力倾泻而出，如烙铁入积雪一般，强行破开禁制之力，将本已近身的幻境生生融出一个口子，借着破开禁制的惯性，在阵法反击之前，一步跨过最后几丈，钻出了羊肠小路。
    此刻皓月洒下光华，刚好照清了人影的脸，这位手持雷霆之剑的人影正是金川第五剑，奔雷剑叶晓明。叶晓明刚一冲出羊肠小路，来不及喘口气，便立刻掏出一枚白玉令牌，双手急速向令牌打出数道法决，令牌亮起一阵蒙蒙微光。此时法阵几乎已经被激发，好似下一刻就将爆发出可怕的反击之力，但白玉令牌却好像闪烁着母亲的呼唤，迅速安抚着即将沸腾的法阵，经过一番挣扎，叶晓明终于在法阵彻底爆发前将其稳定住。
    法阵被稳定住后，开始慢慢自我修复，不过十来息功夫便恢复如初，重新沉寂下来。
    叶晓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怕自语道：“居然改了阵法的出口，害得本座差点在阴沟里翻船，还好本座速度够快。”
    话音刚落，叶晓明忽然又是眉头一皱，身影瞬间化为无数电弧，四散消失。
    就在叶晓明消失的片刻后，羊肠小道内走出两位披甲守卫。其中一人在出口的位置上仔细检查了半晌，向同伴摇头说道：“没有发现异常，但方才法阵确有波动。”
    同伴笑道：“说不定是什么低阶灵兽误闯法阵，此刻恐怕尸骨都已被法阵化成灰烬了。”
    “贵客马上就到，此时发生任何意外都必须格外注意。”
    “好吧，我们再去另一头检查一番。”
    两位披甲守卫谨慎地巡查着四周的动静，重新钻入羊肠小道之中。几息后电弧蓝光微微一闪，叶晓明再次从阴影之中现出身形。
    他双手环抱，摩挲着下巴，微微眯起双眼，自语道：“什么贵客会在深更半夜前来拜访？”还没等他想清楚，叶晓明忽觉周围法阵生出一阵波动，包括禁空、禁力、禁法等十余道禁制瞬间消失，接着天边一道惊鸿快速接近，不到半刻便越过叶晓明头顶，向峰顶飞去。
    “来了！”叶晓明一惊，没有半点犹豫，果断抓住禁制还未恢复的时机，向着白虎峰主峰峰顶低空略去。然而他的功法首重速度，却不善隐蔽，眼下为了不被发现，不能化身雷霆，速度大打折扣。
    一路上他还要小心应付重重阵法禁制，有了羊肠小道的前车之鉴，就算是那些以往并不在意的细节，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原本最多半柱香便能走完的路，他整整花了两炷香的功夫才走完。
    “他娘的，这种事就应该交给小七他们，本座着实不善啊。”叶晓明轻轻擦去额头的汗珠，如壁虎一般，倒挂在屋檐下，沿着回廊手脚并用的迅速向白虎卫的正殿——镇山殿爬去。
    由于上山速度太慢，事先又不敢用神念锁定那位神秘贵客，等叶晓明赶到镇山殿时，早已寻不到那位神秘贵客的踪影了。未修习过隐藏神念秘术的他，生怕被人发觉，不敢用神念直接探查整个镇山殿，只得采用最笨的法子，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慢慢探查。
    他对兵卫堡不可谓不熟悉，但这深更半夜造访，又没有神念辅助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偌大的镇山殿房间林立，回廊交错，还没绕上大半圈，他便已经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叶晓明和他的奔雷堂，历来都是雷厉风行，打先锋，冲头阵，攻城拔寨、取敌酋首级不在话下，但要他潜入、探查，一来功法不符，二来过去没有经验，除了修为深厚的基础外，其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还不如清风堂或袭影堂的普通中阶执事老练。
    “该死的，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兵卫堡竟然如此之大……”叶晓明倒挂在回廊的横梁上，对着眼前又一条岔路挠头不已。
    “到底走左边还是右边呢？左边好像刚刚走过，这次走右边吧……不对，右边好像也走过，还是走左边吧。”叶晓明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想要往左，刚爬出一步，又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往右。
    正当他纠结不已的时候，左边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叶晓明一拍额头，自语道：“夜半鸟鸣乃是祥瑞之兆，还是往左！”说着向左边的岔路爬去。
    夜半鸟鸣乃是祥瑞之说，过去从未有人提及，叶晓明多半也是一时兴起，自己发明创造了一个俗语。
    所幸他运气不错，在晕头转向之下，误打误撞地闯进了白虎卫虎贲统领杨万里所居的偏殿，在偏殿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内，正有两人对面而坐，层层阵法禁制将厢房护得密不透风。纵使叶晓明再不擅长隐匿、探查，此时他也明白，自己定然是寻对了地方。只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突破层层阵法禁制，探听到有用的消息，又让他犯了难。
    叶晓明蹑手蹑脚地接近厢房，悄悄放出神念，小心地探查着保护厢房的阵法，阵法一共三道，内含十五种禁制，其中有两个禁制具有预警的作用，一旦遭受外力破坏便会向厢房内的人发出警告。以叶晓明对阵法禁制的了解，想要在不惊动屋内之人，又不破坏阵法的情况下探听到感兴趣的秘闻，几乎没有可能。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叶晓明不甘心就此退回。他一边在心中快速思索对策，一边慢慢加大放出的神念，对阵法禁制做进一步观察。
    “是谁？！”就在叶晓明专心致志对付阵法、禁制之时，一个冷漠的声音忽然在他耳旁炸想。
    叶晓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放出神念在周围一探，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叶晓明心想定然是自己在观察禁制时露出了蛛丝马迹，被屋内之人发现。眼下要么亮明身份强行冲入屋内，趁屋内之人未向兵卫堡发出警讯前，将他们制服，逼问出自己感兴趣的情报；要么不再隐匿，立刻转身逃走，彻底放弃此次潜入计划。
    但是无论如何选择，变数都会非常之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危急的形势反而激发了叶晓明的凶性，电光火石之下他做出了最激进的决定。
    说来也是奇怪，本来还有些患得患失的叶晓明，一旦做出了决定，反而变得十分坚定，心中乱七八糟的顾虑一扫而空。他甚至还有些窃喜地想到“早就应该把事情拉倒我擅长的领域了，既然做不来阴的，那就干脆明着来好了。”
    叶晓明正要掏出奔雷剑，却忽然感觉身体一僵，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从他身后伸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叶晓明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厢房之内，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对方既然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捂住他的嘴，当然也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剑杀了他。恐惧让他下意识产生了剧烈的反抗。他身体紧绷，如饿虎蜷缩，蓄势待发。
    “蠢蛋，别动，是我！”一声熟悉的呵斥传入叶晓明耳中，叶晓明难以置信地停住反抗，接着从那人身上传来一股奇异法力，将叶晓明包裹，叶晓明的身体立即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就在二人消失的瞬间，厢房法阵发出一阵剧烈波动，杨万里从厢房内一跃而出，神念瞬间扫过整个偏殿，经过片刻的仔细搜索，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但他还不死心，彻底放出神念将庞大的兵卫堡笼罩起来。此举立刻惊动了兵卫堡中的数十位高手，一个个强大神念迅速逼来，当发现是杨万里的神念之后才又带着几分疑惑重新缩回各自体内。
    经过一番仔细搜索，仍旧一无所获，这让杨万里疑惑起来。他沉思片刻，想不出哪里不对，便又警惕地四顾一周，回到了厢房之中。
    此时叶晓明二人距离杨万里刚刚的立身之处不过四五丈，见杨万里回到了厢房内，叶晓明立即扭动身体，想要脱离身后之人的控制，却被身后之人呵斥道：“别动！”
    叶晓明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果然，十几息后，厢房又是一阵波动，杨万里再度一头钻出，用神念仔细将整个兵卫堡重新搜索了一遍，但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这才悻悻地又回到了厢房之中。
    身后之人此时才心中一松，放开了惊讶不已的叶晓明。
    叶晓明长长地喘了口气，传音问道：“酒鬼，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来在危急时刻捂住叶晓明口鼻，并帮他掩藏身形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川第四剑，烈焰剑冯坤。
    听到叶晓明问话，冯坤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那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叶晓明坦然道：“不找出被收买的家伙们，我怎么能放心去反省三十年？”
    “那不就是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心系宗门？”
    叶晓明恍然大悟，原来冯坤是存了与自己一样的心思，想要探听消息，确定叛徒。他看了看冯坤，又望了望被层层阵法保护的厢房，皱眉道：“有个神秘贵客造访，可惜他们太谨慎，布置了层层阵法，现在又有了防备，想要突袭都不成，看来今晚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冯坤却嗤之以鼻道：“你自己蠢就算了，别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蠢。”
    叶晓明怒道：“放屁，你又有什么办法？”
    冯坤淡淡说道：“跟我来！”说着打出一道法决，二人身体再度虚化消失。
    之前叶晓明没注意，此时才看清冯坤施展的隐匿秘术，顿时大惊道：“是般若匿影术！你怎么会这门秘术？”
    冯坤不屑道：“一会再说，你先跟我走，不然就啥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