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吟

第一卷第五十章:你是不是她?

    
    瑜青丝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陌颜的尸体,却从未有过半点元神的感应。而那具原本温热的尸体却一点一点变得冰冷,再变得灰败。陌颜绝美的容颜失去了血色和往日的荣光,反而露出一种空洞而诡异的妖艳,显得尤为阴森恐怖。对这些变化,贺梓川犹若未见,仍是木讷地重复着简单而机械的动作,仿佛那就是他最后的寄托。
    也许是被瑜青丝洗刷了太多遍,也许是圣皇绝世功法的特殊作用,当陌颜的尸体彻底冷却下来之后,没有发生正常的腐朽,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血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陌颜丰盈的肉体迅速干瘪下去,血水顺着她的七窍、毛孔不断渗出,贺梓川顿时惊醒,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悲切、惊慌和歇斯底里。他朝着越发干枯陌的颜打出他能想得到的所有秘术,然而一切努力都显得如此徒劳,最后无计可施的他干脆直接用手去捧那些腥气扑鼻的血浆,只是为了能够多留住陌颜哪怕一息半息的时间。
    “不,不不不,不!”手掌自然留不住陌颜最后的气息,即使能留下些什么,也与陌颜大不相同。贺梓川从低声呢喃,到歇斯底里地狂吼,他心痛得麻木,再从麻木中痛醒过来,周而复始,折磨到令人窒息。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贺梓川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不住地低吼、咆哮,双眼中的神彩却迅速消失,除了愤怒的火焰便只剩下空洞和呆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安静下来,那张俊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挣扎的扭曲,两行血泪凝在脸颊,一头青丝变得花白,似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若是只用神念感知,他现在毫无生气,与一尊石像也没有多大差别。
    陌颜的尸体终于在贺梓川怀中全部溶解成一滩血水,腐臭的气味令人作呕,似是在嘲笑着他的天真。可绝望中的贺梓川并没有注意到,那些恶心的血水竟然没有在他的皮肤或衣服上留下半点痕迹,他们顺着地板的石缝逐渐汇集,在一处洼地内聚成一滩。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滩血水逐渐变得浓稠,开始时还似一碗清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变得如同糖浆一般。蒙蒙的妖异红芒从浓稠的血浆中慢慢透出,似有无数状若蚯蚓的蠕虫在其中穿梭不停,疯狂啃噬、分裂、滋生,接着一阵微弱的“砰砰”跳声从那些蠕虫之中若隐若现地传了出来。
    起先那声音十分微弱,但随着时间流逝却越来越强。“碰碰……碰碰……”的古怪声音在空旷的世界中异常响亮,它似一阵惊雷,瞬间击碎了贺梓川石化的外壳,将他唤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这……这是……是心跳么?”他连滚带爬地循着声音找到了那一滩血浆,虽然不明所以,但他浑浊的双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神采,不自觉地点亮了希望之光。而希望本身就是击碎绝望最好的利器,无论那份希望最终将引人走向何处,在答案揭晓前,人们往往都会一直为自己编织一个美梦,直到美梦成真,或是梦想破碎的那一刻。
    贺梓川在那滩血浆前一连布下三层法阵,将它包裹得严严实实。就算如此,他还嫌不够,不仅自己亲自守在法阵前,而且一手握着清风剑,一手端着锦玉仙铃,希冀地盯住那滩血浆,似是护犊的母兽,无论谁敢打扰,他都将直接以死相拼。
    一炷香的时间后,那滩血浆似乎完全凝固,形成一个蛋壳般的红色半透明外壳,透过其中发出的红芒,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血管正在快速生长。贺梓川的心脏随着蛋壳内的心跳频率“碰碰”跃动,眼中的热切如同一团火焰,灼灼燃烧。
    又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原本脸盆大小的血浆渐渐长成一个半人高的血茧,血茧之中可以依稀看到一个雪白的婴儿正沐浴着羊水慢慢成型。
    “这婴儿还是陌颜吗?”贺梓川心中一跳,露出一抹狂喜,又有一些担忧。只是无论他悲也好,喜也罢,此时此刻都只能耐心地旁观,像听审的囚徒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正当贺梓川以为婴儿会在血茧之中慢慢长大之时,那血茧的外壳却突然发出几声清脆的咔嚓声响,如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他心中一惊,就想要出手阻拦,却见血茧中那婴儿忽然猛地睁开双眼,娇俏的小脸上戾气大盛,挥舞着短小的拳头一拳拳向将要破裂的外壳锤去。那小拳头看似绵软无力,但是锤在外壳上的每一拳却都能发出一声巨响,带动着大地都颤抖起来。
    “难道她是想出来?”贺梓川一见婴儿的反应,顿时住了手,却又因为拿不准,不敢贸然帮助婴儿击碎血茧,只能继续当好一个局外人,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这一切自然发生。
    本已破损的血茧在被小拳头砸了数十下终于四分五裂,腥臭的羊水四溢而出,幸好有护体灵光及时挡住,才没有溅得近在咫尺的贺梓川一身都是。
    那婴儿三下五除二打碎血茧最后的碎片,头颅猛涨几分,显得极不协调,她雪白的身躯与空气方一接触,立即变得灰败,如同一具尸体一般。然而那婴儿对这样的改变似乎毫无所觉,她慢慢爬上青石地面,满面怒容地对着贺梓川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令人顿觉恐惧到颤栗,而且那声音之大让身为高阶修士的贺梓川都感到耳膜一阵生疼。
    “这是一只……鬼婴!”见到此景,见多识广的贺梓川心中震惊无比,同时夹杂着希望破灭,却又不敢相信的复杂感情,喃喃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鬼婴一边努力爬着,一边快速生长,短短几丈的路程,便从最初的爬行,到慢慢踉跄行走,再到稳稳迈步。
    她诡异地桀桀大笑,露出满口锋利的尖牙,身上灰白色的皮肤愈加稀薄,浑身的青色血管如同一条条蠕动的蚯蚓,清晰可见。
    “这绝不是陌颜……”贺梓川心中一阵绝望,双拳紧紧握起,指节发白,吱吱作响。
    “要杀了这个怪物吗?”
    “不行,绝对不行!”
    “看她的潜力,一旦长成,很有可能变为十分恐怖的鬼物,到时候反要受其所害。”
    “可那是陌颜留在这世上唯一的残余呀,我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送她解脱吧”
    “不行!”
    “不然自己就得死”
    “可我下不了手”
    贺梓川心中天人交战,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紧,牙关咬得嘎吱作响,双眼瞪得老大。
    不过又是小半刻,那鬼婴已渐渐长成五六岁的孩童大小,她似是看出了贺梓川的挣扎,诡异地笑着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不要过来!”她每走近一步,贺梓川便向后退一步。
    “不要逼我!”贺梓川怒吼一声,手中金光一闪,无数金色气流盘旋而出,汇集成一把金色长剑,正是灵性受损的清风剑。
    鬼婴目露嘲讽之色,脚步一顿不顿,流着贪婪的口水似是饥饿的野兽一般,继续不疾不徐地逼向贺梓川。
    贺梓川痛苦地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一声“对不起”,这三个字如同一根长长的针,深深地扎入他的心脏,让他再度痛彻心扉。与此同时,清风剑上燃起三尺剑芒,由于灵性大损,剑芒变得忽强忽弱,闪烁不定,威胁大大下降。但即使是这样,要解决眼前这只半大的鬼婴还是轻而易举。
    在巨大实力差距的面前,鬼婴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畏惧的情绪,她停住脚步,陷入挣扎。对灵物饥渴的本能驱使着他继续向前,但对强大力量的畏惧又拖住了她的脚步。她一咬牙,抬起脚想向前迈一步,却又犹豫着慢慢将脚放下,脸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啊……!咿呀啊……啊!”鬼婴突然凄厉地狂叫一声,那声音似是能够直刺人心,尖利得让人浑身发酥。她痛苦地抱住自己硕大的脑袋,双眼暴突出来,头上的青筋扭动不已,似乎正在经历极致的痛苦。
    贺梓川稳住手中的剑,诧异地望着鬼婴,心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禁犹豫起来。
    鬼婴似是剧痛难耐,摔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浑身冒出丝丝白烟,身上此起彼伏地出现一行行怪异的文字,莫大的压制之力凭空出现,将她压得忽长忽扁。她似一只小兽,不住地用四肢刨着地面,坚硬的青石地面磨破了她的嫩皮,渗出乌黑恶臭的浓血,如同刷油漆一般一层层地涂在地面上。她口中咿呀不清,又似磨盘转动一样沙哑地低吼着:“我……不要……死……我恨……你……我要吃……了……你!”
    鬼婴苍白的威胁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一只手处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出黑色的浓血,全身似是被浇了沸水一般腾起厚厚的白雾,污青的皮肤一片片脱落,露出粉色的新肉,四肢锋利的黑色指甲层层断裂,最后全部化成碎片。不到十数息那恐怖的鬼婴便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慢慢的,她新长出的皮肤重新变得雪白粉嫩,满脸的戾气消失不见,安详地闭着大眼睛,似是一只俏生生的瓷娃娃。
    见到此情此景,贺梓川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惊喜道:“果然是天谴降魔功的降灵术!她就是陌颜!”修炼天谴降魔功之人,在抓到魔物或鬼物时都会以特殊的手法将其降服,并封印到自己体内,以达到借用其力量或某种威能,提升自己实力的目的。这一过程贺梓川曾从典籍上详细了解过,却一直没有机会亲眼所见。而且方才的降灵术似是自己将自己强行封印,极为诡异,与普通的降灵术差别很大,是以他才一直怀疑却没能确定。
    完成降灵术之后的幼儿开始了疯狂生长,她的头上长出乌黑的青丝,五官愈加立体精致,身体四肢逐渐拉长,似是天神在凡人面前真真切切地演示了一次造人的全过程。
    仅仅小半刻,方才那阴森的鬼婴便已彻底长成一位少女。她的容颜绝美动人,难以描述,白玉般的粉嫩皮肤,吹弹可破,长长的柔顺秀发半遮半掩地盖住了她的上半身,却仍然难以掩藏她高耸挺拔的双峰和平坦紧致的小腹,尤其一双又长又细的粉白玉腿,更是勾人摄魄,令人自然而然地难以移开目光。远远看去,躺在青石地上的那具胴体,犹如一尊神女雕像,散发着明艳动人,又清新圣洁的高雅气息,其中还带着几分烟火气,让人恨不得将她揉进心里,永远与她长相厮守。若说那是一件巧夺天工的杰作,也绝不为过。
    贺梓川一颗心重重地跳着,曾经痛失爱侣的苦楚装点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更显得这一刻弥足珍贵。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少女身前,深怕这是一个太美的梦,步子稍快一些便会化成泡影。
    “沫儿……”他轻抚着少女粉嫩精致的脸颊,温柔地唤着她的小名。
    少女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出乎贺梓川意料的是,少女并没有感动得扑入贺梓川怀中,也没有凝视爱侣久久无法开口,而是反射般,快速挡开了贺梓川轻抚在她脸颊上的手,猛然坐起身,向后挪了几尺,戒备异常地说道:“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贺梓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而少女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浑身赤裸,她“啊”地惊叫一声,然后慌忙护住自己的敏感部位,脸色瞬间冰冷下来。
    方才还没有什么感觉,此时少女护住自己的动作却反而将她胴体的诱惑展露无遗,贺梓川心中一片冰凉,但却有一股火热从他下腹直冲脑门,浑身似是燃起了熊熊烈焰。
    一见贺梓川如此做派,少女心中愠怒更盛,她望向贺梓川的漂亮眼眸中不仅透出莫名的冰冷,更是噙满了疯狂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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