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梓川只觉眼前一道道幽幽绿光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天旋地转的不适感,然后“啪”的一声,他重重摔在了地上,接着一股巨力传来,仿佛肚子上被谁打了一拳,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少女的从高处跌落正好摔在他的肚子上。
贺梓川抱起少女,神念往她身上一探,发现她只是昏迷过去却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他向她脑中注入一股精纯的法力,然后轻轻唤道:“沫儿,沫儿,快醒醒。”
少女幽幽睁开双眼,两只瞳孔和挺拔的鼻梁挤在一起,成了一个斗鸡眼。贺梓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女渐渐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晕头转向。虽然她体内并无任何法力,但在穿越往生之门时,她的抵抗力比寻常修士强了太多,就算是刚刚凝聚了不灭仙体的仙境修士与她相比也远远不及。
贺梓川猜测她的肉体强度应该不比自己差太远,而且还在慢慢恢复中,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刻,她就能完全恢复成以前那个风华绝代的陌颜。
想到这里,贺梓川心情大好,轻轻将少女扶起,柔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少女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一只手揉着额头,柔柔地说道:“我好晕,感觉天地都在转啊转呢。”
少女天真无邪的样子让贺梓川忍俊不禁,他屈指一弹,打出一道简单的法决,少女脑中立即一清,天旋地转的感觉消散大半,露出甜甜的微笑,说道:“现在好多了,真是太神奇了。”
贺梓川冲她笑笑,说道:“好了,等你恢复记忆,这些对你来说都不过是小菜一碟。”听到恢复记忆时,少女脸色一僵,却很快恢复平静。贺梓川只当她心中不快,也没有深究。而是打量起这一个陌生的地方。
说来也是奇怪,自遇到南疆圣皇开始,在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连续好几次进入这样的陌生环境了,而且往往一个地方还没完全看清,便又被传送到了下一个地方,让贺梓川也颇为无奈。
这里很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周遭的轮廓,他们所处之地应该是一个扇形的大厅,说是大厅也不准确,因为他们的正面是宽大的九道浮雕石门,背后则是一面窄窄的墙壁,看上去更像一个门廊,却又比一般的门廊大得多。
贺梓川弹了一个响指,一团青光瞬间大亮,照得整个大厅如同白昼,但他还未来得及就着光明看清周围的环境,那光芒便忽闪几下消失不见。他微微一愣,又试了几次,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看来是有特殊的法阵之力将光源吸收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向那九道浮雕石门走去。刚走没两步,他忽然眉头一皱,右手袖袍一抖,清风剑横扫而出,“嚓嚓”一声,在身前一丈多远处拉出一条火花。
贺梓川一惊,虽然他刚刚只是仓促出手,但其实已经用上了五成力道,就算是普通法宝也逃不过被一切两半的命运,而刚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东西竟然只被擦出了一团火花,这如何能不让他震惊不已。
就在他正要全力出击之时,他面前的一团黑影忽然瓮声瓮气地说道:“尊驾还请住手!”
贺梓川一愣,虽然心中犹豫,却还是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长剑,警惕地盯住黑影。
黑影身上闪烁出一团绿芒,照亮了它本来的样子。
“啊!”少女看清那东西的模样,惊叫一声扑入贺梓川怀中,贺梓川也是心中惊讶异常,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高大的怪物。
这怪物身高两丈,肌肉虬结,稀疏的红色头发结成一缕,一只巨大的幽绿色眼眸横在丑脸正中,裂开的大口中满是尖牙,腥臭的口水不住地滴落,样子丑陋凶恶至极。
“这是一只活生生的罗刹鬼!”贺梓川下意识脱口说到。
“是血眼罗刹,最高等阶的罗刹鬼”那恶鬼咧嘴一笑,看得少女一阵毛骨悚然。贺梓川看它站在原地,语气十分缓和,心中觉得这个家伙似乎是正尽力表现得彬彬有礼,可恶鬼居然讲礼貌?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十分荒谬。
见二人瞠目结舌,血眼罗刹继续说道:“二位不必惊讶,在下的确是传说中十大恶鬼之一的罗刹鬼,但也是这里的看门人,所以如果二位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直接问我。”
眼见这个凶恶的家伙似乎无意害人,少女心中惧意顿减,她轻轻挣脱贺梓川的怀抱,好奇地打量起这从未见过的大家伙。而贺梓川心中一动,向那血眼罗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血眼罗刹一愣,反问道:“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你们就敢往里闯?”
贺梓川老脸一红,抱拳道:“说来惭愧,我二人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误入此地,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血眼罗刹见贺梓川恭恭敬敬,竟也还了一礼,解释道:“此地乃是冥界一角……”
“什么?!”血眼罗刹刚说一句,贺梓川便是心中一惊,脱口急呼到。
血眼罗刹仿佛早有准备,对贺梓川极度震惊的反应熟视无睹,继续侃侃而谈:“尊驾请听在下把话说完,此地乃是冥界一角不假,但却又不是真正的冥界,其中缘由十分复杂,恐怕解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解释清楚,而且其中不少缘由在下也不甚了然。所以尊驾只用知道此地名为天冥殿即可。”
贺梓川想起往生之门上龙飞凤舞的“天冥殿”三个大字,心道自己莫不是进入了那荒废已久的巨大宫殿之中?原来此地与传说中的冥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怪不得会如此诡异。他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天冥殿似乎已经废弃已久?”
血眼罗刹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这里的主人和仆从们大部分都已离开,算是废弃了吧。但是天冥殿既然还存在世间,便自有它的定数,只是我等修为低微,看不通透而已,也不能说是完全废弃。”
贺梓川微微点头,觉得这只罗刹虽是恶鬼,但说出的话却暗含几分天道,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与一只恶鬼讨论天道,这不是与一头牛讨论音律一般的蠢事么?想到这里,他哑然失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己的眼界还是太窄。
心中芥蒂一去,贺梓川顿觉爽朗不少,对眼前这只恶鬼虽然还存着必要的警惕之心,但却抛开了成见,诚心问道:“这天冥殿如此神奇,在它的主人离去前,又是怎样的存在?”
血眼罗刹叹息一声,遗憾道:“在下虽然身为此地的看门人,但却说不上是天冥殿的一份子,此地原有的风貌在下实在不知。”
贺梓川心中惊奇,却并无多少意外,罗刹虽是极强横的恶鬼,但在冥界之中地位算不得太高,入不了核心也不奇怪。他继续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出去?”
“出去?”血眼罗刹露出愕然之色,说道:“能进入此地乃是天大的机缘,既然进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
贺梓川笑道:“在下并非贪婪之人,既然是误入此地,便没有想过要拿走此地的一草一木,只求安然离去便是。”
血眼罗刹摇头说道:“非也,此地一草一木自有天数,无缘之人想拿却拿不走,有缘之人不想拿也不行,所谓天予必取便是这个道理。”
贺梓川两手一摊,为难道:“你看在下像那有缘之人吗?”
血眼罗刹还是摇头,说道:“众人皆有缘,在下肉眼凡胎,无法辨识,但天冥殿自己却会做出选择。”说着它一指身后的九道石门,继续说道:“那便是六道九门,尊驾有何机缘,又要何去何从,自由它来评说。”
“哦,这六道九门便是天冥殿的选择么?”贺梓川双眼微眯,疑惑地问道:“它要如何选择?”
血眼罗刹又指了指三丈外的一根半高石柱上浮雕着的一枚狰狞恶鬼头颅,说道:“你二人携手共触那邪眼鬼首,它自会告诉你们该走哪条路,而选择一条道路往往就是选择一种命运,一段人生,和一部分未来。”
闻言,贺梓川十分犹豫,怕这恶鬼使诈害人,骗自己误触机关,但眼下他又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尴尬地沉默下来。那血眼罗刹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也不催促,像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一般,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等待贺梓川做出决断。
贺梓川对此地的一切信息全都来自于那只血眼罗刹,若他真的如自己所说的这般无害还好,要是他真有歹意,贺梓川又能向谁去证实他话中的真伪?既然如此,料想贺梓川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别的选择?
“没办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把心一横,拉起少女的手走向那个巴掌大小的邪眼鬼头。鬼头紧闭双眼,面相凶恶狰狞,贺梓川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拉着少女柔嫩的掌心向那鬼头上轻轻按去。
双掌轻轻接触鬼头,二人只觉手中一片冰凉,接着那坚硬的石头开始不安分地蠕动起来,似是有小虫在手心中爬来爬去。少女心中一惊,连忙缩回手来,贺梓川也慢慢收回手掌,双眼和神念则一直警惕地盯着血眼罗刹。血眼罗刹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仍然静静站在一旁,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倒是那邪眼鬼头猛然睁开双目,表情生动异常,仿佛活了过来,它邪异一笑,两半嘴唇上下翻动,口吐人言道:“甲字第三号门”,话音刚落,左起第三扇浮雕石门应声而开,那鬼头则重新迷上双目,恢复了石雕的模样。
听到“甲字第三号门”的声音,血眼罗刹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可这一细节却并未逃出贺梓川的眼睛,他向血眼罗刹抱拳道:“如此,咱们便就此别过,将来有缘再见。”
血眼罗刹微微颔首,向贺梓川还了一礼。
贺梓川拉起仍在懵懂好奇的少女,闪身窜入石门之中,二人刚一进入,石门便重新合上,门匾上的数字从甲字第三号,变为丙字第一号,并奇异地从左起第三道门移动到右起第三道门的位置。
目送二人消失在视野之中,血眼罗刹脸上的平静之色顷刻褪去,换上了一副凶恶的嘴脸,他双掌重重击到一起,恶狠狠地自语道:“该死,怎么会是这道门,为何偏偏会是这道门!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还跑得飞快,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我。该死!本尊等了十万年了,整整十万年才等到一个活人!”
他的咆哮在大厅中回想,巨大的声音震得石壁微微发颤。
忽然一道石门毫无征兆地轰然打开,血眼罗刹幽绿的眼眸瞬间变得血红,他恶狠狠回头盯住那从未开启过的石门。石门之中窜出一只鸦头人身,身着铠甲,手持长戟的怪物。血眼罗刹一见着怪物,脸上重新爬满震惊之色,呆呆立在原地。
那鸦头人身的怪物冲血眼罗刹尖利地吱吱呀呀叫唤着,似是在与他说话。血眼罗刹脱口吼道:“十七!你是十七!真的是你?”
鸦头人身的怪物拼命点头,口中继续吱吱呀呀,似是怕血眼罗刹不能理解,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血眼罗刹狰狞的巨脸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发泄似地怒吼一声,狂喜道:“祸鸦大人还活着?祸鸦大人竟然还活着?!哈哈哈哈哈哈!”巨大的笑声再度充斥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鸦头怪物点着头,凑到血眼罗刹耳边,继续吱吱呀呀念念有词地说着,血眼罗刹却一改凶恶之色,恭恭敬敬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应是:“是,我知道。是,我一定办好,十七你回去回禀祸鸦大人,血眼定然不辱使命!”他那凶恶又丑陋的脸上竟然真的生出几分神圣和庄重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
甬道内,贺梓川与陌颜在昏暗中笔直前行,二人每前进一步,后路都会消失一步,而且贺梓川隐约感觉到他们脚下的甬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方向,就像是他们所在的其中一截甬道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整体提起,与其他甬道重新连接,他们看似一直在往前走,其实有可能只是在原地绕圈圈。
贺梓川试探过甬道的墙壁,结果让他震惊,就凭那墙壁的坚韧程度,别说是他,就算是金尊当面恐怕也留不下哪怕一道浅痕。
二人走着走着,少女忽然噗嗤一笑,贺梓川意外地问道:“沫儿笑什么?”
少女天真地说道:“我笑刚才那家伙,明明长得凶神恶煞,丑陋狰狞,没想到实际上彬彬有礼,能说会道,真是一只有趣的恶鬼呢。”
贺梓川想起刚刚那只血眼罗刹,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地说道:“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我猜得不错,他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那里的,之所以要跟咱们说这么多,恐怕是想利用咱们的手逃出生天。”
少女惊讶道:“啊?那咱们为什么还要对他言听计从?”
贺梓川笑道:“我也很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这中间好像出现了一些意外,要不是他心中实在太过震惊,露了些许破绽,我还真不敢那么笃定地走进这道石门。你看那有光,咱们到了。”
二人顺着光源来到一间大殿,刚一踏出甬道,那甬道便立刻变为墙壁的一部分,凭空消失不见,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二人望着眼前之地,再次震惊不已。这是一间宽约三十余丈,长约数百丈的大殿,大殿内不见一盏灯烛,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整个大殿空空如也,却又极尽奢华。说它空,是因为大殿内没有一件陈设,甚至连柱子都没有一根;说它奢华,是因为大殿装潢雕龙画凤,十分耀目,像是帝王宫殿一般。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壁画,人物栩栩如生,风景生动自然,像是一幅幅流动的画卷。当二人进入大殿之时,这些画卷好似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一个个变幻不定的画面,犹如无数个世界正在这些墙壁上生生不息地变迁着。
天冥殿的一间密室之中,两位修士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两个蒲团之上打坐,忽然他们中间的一支白烛火光剧烈摇曳起来。其中一位中年修士霍然睁开双目,死死盯住烛火,另一位白发老翁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良久,烛火重新归于平静,那中年修士长长呼出一口气,兴奋地说道:“他们来了,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终于可以开始了。”
白发老翁双眼亦是透出难以掩饰的热切,重重点头说道:“我这便去找到那二人。”
中年修士点头道:“我与你一起去吧。”说罢他一翻手,掏出一枚酒杯大小的晶莹圆珠,圆珠之中映射着两个毫无所察的身影,正是贺梓川与少女二人。中年修士眉头一皱,讶异道:“他们怎么会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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