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关系

    
    可惜刚播出，每周只更新三集, 而且这三集里面, 林初霁就只在第三集的后半部分有戏份, 南乔把几个镜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林初霁出场时候不太好看。乡村的冬夜, 坟圈子里边，歪歪斜斜走出来一个身影, 很高挑，筋疲力尽地倒在了一根树旁边,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镜头拉近, 惨白的月光打在她半张脸上。这张脸满是血迹脏污, 却难掩眉目间的秀气。
    镜头一转，几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一个坟头后面爬了出来, 其中一个骂骂咧咧道：“那娘们儿跑不了, 这儿的林子布过阵！”另一个接着说：“知道她跑不了, 就怕她一狠心，把那玩意儿摔了……”
    几个男人拍身上的尸臭气, 发出细细索索的声音，镜头又转回林初霁这边, 她咬着牙，想站起来却没力气。一条腿怕是废了。
    第三集就这么结束了，卡得一手好情节。南乔沉默了几秒钟，学着林初霁的样子撅嘴, 把手机放回去, 开始擦拭身体。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南乔裹着浴巾, 接起了电话。
    “小姐，”许青低沉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那个白人说，指使他们追踪克洛伊的是一个亚洲男人，出入都带着口罩，看不清脸。那个白人和其同党把克洛伊关起来将近一年，据他交代，他们没有碰过这么漂亮的模特，就想养在家里玩。克洛伊坚持了没几天就把视频交出来了。亚洲男人交代过他不许看视频内容，看的话会死人，他就没敢看。”
    “他像孙若一样，只是个‘线头’。”南乔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说。林初霁跟她说过，孙若交代说有个不露面的组织，会定期给他们提供艺人的行程表和私人活动的时间地点，消息之准确令人咂舌。但作为交换，工作室也要付给他们很大一笔钱。
    林初霁当时说：“这么清楚明星的动向，那说明——”
    南乔当时很默契地接了下一句：“——他们就在明星中，且人际关系网十分复杂，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国外。”
    “小姐，您猜得没错。后来克洛伊被他们折磨致死，”许青说着有些不忍地停顿了一下，“有大量的dv为证。目前该男子和同伙尚未被定刑，时间过去太久，还有很多必要的东西都很难去取证。那个亚洲男人还没找到，看警方的反应，估计短时间内找不到。”
    “好，我知道了。你把报告给王先生和我各传一份。”南乔强调了一句：“不要邮件，用传真。”
    “好的，我知道了。”
    南乔捏着手机，想去拿吹风机吹头发。手刚碰到吹风机，就无力地垂了下来。她蹲下来缩着身体，把脸埋进臂弯里，几不可闻地抽泣了一声。
    这时候被扔在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南乔转头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喂？乔乔~”林初霁的声音有些欢快，带着阳光般的温度。
    “怎么了？”林初霁敏锐地听出了南乔的不对劲儿。只听呼吸声，她就能想象到南乔在做什么。
    “你哭了？怎么了？”林初霁着急地问道，“是不是节目组有人欺负你？”
    “没有。”南乔终于低声说道。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焦急，一阵被子摩擦的声音，似乎是起来了。
    “那，怎么心情不好了呢？你告诉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帮你解决，告诉我行吗？”
    南乔听着她的声音，胸中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像是决堤的洪水，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只想让电话那头的感受到她的感受。
    “我……”南乔哽咽了一声，“难受……”
    “你哪儿难受？我现在就给程依依电话，让她给你……”林初霁突然闭嘴，不对，南乔这样子不是身体难受。
    是心难受。
    南乔现在在河北，从北京开车过去也很快。林初霁看了一下时间，快十一点了。她迅速地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又被出来找水喝的老爸撞见了。
    “这么晚了……”林硕怀疑地打量着女儿，“你上哪儿去？？？”
    “去找南乔，”林初霁十分“嚣张”地回答，还回头跟林硕补充道：“对了爸，您做的那个雪梨罐头挺好吃的，南乔说爱吃，您……”
    林初霁看到了林硕沉下来的脸，捏了一下自己的嘴，比了一个“致敬”的姿势：“首长，那我先走了！回来再孝敬您！”
    林硕瞪着女儿扬长而去的背影，气得水都喝不下去了。他做的雪梨罐头，曾经是沈必清很爱吃的东西。和沈必清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给她做，她怀林初霁的时候更是没断过。
    从相亲，到结婚，再到生孩子，沈必清一直是淡淡的模样。他当时觉得，沈必清性格挺“恬静”的。
    是挺恬静的。在他面前一直是“恬静”的样子，在钱雨蒙那儿，估计还是挺“活泼”的吧。
    林硕摇摇头，看了看冰箱，还有几个雪梨。
    林初霁又叫上了王蓓。有了上次被别车的教训，林初霁果断开了自己的“老破车”。
    破车低调。
    她发动车子，先给程依依打了个电话：“依依，你去看看南乔。”
    然后又心惊胆战地给南乔拨了过去，她太怕南乔出什么事了。南乔心里本来就已经装了很多事情，她表面上没事，那是因为她能忍。
    忍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积压太久的情绪，会冲垮一个人。
    林初霁开车像飞似的，王蓓都忍不住提醒她：“林小姐，要不我来吧？”
    林初霁摇摇头：“不用，放心吧，我技术还行。”
    程依依敲了半天的门，南乔才给她发了个短信：“我没事儿，你回去睡吧。”
    程依依无奈，在门口又守了一会儿，才去楼梯间给林初霁打了个电话：“南老师说她没事。”
    “嗯，我知道了，谢谢。”
    南乔没吹头发，就那么躺在了床上。
    身体很疲惫，可大脑却很清醒。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控制不住地闪现出姜汉生被烧得浑身焦烂的样子，还有克洛伊死不瞑目的样子……
    正在半睡半醒间，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手机也弹进来一条短信：“乔乔，开门，是我。”
    南乔几乎一瞬间就清醒了，她下了床，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
    林初霁反手把门关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南乔一言不发，紧紧地抱住了她。
    林初霁也回抱着她，安慰道：“我在呢。我们上床说，好吗？”
    话一出口，林初霁觉得不太对。什么叫“上床说”？怪怪的。
    南乔格外依赖地抱着她，她只好和她一起挪动到床上。躺下的时候，南乔才松开她：“你把衣服换一换。”
    “嗯，好。”林初霁在南乔的衣柜里拿出一件睡衣，三下五除二地剥掉了自己的衣服换上了。
    她一钻进被子，南乔就压在了她身上。
    “乔……嗯……”南乔怎么了这是？她大老远过来，是想哄她睡一觉的。她想说话，可南乔不让她说，唇舌顶住了她。不断攀升的热度，快把她的理智烧化了。
    月光照不进厚厚的窗帘，也照不到里面的癫狂。
    “乔儿……”林初霁喘了口气， “你怎么了？”她轻声问道。南乔从来没有这么“猛”过，差点让她受不住了。
    “我难受。”南乔只是重复着这句话，低头吻了吻她。
    “怎么难受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林初霁看着她，声音放得很温柔。
    “嗯。”南乔埋进她颈窝，“是，也不是。”
    其实林初霁也觉得南乔很苦。普通人觉得明星有什么苦的，每天吃香喝辣，穿得香香美美的。
    可享受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妒英才，老天看南乔一路太顺，故意给她看到这么多不好的东西，让她心里难受。
    那些人的死亡，就算不是她亲手造成的，却也是和她密切相关的。一个人要多坚强，多不可摧折，才能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地接受这一切？
    即便克洛伊很坏，也罪不至死啊。
    “那不是你的错，”林初霁亲了亲她额头，“你不该承受这种压力。如果你这样想，那你这些年来承受的威胁又算什么呢？你难道不是受害者吗？只不过你一直很幸运，不然或许你……”林初霁停住了话头，她不想说不吉的话。
    她只对南乔的事情迷信，生怕一语成谶，伤害到南乔。
    “我知道，”南乔的眼泪落在林初霁肩膀上，“我都知道，但是我控制不住……”南乔少有地把她所有的脆弱暴露给了林初霁。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哭一哭就好了，嗯？”林初霁绞尽脑汁地想哄人的话，耐心地给她擦眼泪。
    南乔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她眼里的湿润和微红的鼻尖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她抓住林初霁的手，往下带。
    “给我。”她简短地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