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之路

    
    能让谢浩灵嫉妒的人太多太多，绝对不仅是谢浩然和文天翔。
    但在谢浩灵把目光放在谢浩然身上时，他发现后者也在把目光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因此，他不可避免地注意起这人。
    “什么嘛，不过如此。”
    一开始，他并没有高看这个家伙，准确说，当时的谢浩灵，就是那种眼高手低的典型世家弟子，
    只是，之后在讨伐刘天的路上，他失败了，谢浩然也没取得太大的成果，而就在那时候，谢浩灵注意到了文天翔，开始明白谢浩然为什么看重他了。
    那份一往无前，对胜利的渴望，无人能及。
    “那种事，我也能做到。”
    然而，他做不到。
    对大宋影响深远的内战，他所在的谢家一开始无法动弹，只有家主出动了，后来谢浩然成为家主，他们也只是在那里和陆家打默契战，只有文天翔可以动，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份，可以不依赖体系，不依靠士兵，不用背负家族或是别的什么，一人独闯龙潭虎穴。
    那份独行剑士的自由，让人心驰神往。
    “只会逞匹夫之勇，有何意义……可恶，我会让你知道，背负更多，也能更强！”
    然而，做到的人是谢浩然，而跟在其身边的文天翔看似一如既往，但和谢浩然的搭配，明显弥补了他的不足。
    更让谢浩灵羡慕的是，文天翔是真的能大声说出谢浩然是自己的对手，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对方，在挑战中不断进步。
    是的，谢浩然最终没能获胜，但他展示出了最正确的路，为文天翔展示了正确的道路，怎料这家伙却在这个时候急转直下了。
    真的可笑，可惜谢浩灵也是如此，根本没资格说别人，最让他羡慕的是，就算如此，文天翔还是依旧强大，他用比自己更加坚定的步伐在变强，哪怕是犯错，他的根基一点都没有落下。
    怎会有这么要强且强大的家伙，这样的家伙，怎能如此执迷不悟。
    是的，谢浩灵先一步变强了，向前迈进了，但他迈进的同时，也不容许自己抛下文天翔。
    “清醒一下吧，你和谢浩然那家伙是不同的，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你也不需要成为他！”
    ……
    谢浩灵说了很多东西，文天翔大部分都没听进去，但可以知道的是，这家伙不是来嘲笑自己的。
    “这样吗……”
    关掉模拟结界，文天翔离开了居所，谢浩灵追了多久，说了多少东西，他依旧没听。
    他知道这是好意，他知道对方打算唤醒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醒来，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好意归好意，谢浩然也是好意，但他无法理解，无法理解为什么是自己。
    他不知道如果把模范谢浩然的做法抛弃掉，自己还能做什么。
    感受着身体内流窜的那股真意，这是从他决定模仿谢浩然的那天萌芽的力量，是谢浩然冠绝天下的力量，这份力量的诞生，不应该是错误的。
    抬起头，视线仿佛穿过了眼前的街道，来到城外的军营处。
    陈暮云、岳非等人用事实证明了士兵的重要性，和他们并肩作战，也不应该是错误的。
    那么，错的是对他自己有期待？错的是他对自己有期待？
    但谢浩灵在呐喊，他露出了和谢浩然一样的不甘和羡慕，同时文天翔也想起了遥远的过去，陈暮云在拜托他时的事。
    承认自己废物，岂不是否定他们的信赖吗？
    他发现自己无法前进了。
    “叔叔。”
    脚边传来微弱的声音，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女孩在那里拉扯他的裤脚，另一只手则是捏着一束纸花。
    “你能收下吗？”
    孩子的家长跑了过来，轻轻抱住孩子并且向文天翔道歉，从中文天翔了解到，这是启蒙学校给孩子们的政治任务，说是要给军人送花。
    虽说文天翔穿着便服，但他腰间始终佩戴着一把剑，加之其从战场打滚回来的气场，就连小孩子也认出了他可能的身份，趁着他发呆，就跑过来了。
    当然，文天翔在江东的一般人眼里，名气可不少，家长虽说可能不记得名字，但至少知道这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人。
    “不，我不是……”
    只是，现在的文天翔，下意识就想否定自己的一切。
    “咦，叔叔你不是军人吗？”小女孩开始为自己的功课担忧了。
    “不，我……没有赢得胜利。”
    成败论英雄，这才是人否定自己的根源。
    “哪里的话。”真的信了文天翔不是电视中那个人的家长笑着安慰他，“正是因为有你们的努力，我们才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不是吗？”
    这是很客套的话，却意外让文天翔觉得受用，只是马上的，他就想起什么似的。
    他抬起头，环顾了街道一周，久久无言。
    “叔叔？”小女孩又拉了拉他的裤脚，“能收下吗？”
    “嗯，可以哦。”文天翔俯下身接过纸花，但马上就把话递给了小女孩父母，“但真正应该感谢的是你们。”
    只是，文天翔说的并不仅是指小女孩父母，而是指这条街上、这座城里……乃至大宋每个人。
    能支持他败北，支持其他人取胜的，是千千万万个宋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能明白这点，是因为他已经是有真意的人，因此，真意不是错的，但是——
    “这个国家不需要‘国之支柱’，因为每个人民都是，我们的剑要心怀天下，心怀人民，心怀国家。”
    谢浩然的幻影在前方一晃而过。
    文天翔离开了，他径直来到了军营之外。
    他没有出面，而是躲在暗处观察。
    “不要松懈，继续训练，这次我们没能帮上军主，但下一次，我们一定要……”
    牛皋带着一众军官在训练，在不断自己，他们并没有怪责文天翔，他们是值得信赖的，就是——
    “哈哈，老李你的射术还是那么糟糕。”
    “笑什么笑，有种跟我来近战。”
    “都别闹，全面才是最厉害的。”
    “你那叫不上不下！”
    就是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他是如此，那人也是如此。
    “所以，大家请借助力量给我吧，这是我唯一的战斗方式。”
    陈暮云一如当初，但最终还是如泡沫般消散。
    文天翔离开了，他在游荡。
    “谁说书生不能救国，我的文字就是力量！”有文人愤愤然对同伴们吹嘘。
    “我每杀一个盗寇，就算对国家的平安多一份帮助，也算为战争出力了。”一个游侠儿向同伴述说自己的志向。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职业，只要不断前进，就一定会变得离目标更近一点。
    是的，各人的步伐有差距，但要追逐共同的目标，依靠的是全部人的共同努力。
    就这样，文天翔来到了谢家府邸外，他要找的人不在，但对方很快就从外面赶回来了。
    “你这家伙怎么绕了一圈来我家了？不过正好，我还有很多要说……”
    谢浩灵还打算继续指导他，但文天翔没有改变初衷，压根就不想听。
    他来，只是为了说一件事。
    “我不是谢浩然，也无法成为他，也不需要成为他。”
    尽管是把谢浩灵的话复述了一遍，但文天翔根本没把谢浩灵放在眼里，那目空一切的态度让后者很是窝火。
    同时也很高兴。
    “正是如此！”
    文天翔离开了，哪怕是谢浩灵也能看出，他迈开的步子变大了、
    也变轻松了。
    下一个目的地，是岳非所在的营地。
    “什么事？”
    文天翔默默把兵符放到他面前。
    “抱歉，我无法胜任职务。”
    “散散心也好。”
    “不是停职，我希望离职。”
    岳非对于文天翔这个选择没有多大意外，只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消沉。
    “包括白袍军？”
    问完这话，岳非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嗯，是的，他们非常出色，理应由更好的将领指挥，在我手上，算是委屈他们了。”
    “你……不打算带兵了吗？”
    文天翔微微一笑。
    “我无法成为一个好将军。”
    ……
    再一次来到这个山谷前，文天翔只觉得身体说不尽地轻松，哪怕他一路保持着四重魔法叠加的高压状态，他还是觉得无比地轻快。
    嗯，是的，他成为了不了谢浩然，无法再在这个时代杀出重围成为什么国之支柱，他也无法成为陈暮云岳非那样的名将，无法率领部队获胜。
    但他还是有自己能做的事。
    他还有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还有他应该做的事。
    带着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他一头扎了进去——
    “能来到这里的只有一种人，你知道是哪种人吗？”
    老者坐在大石上，望着他。
    “嗯，我知道。”
    剑庐，剑庐。
    能进来的当然只有剑士！
    最纯粹的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