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孤鸣

    
    嘉筠峰，乃是苍云十三峰之中的最高峰，拔地千逾丈，直插云霄。奇松怪柏旖旎其上，朦胧不见山上之景，仰而不知其有多高，是凡人不可攀登也。
    其峰顶，长年覆雪，泠冷如冰狱。偶尔寒风劲吹，卷一席飞花不落晶莹远。
    然而，在这茫茫雪原之地，坐落一悟道之楼阁，名：流风回雪。
    长烟空皓，吞衔远山，横际无涯，此被风雪掩盖之楼阁，静沉于这青空冥冥之下，添一份寂寥，增一份道寻。
    恍惚之间，一裹在银白风雪之中的身影，踏风而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其云髻雾鬟，发梢轻挽，而衣袖褶褶翩飞，似雪月之流光，如飞仙之剪影。
    女子，来至楼阁门前，素手轻拂而清风起，石阶上重重积雪皆以如烟化去，仿佛从不曾存在。上前，缓缓推开大门，这如仙般的女子迈进其中。
    抖落身上的白雪，掩上门扉，顿觉一股暖意袭身。
    “师尊！”只见一十来岁的女孩，绾着丱发，扎着青带，对着门前拂去衣上雪的女子恭敬施了一礼。其眼神虽是灵动，但却添了份雪峰之上独有的冷意。
    “瞳儿，来。”细白芊弱的手轻轻抚着女孩的脑袋，嘴角含笑，柔声道，“随我一起下山吧。”
    闻言，女孩面露疑惑之色，不解询问道：“师尊，那‘九天’之剑该怎么办？你不是说：剑无鞘而锋芒不隐。为了不让这太古之剑误伤于人，师尊才会让我接任萱儿师姐在这个地方守剑三年，如今三年之期未到，师尊又怎么让我下山了呢？”
    又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女子浅笑道：“这剑乃是你母亲所留，故而由你守剑，最能得到这太古之剑的承认。本来我是打算待你完全被‘九天’承认之后，再接你下山，但如今剑鞘已经找到，其上的魔气也已经清除，自然不用如此辛苦的守剑。”
    “剑鞘是如何被找到的？”女孩抬起头，迎着女子的目光，眼神极为平静地道，“那夜，‘九天’突然震开我，从我手中飞走，就是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剑鞘的所在之地吗？”
    “没错。”女子收回搭在女孩脑袋上的右手，有些心神不宁，“‘九天’的剑鞘之所以千年都未曾被发现，是因为，剑鞘被一股庞大的魔气所压制，隔断了剑与鞘之间的感应。”
    女子不愿再透露这个年龄的孩童所不应该知道的东西，所以她也并不打算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好了，瞳儿，收拾一下东西，便随我一起下山吧。”
    “知道了，师尊。”言罢，女孩便迈过厅堂，向着屋后自己的小屋走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平常所用的衣物，以及一些洗漱用品，女孩便背起包裹，向着女子走来。
    “都收拾完了吗。”耐心等待了片刻时间的女子，看着女孩缓缓从屋内走出，还是出声询问了一声，不过，心中已有猜测，也就并不怎么需要女孩回答。
    “嗯，日常所需的东西，大概都带齐了。”女孩应声而回答，但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什么也不会在她心间留下痕迹。
    见女孩如此平静模样，好似个小大人，女子不禁摇头一笑，挽起耳鬓的发梢，忍不住调笑道：“东西如果没有带齐的话，我可不会再陪你上山取回东西哦。”
    “嗯。”
    “好了，不开玩笑了，走吧。”说着，女子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女孩小小的左手，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身后，重新被掩上的大门再次被风雪所掩埋，整个楼阁也重新陷入茫茫白色之中，静如许，不知何时才会再现这人世间。
    冷风吹拂，衣裙猎猎作响，白雪飘零，人眼尽皆迷乱。
    “冷吗。”一声询问，却道尽人世间最美好之情。
    “不冷。”发梢黏在脸庞之上，虽然小脸被冻得通红，身体也亦不断发抖，但眼中却有着一份倔强和不屈之色。
    女子仿佛并未听到她的回答，只是望着远去的天空，吐出一口袅袅升起的白气，左手朝前一指，顿时，一道青色的屏障突现眼前，环绕二人，阻隔无尽冷风和飞雪。
    是夜，女孩躺在床沿之上，却始终也睡不着。
    也许是这半山腰和峰顶的气候大有不同，毕竟自己已经在那冷寒之地呆了将近一年，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已经将之适应。此时，春天已尽，盛夏将临，虽然这半山腰处，气候较为凉爽，但仍是令女孩感到有些闷热。
    不过，她知道，自己之所以睡不着，是因那剑与鞘的事，师尊瞒着自己太多，她想弄明白，“九天”之剑异动的原因，但却毫无头绪。
    而此刻，在老人住处已经生活将尽三个月的姬若曦，身心更是烦躁得难以入睡，他被完全限制于此，既不能离茅屋太远，又无法得名师教导而增强自身实力！老人只是把他当做仆从一般使唤，烧饭洗衣，清理卫生，打理前院，从那一日指出姬若曦剑招破绽之后便再未指点姬若曦丝毫，令他只觉自己身陷牢笼，无法脱困。
    姬若曦不明白，自己既然是古魔的血脉延续，老人为什么不杀他，反而用这种方式限制自己。事到如今，姬若曦已经不想再如此耗费自己时间，他想当面询问老人究竟要怎么处理自己，如果真得断绝姬若曦上山求仙的道路，姬若曦便打算转修魔诀，脱离这是非之地！
    叹一口气，躺在院子里的姬若曦凝望这片星空，焦灼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扭头瞧了瞧身旁横躺在藤椅上，闭目乘凉的老人，姬若曦努力于脑海之中组织语言，却还是不知自己该如何开这个头。
    坐起，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徒留一股不散的涩苦味残留，姬若曦长舒一口气，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与老人摊明一切。
    至于后果，不管是好是坏，自己又将要面临怎样的处罚，也比如今不上不下，浑浑噩噩要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