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击程子卿正是他的好女婿,俞叶封之子俞云九给他出的主意。张啸林和黄金荣一样虽然老婆好几个,却皆无所出,膝下子女都是抱养来的,所以他对俞云九也没有常见的老丈人对女婿的那种淡淡的隔阂疏离感,反而是因为大儿子张法尧实在不成器的缘故,对在东洋留学且取得优异成绩的俞云九颇为看中。这点他倒是想的穿,反正都没血缘关系,那还不如培养自己看着顺眼的那个。
眼下已经开始让他接手一些产业,俞云九也没辜负老丈人的期望,和自己老婆恩爱有加,做事情也是有板有眼,待人接物不急不躁,加上文化水平高,在青帮一众文盲中间很受好评,连跟着张啸林混了几十年的老兄弟都翘起大拇指“这个女婿便宜老张了。”
张啸林知道俞云九和东洋人多有来往,但他也不管,反正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过在东洋人表示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可以为刺杀行动提供部分帮助时,却被张啸林拒绝。
他本人一直和浙军阀有往来,虽然北伐成功后卢永祥、何丰林乃至张载阳等人都选择在申城或者天津等地做寓公,但昔日手下众多,找几个死士还是很方便的。这也是张对于黄杜二人的最大优势,申城承平日久,流氓们也早就没当初斗狠的勇气,欺压平民时个个争先,等到要执行一般刺杀任务时就你看看我看看你。要说当死士,对不起,老头子你晓得什么叫爬香头伐?
张啸林就是看准了这点才坚持让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动手,他还耐心的和女婿解释:现在东洋人看上我们,不是我们厉害。而是他们肯定在杜月笙哪里碰了一鼻子灰,才想到我们。萝卜头做事情向来是留着好几条后路,你看北边他们拿不下吴佩孚段祺瑞只能抬出王克敏梁鸿志。我们也是他们的备胎,所以千方百计要显出自己的实力,不能让他们看轻。一番分析让俞云九点头不已。
此刻俞云九又从罐头中掏出一支烟来,递给张啸林,顺便为他点上火“爸爸,消消气,你看樱井先生还在呢”
坐在沙发上的樱井含笑道“张大帅人如其名,快人快语,是豪侠的气概啊”。
此刻他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衫,配上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倒是十足的学者气。当然这和他目前的身份也有关系-东亚同问书院经济学教授。
张啸林狠狠抽了两口烟道“这个事情虽然没成,但至少也能杀杀程老三的威风,黄金麻皮那边就不说了,大白天他的花园里被枪击,传出去,也够他受的了。云九,和几家我们控制的报馆打个招呼,明天一早就把消息发出去。”
樱井站起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就先告辞,二位来日方长,大东洋帝国的友谊之手永远向你们伸出,为了建立亚洲人的亚洲,创立东亚新秩序,帝国恳切的需要你们的帮助和协作。当然我们绝不亏待朋友,也绝不轻饶敌人。”
“那是,那是,中国和东洋亲善得益的是两国人民。”
樱井又道“张先生愿意和我们往来是眼界开阔的表现,放眼世界,东洋正如日中天,英美法却是日薄西山。可笑黄金荣杜月笙还以抱着他们的大腿为荣,殊不知他们背靠的乃是一座冰山。”
“那是啊,中日之间一衣带水,同文同种,自然要比那些心怀叵测的白人要亲近的多”俞云九适时插上一句。
“那就告辞了”
“好,我送送樱井先生。。。。”
“您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
等到张啸林再次回到房间中,气氛又凝滞下来,“啸林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和东洋人走得太近了?”说话的是他当年从南市带出来的赵南生,江湖绰号“硬木头南生”,原本就是做木材木器生意的小开。
张啸林成立霖记木行后就把他弄来做老本行,一方面是借助他的经验,另一面也是让老兄弟有个养老的地方。
“南生,我晓得的,”张啸林闷闷不乐的靠在沙发椅上,俞云九又给他点上烟。
“现在由不得我们了,黄金麻皮靠着法租界,“莱阳梨”则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华董,册那,我们这些年光顾着在华埠抢地皮,但闸北哪里被江北顾四把持着,我们也不好多下手。上层路线没好好走,现在发现也晚了。所以只好铤而走险了。再说他们靠的了外国人我就靠不得?别说他们往上看老蒋还不是靠着德国人?”
“啸林哥,不一样啊,人心难摸,鸭胗难剥,萝卜头矮子肚里花头多,和他们走太近要出事情的啊,你看看北面这几个,还有蒙古的德王李守信,更北面的儿皇帝傅仪,那个不是被连十八代祖宗都骂进去了。啸林哥,我是大字不识几个,只会记记账,比不得云九从东洋回来。”说着觉得胸闷自己拿了支烟,俞云九见缝插针的给他也点上。
“哎,云九是好苗子,见多识广,大家都是翘大拇指的,但是毕竟年纪轻,云九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和我们比云九你太顺了,有时候不被人拿刀追着跑个三四条马路有些事情是不会想清楚的。这个话,啸林哥,你承认伐?哎。。。”
“好了,好了,南生,你的心思我晓得,那么多年老兄弟下来,我不信你信谁,云九也是你的晚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再稍微看看吧。。。。。”
钱鼎章父子俩上了黄公馆派出的车,巧了开车正是之前给二人带路的陈管家,钱鼎章不由好奇“陈管家怎么好意思扰您来开车啊”
“嘿,不瞒你们讲,我当年拜在老子门下到黄公馆帮忙,没多久老头子见我做事情还算手脚清爽,就把我放出去管管俱乐部,但平时黄家有个什么节庆大事的,我还是回来搭把手,做熟了的嘛。”
“噢,哦,那今天我们是高攀,这车子座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你们说书的真会说戏话,你说这个座的你起鸡皮疙瘩,这可是大大冤枉了这辆车子啊”说完顺手拍了拍方向盘。
“哦,此话怎讲”钱逊之也好奇
“这车是贝家送给老头子的,晓得为啥送伐?”
“这还真不知道。”
“记得,几年前贝家小儿子的那宗绑票案吧,嘿嘿嘿”
“哦,哦,哦。。。。。莫非。。。”
“莫非什么莫非,这就是我们老头子带人破掉的,贝润生就送了这辆车还有两万赎金,呃,不对谢礼。。。。。这话出去不要乱讲”
“是是,明白明白。。。”
搞了半天这车和贝鸿德还有关系啊,钱鼎章揉揉脑袋。。。。
“哎,其实行里都晓得”陈管家见二人似乎被自己吓到,有点过意不去“其实就是老头子的徒孙王文奎做的生意,老头子出面“讲的斤头”,但具体他们怎么分的,我就不晓得了。大概是洋钱归徒孙,车子归老头子,徒孙事后再报效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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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张啸林落水是因为之前接触过土肥原和永野修身,之前我也采纳过这种说法,但这几天我顺便翻了下永野的履历,发现似乎不大可能来接触张。张落水后和黑龙会的一些人来往甚是密切,所以他在土肥原诱惑下投敌还是比较靠谱的。至于永野一说,我也找了最原始的出处,某个青帮人士的回忆录或者说是交代材料,但那个年代的交代材料吧,有些东西实在是可信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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