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终点星

    
    窃听到林π克和石清越体育场夜话的罗朗决定把窃听笔取回来——既然这两个人连自己的表哥和妈妈都怀疑上了，自己被疑心的日子也不远了，再加上他最想窃听的云梦泽很少出现在林π克身边，没必要留着那只即将没电的笔成为后患。
    罗朗和石清越他们不一样，他最关心的不是游戏世界是怎么运转的，而是自己的养父母的身份问题，他们是不是玩家，是什么级别的玩家？他们会不会是那种可以给别人提供脑机接口的玩家？
    开了天眼的罗朗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养父母，却发现自己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全都是MNPC。果然，罗朗想：他们都是养父母创建出来打辅助的，难怪都是一些可宣扬爱心又不太难养育的残障儿童——二弟是听障（现已戴上人工耳蜗）；三妹是没有左胳膊（已装上义肢）；四弟是那种罕有的比较安静的、不严重的智力残疾。
    到了和妈妈康妮约定的外出就餐时间，罗朗带着司晨心去到了康妮选定的餐厅。虽然知道不应该这么卑微，但罗朗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激康妮和艾瑞克能在百忙中答应见他的女友，他甚至都快要原谅他俩这几年的冷落了。
    “叔叔阿姨好！”司晨心活泼松脆的声音把罗朗拉回现实：“我叫司晨心，是罗朗的女友，也是学妹。”
    把改换外观功能用得炉火纯青的司晨心现在比以前更活泼自信，她原本就是个爱说话的人，现在就更爱表现了。罗朗在整顿饭的过程中都没有听清司晨心说的任何一句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养父母艾瑞克和康妮的身上。
    罗朗反复解锁他们的个人资料，翻来覆去地确认他们是MNPC。罗朗难以容忍这个设定，他总以为自己的养父母即使不是两个很大号的玩家，那也起码应该是玩家。罗朗完全无法接受他俩是MNPC这个事实，他甚至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是用了个人资料更改外挂的玩家，想在NPC的马甲下隐藏自己是资深玩家的事实。
    一定是这样，罗朗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艾瑞克在医院的地位和康妮在福利院的地位都很高，不可能是普通的MNPC能达到的境界，再说他们家里还养着三个MNPC，这理应是玩家才有
    的待遇！
    艾瑞克和康妮一直在餐桌上给司晨心说着罗朗小时候的趣事，罗朗装作在听，却留心观察他俩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安静下来的神情。罗朗忽然发现这两个人都在时不时打量司晨心，那轻微闪烁的目光非常像是在解锁个人资料，罗朗顿悟：艾瑞克和康妮也是和我们一样开了天眼外挂的NPC，看来他们工作的医院和福利院，就跟现在云梦泽说要建立的集团是一个性质的机构，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竟然在谈笑间横跨了两个NPC奔现集团，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整个厉都通晓最多秘密的人。
    想到这里，他连那种不被爱的弃儿感都抛下了三分，开始觉得自己朝天选之子的路数迈了一大步。再想到司晨心还没有装备上天眼，他又赶到万分的庆幸，心想以后如果她开了天眼，就不再带她来见养父母了，不过还好，没有哪个十几岁的女生会想和男友爸妈待在一起，司晨心这次要见他养父母也不过是想试验他在不在乎她。
    不过话说回来，罗朗发觉司晨心加入集团以来比以前多了些刻苦上进，少了些风花雪月。这些天她和乔飒飒、闻笛每天跟林π克在办公室里制定未来的外联规划很用心，计划书都写了一大沓。
    每个星期五晚上是云梦泽和大家开会的日子，平常他不会出现。司晨心她们很珍惜这个机会，每次都准备得很充分，会在周五中午把写好的计划传给云梦泽过目。
    罗朗他们的测试部也很认真，测试之余，他和卢皓月、杜羽都竭尽全力去学习石清越教给他们的思语言编程了，不过效果了了，他们毕竟还是NPC的原装脑袋。
    云梦泽那里看起来也在快速统筹规划着，这个周五，他宣布了集团守则和晋升规则。
    集团守则：成员须遵守贡献原则和保密原则。
    一、贡献原则：成员应全心全意为集团做贡献，甚至为集团利益献出生命，不要担心，集团会从今日起对每位成员的大脑数据进行存储，如成员因任何原因在游戏中死亡，集团会负责将其复活。如果成员在可以为集团做贡献的情况下却长期好逸恶劳，集团会将该成员除名，并删除他在集团服务器上备份的大脑数据，仅留一份赠与被除名成员自行保存。
    二、保密原则：若有证据表明成员在任何情况下泄密，集团将会在删除该成员的备份大脑数据的同时，对该成员脑内关于本集团的一切数据都进行永久删除以绝后患。
    云梦泽宣讲到这里，罗朗体会到什么叫做贼心虚，仿佛此刻已经有种脑数据被删除之后的头痛欲裂感，却忽然听见林π克站出来说：“永久删除脑数据这件事我认为应该再议，不能因为害怕成员泄密就开放一个有如此安全隐患的功能。比如成员会有因为得罪了某位码工而被删除全部脑数据的风险。”
    罗朗听完连忙低声附和，大家和他一样各有微词。
    石清越也对云梦泽说：“这么大的权限确实应该有所限制。”
    云梦泽点点头：“我早已考虑到这样的风险，决定只有在超过三分之二的成员投票赞同的基础上才进行脑数据删除，而且被删除的数据会在集团的数据中心留下备份，删除过程也会让所有开发人员全程监督，以防删除范围扩大化。”
    云梦泽紧接着宣布了晋升规则：
    一、现有全部成员都是即将建成的分部后备役负责人，未来一年内集团将在国内建立五个跨省分部，未来三年内将在全球建立五个跨国分部，如果成员在每一步都按照集团决议完成了分内的任务，在分部建立时即可调任分部担任跨省分部负责人，如果在跨省分部负责人的位置上做出卓越贡献，可调任跨国分部负责人。
    二、任务划分由测试部和外联部负责人提议，两部成员协商或投票达成认同。
    这是一个光明的前景，没人反对，但是林π克有疑问：“我们可都还要上学，怎么去外地当负责人？”
    云梦泽笑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玩家在我们游戏里是不用走很长的路程的，他们可以在脑内点击地图就瞬移了，我们以后也会开发这个功能，只有晋升到分部负责人这一步才可以装备上这个瞬移功能。”
    一时间会议室的氛围开始激动起来，大家都没想到还能真能用玩家装备玩游戏。
    云梦泽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之后说：“林π克交上来的一份提议里说，大家除了在集团内部担任职务之外，最好要有一个真实的社会身份，利用开了挂的身体和大脑扮演如运动员和明星等能吸引大批粉丝的角色，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才进入集团。”
    成员们讨论了一下，同意这是个省力而且有满足感的操作方法。
    最后大家很快确定了开发测试部成员的社会身份：石清越是银核耀星游戏公司CEO兼技术总监；卢皓月是游戏公司创意总监；杜羽当美术总监；
    外联部每个人都有着很多想法，后来司晨心决定要多完成任务，最后接受大脑改造当科学家，因为她认为这是个知名度不是很高，但是有很多信徒的职业；乔飒飒想要当歌手，一是觉得特别帅，二来看上这个职业的众多粉丝；闻笛想当作家，也愿意给石清越他们的游戏公司写脚本；林π克觉得自己当网球冠军最能让身边人接受，毕竟以前就打得一手好网球，现在身体改造过了，可以很自然地让比赛成绩节节高升，这过程中会引来大把球迷。
    罗朗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继承养父母的衣钵发展慈善事业，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用发展慈善事业做宣传，罗朗甚至可能从云梦泽石清越他们那里得到帮助，打进养父母所在的医院和福利院。
    开完会送司晨心回家之后，罗朗一个人走在沿江大道上不想坐地铁，只想吹吹江风舒缓一下澎湃的心情。
    学着云梦泽的样子，罗朗也给自己制定了几个“小小的”奋斗目标：
    一、尽早完成业务，装备上身体改造外挂和其它升级版功能，利用这些功能骗取养父母的资料和信任，进入福利院或医院，获悉他们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云梦泽他们还有没有赶超的可能。
    二、成为分部负责人。因为从小命途多舛，罗朗非常希望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分部负责人想来有不少的自由度，可以有一方霸主的掌控感。
    三、弄到一个脑机接口和外挂。偷听了那晚石清越和林π克的谈话，罗朗也认为这非常关键的一步在于手握游戏世界和真实世界的电脑操作系统的连接代码。
    四、搞定一个玩家。想到这里罗朗就不得不羡慕林π克有很大可能生来自带一个妈妈玩家，不过罗朗没有感伤的时间，他记得前段时间有个晚上听到林π克和卢皓月提到他碰上一个对他很关注的玩家，虽然那个玩家看起来对林π克没有下一步动作，但罗朗认为这游戏里一定还有像这样可以攻略的玩家，他要抓紧时间给自己物色一个。
    不过在这之前罗朗还是觉得应该先把窃听笔拿回来，免得万一被发现了，林π克就算没法断定是谁放的，但也一定会怀疑到他罗朗身上。
    罗朗越想越害怕夜长梦多，就给林π克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点消化不了这些天接受的太多信息，想找他聊聊天。林π克接电话的时候口齿含糊，像是已经睡下了，不过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躲着爸爸，带上路过偷溜出来见罗朗了。
    罗朗找了个保龄球馆和林π克边打保龄边聊天，路过被工作人员安排在球馆角落等着。
    罗朗说了这些天的激动和忧虑，也说了学习编程的收获和遇到的困难，说了和司晨心之间的关系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林π克都认真聆听，并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和看法。
    两人进展缓慢地轮流打着保龄球，两人虽然不常打保龄球，但毕竟是体育生的身体，所以分数相当好看。林π克球技好力量大，拿16磅重的球，时不时打个全中，罗朗拿13磅球，虽然很少全中，但几乎每轮都能补中。
    罗朗说到因为被弃养在福利院，最后被领养得以有了比较优越的生活，所以日后打算投身慈善事业，拯救更多人脱离苦海。林π克尊敬地行了拱手礼，说：“我们这些平时看起来很友善的人，在拥有装备的第一时间都没考虑过其他人，只有你对那些命运不好的NPC怀有悲悯之心，真不愧是在慈善世家长大的啊！”
    又打了一会，林π克说想去卫生间，罗朗确定他走进卫生间后，赶紧拿过他的背包，里里外外迅速摸了一遍却没有找到窃听笔，罗朗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路过好像觉得这里有动静，开始拼命挣扎，罗朗慌忙把背包合上放回原位。
    林π克从卫生间出来之后，被工作人员要求安抚他的狗，罗朗也走过去帮忙。路过冲罗朗叫了一小会儿就安静下来，不过林π克和罗朗都觉得时间太晚，准备把这局剩下的第十轮打完就回家。
    这最后一轮林π克发挥得特别好，三球都扔了全中，罗朗虽然知道他是因为身体改造后的超强控制力而赢的，却难免有些卑怯，再加上不确定那只笔不见是不是因为被发现是窃听器，罗朗心绪混乱如麻，第一球打了五个瓶，第二球打了五个瓶中的三个，没能有第三球。
    罗朗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心想：万一真要被发现那可惨了，或者现在是已经被发现了？林π克也许正带着一颗审视的心在怀疑我？甚至有更坏的可能，林π克和别人的某些对话是刻意说出来误导我的？还有那只该死的狗，他离得那么远都能看见这边的动静，是不是设定成人类的智力了？我能怎么办，谁会再相信我？我又该相信谁？
    罗朗尝试着给呼叫那只窃听笔，但是它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被人关掉了，没有办法连上线。
    罗朗为这只笔懊恼不已，要是没有它，自己现在还能安心在集团里发展，现在这个状况，都不知道集团里的人是不是已经开始对他有所忌惮了？
    罗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忽听一楼传来也不知道是艾瑞克还是康妮的开门声，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有养父母这条线，也许可以努力刷刷这边的分，能在福利院这边有所成就的话，云梦泽他们最后即使要赶他走，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要赢得康妮他们的信任，罗朗告诉自己：要在福利院管理层有一席之地，方可在事情败露的时候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