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终点星

    
    “果然！”石清越把林π克叫到书房说：“你妈妈给路过写入很多代码！”
    “都写的什么？”林π克迫不及待地问。
    “她很少写备注，我暂时还没看出来写的什么......”石清越紧盯着屏幕说：“不过我发现她在显眼的地方放了好多资料，应该是她用来检测你够不够聪明和努力，如果你能发现这些书的话，这就是她送给你的礼物吧。”
    “Pardon？”林π克觉得这剧情太跳跃：“玩家妈妈也会望子成龙？她怎么不捏一个以后能当科学家的NPC？”
    石清越停下手里的工作认真地看着林π克说：“坦白的说，我们脑体升级之后缺的不是智力和能力，缺的是准确的知识和信息，这些资料算是她给你泄了密，那些我暂时没看懂的代码，应该是她给路过写的反跟踪反监控之类的道具，虽然我不太看得懂，但肯定比我写得好多了。你妈妈可比我表哥靠谱。”
    林π克赶紧用手势制止他说这个话。
    石清越不以为意：“你妈妈是个高手，她没有用脑机接口改你的代码，大概是她能直接入侵数据库，不被你察觉地给你写入代码。你放心，云梦泽他们监控不到我们。”
    石清越拿出一个脑机接口给林π克接上：“我已经从云梦泽那里偷到了脑机接口的代码，就自己复制了一个，来，给我看看你的代码有没有被你妈妈改过。”
    林π克心情复杂地等待石清越的检查结果。
    “她果然给你写了一小段反监控代码。”石清越说：“我再看看我......我也有......谢谢伊粒沙阿姨！”
    林π克朝西北方向深深鞠了一个躬：“谢谢仙女妈妈保佑，我一定好好学习！”
    石清越说：“我怀疑跟我们关系最近的几个人，你妈妈应该都给她们写入反监控代码了。”
    楼下忽然想起开门的声音。
    石清越打开书房看了看说：“我爸妈回来了。”
    林π克说：“那我回家睡觉啦。”
    石清越说：“你别走，现在我也有脑机接口、带XOX系统的电脑，能独立存储数据了，我还要和你讨论一下，能不能给我们全体成员和全体成员的亲友提供大脑数据的福利？”
    林π克一听就明白了：“既能解决成员的后顾之忧，又能在未来的外界增强我们的实力，这个主意好！”
    石清越和他耳语：“但是要秘密进行，我们就跟云梦泽申请开通这项福利，但实际操作的时候，我不但在云梦泽那里存一份，也在自己这里悄悄存一份。”
    林π克说：“这是必须的！我走了啊！”
    石清越拉着他不让走：“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我胆子小，一会儿你能不能把我写的安眠药偷偷给我爸妈下到他们的饮料里？”
    林π克难以拒绝，只好和石清越一起下楼和他爸妈聊了很久，才借着给他们续饮料的机会把安眠药下了进去。代码安眠药的效果强得好像毒药，几秒钟就见效，石清越爸妈一下子睡倒在沙发上。
    石清越拿出脑机接口和电脑火速给爸妈做了脑数据备份。
    林π克问：“话说，我们从来不做身体备份，是大家都觉得身体没有大脑重要是吧？但是大脑那么重要的话，为什么我们改起它来却下手一样狠？”
    石清越顿了一下说：“和大脑被分配到的硬件资源比起来，我认为记忆对一个人来说更重要，它是你之所以是你而不是别人的唯一依据。”
    林π克忽然想起石清越爸妈清醒后的问题，赶紧出主意：“把他俩搬到他们卧室床上去吧，明天问你就说他们累得睡着了。”
    石清越说：“我这个安眠药会让他们醒后脑补出自己疲惫卧倒等一系列睡前记忆。”
    林π克看见石清越现在如此厉害，不禁在心里下了努力学习的决心，他让石清越把妈妈留在路过那里的资料通过脑机接口写到他自己和石清越体内，希望两人可以随时随地利用空闲时间学习。
    暑假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林π克把大多数任务都通过各组组长派给组员，他每天用好几个小时来学习妈妈留下的资料，并把其中不太需要保密的内容传授给乔飒飒、司晨心、闻笛和杜羽几个组长。
    这些书和论文的名字听起来就让人害怕：《地球人的灭绝》、《地球数据的修复与重建》、《超新星爆发后的太阳系》、《从半人马座的数据大毁灭谈数据存储》、《从银河系仅存的三个数据中心谈数据存储》、《银河系数据的重建》、《终点星数据中心实现原理》、《论终点星是否能在宇宙大坍塌中幸免》、《论宇宙大坍塌的不可避免性及其到来的时间点》、《宇宙之外是否真的空无一物》、《跳出宇宙还是逃进终点星——这两条路哪一条是永生之路？》
    林π克第一次快速浏览这些资料之后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消化掉如同掉进万丈深渊的恐惧。
    “真实世界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缓过劲来的林π克跟石清越吐槽：“他们竟然还有心思打游戏？”
    “也没有那么紧张！”石清越让他不要着急：“他们不是在猜测至少还有六十万年吗？”
    “六十万年在宇宙的尺度下显得那么短！”林π克心急火燎地说：“我坐不住，我要出去拯救宇宙！”
    “就凭你？”石清越嘲笑他：“一个NPC？”
    “我要带着我的NPC队伍出去拯救宇宙！”林π克怀着雄心壮志宣誓。
    “先学学那些基础书籍吧！”石清越拆台：“学了你就不会那么慌，人类还是有在探索多种自救方法的。你现在就算求你妈妈把你弄出去，也顶多是被外面的强者秒得躲回游戏里而已。”
    林π克忽然反应过来：“我们觉得伊粒沙女士那么厉害，但她在真实世界应该也只是个躲进游戏里的loser而已。”
    “也不能一概而论，能写代码的玩家很少，应该在真实世界也是工程师了，只是喜欢玩游戏而已。我没事的时候在街上观察路过的玩家的言行，有一些真是肉眼可见的不聪明，大概在真实世界大脑的升级也不是免费的吧？也许他们胎没投好，也许是他们自己不努力......”
    林π克突然想起狄娜，她看起来就只有一颗恋爱脑，大概在真实世界是个既不聪明又没人疼爱的小倒霉蛋吧？
    林π克开始对她心生怜爱——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也有一个来月了，狄娜才开了第一家分店，这个速度真不像是个有钱有能力的玩家。他想起狄娜上次给了他一张分店的名片，赶紧拿出来看了一眼存到永存区。
    “马上就要开学了！”石清越扫了一眼林π克手中的名片，说：“我们现在什么学校都能考上，但问题是我们该去哪一所呢？”
    林π克觉得NPC的学校现在对大家来说全无意义：“我认为我们所有经过脑体升级的成员都没必要去外地或者外国上大学，因为针对NPC的教育教不了我们正确的知识，但为了维持一贯的社会身份，我们就近在厉都上大学就可以了。”
    石清越说：“那我也不去星眺国了，除非是去当集团分部负责人。”
    林π克叹了一口气，说：“好的，下次开会的时候把这个宗旨传达一下吧。”
    考虑到下周就要开学了可能不太有空，小区里又经常看不见狄娜，林π克决定抓紧时间去狄娜店里看一下。他来到名片上指示的地点，果然看见一个优雅的花店，和小区门口的布置差不多，顶头有块小招牌，上面写着“爱之花永不凋谢”。
    林π克在心里嘲笑她果然是玩家界的中二恋爱脑傻白甜，卖花的还敢提“凋谢”两个字，还想不想让人买花了？
    “你终于来啦！”狄娜冲出来抱住林π克：“我等了好久......”
    林π克没想到她的迎接这么热烈，顿时浑身僵直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恢复过来。
    狄娜放开他，自责说：“哎呀我不该这么唐突......没想到你长得像花花公子，却没有和女孩子接触的经验呢哈哈哈哈哈哈......”
    林π克恼羞成怒，大声争辩：“谁说我没有经验？不过别的女孩子都比你矜持！”
    狄娜摸了一下林π克发烫的脸颊，笑得像个小狐狸：“矜持能泡到你吗？不能吧？”
    林π克把头别向一边：“什么泡不泡的，我现在有大事业要完成，不会考虑这些儿女私情的！”
    狄娜委屈地嘟起嘴唇：“我不会妨碍你考大学、考研、当股长、科长、局长......”
    林π克一听来了气：“你讽刺我？我本来是买花来的，但是现在我不想买了，我走了！”
    说完拔腿就走。
    狄娜急了，拉着他的手把他拖进店里，哀求他说：“我开个玩笑嘛，你别走，我来这里一个多月，每天这么多人来买花，可我最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开玩笑，下次我好好说话就行了，好不好......你说话呀，好不好嘛？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还不行吗？”
    北原中学的女生，不是白富美就是中产阶级家里辛苦培养来跨越阶层的未来精英女，林π克虽然有不少迷妹，但她们的感情表达都比较强势或是含蓄，从来没有狄娜这样低姿态的，林π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不怎么敢给你发信息。”狄娜梨花带雨地说：“因为教程里面说追男生要矜持，要等男生来追我，可我等得好辛苦，你这么久才来......”
    林π克忽然想到自己等妈妈的心酸，拿出纸巾给她擦掉眼泪，说：“你别哭了，不用那么在意我的，你看你也在离我家这么远的地方开店了，应该已经开始要把我忘了吧？我以后不来刺激你就好了。”
    狄娜哭得更厉害了：“我开分店就是为了攒钱包养你啊！”
    林π克一听炸了：“谁说有钱就可以包养我了？你简直是在侮辱我！”
    狄娜一脸心碎的表情：“我在你心里原来这么差劲，给多少钱都不能和你在一起吗？我知道你是重点高中的学生，你是不是嫌我读书少？”
    林π克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你读书多还是少啊......这不是你差不差劲的问题，这是我作为男人的尊严问题！”
    狄娜瞬间止住哭泣：“我知道了，那你包养我，你就有尊严了，行吗？”
    林π克突然对她的智力有疑惑，而且觉得她说话的语气非常像小孩，他试探着问：“你多大？”
    狄娜骄傲地说：“我已经成年了！”
    林π克再次翻看了她的资料——她在游戏里是十八岁了，可是他总觉得以她说话的语气，强撩的尴尬，在真实世界可能年龄不大。
    “我知道你觉得我笨！”狄娜背过身说：“遇到你的第一天，我远远地跟着你，见你去找了一个没一点漂亮的女生，还想把我的花送给她，我跟踪过那个女生，我看她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比较聪明......不过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我再也没办法跟踪你们了，总是跟着跟着就跟丢了......你们是不是发现我在跟踪了啊？”
    一定是妈妈写的反监控代码生效了，林π克想：而且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生效了，云梦泽应该基本没有监控到什么。
    “你以后每个周末都来看我好不好？”狄娜把头靠在林π克肩上娇声说：“你只要每周买一朵花，就算是包养我了......”
    林π克忽然想到，狄娜是个玩家，再笨也应该知道MNPC是别的玩家创建的，那她为什么不害怕撬到别人的墙角？
    “狄娜！”林π克问她：“你老说你笨，却这么确定我没有主吗？”
    狄娜眼神在林π克眉间滑动几下，说：“你是你妈妈的宝贝，不过没有女朋友啊！”
    林π克看她的样子一定是在翻资料，没想到资料里还能看出来有没有女朋友，看来这其中的玄机石清越和自己都还没有悟透，游戏世界的设定是如此繁复，以后还应该加倍努力啊。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喽，1，2，3，好，你答应啦！”狄娜蹦起来在林π克脸上亲了一下。
    林π克被亲完才反应过来，却看见她高兴得像颗跳跳糖，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从狄娜店里抱着刚买的一束粉白月季花走出来的林π克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他知道自己惹了个大麻烦，甚至意识到他这种耳根子软的习性会拖他拯救宇宙大事业的后腿，他甚至回家路上一直在想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对狄娜食言，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对女孩子下这么大狠心的男生。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π克安慰自己：说不定过些日子她玩这个游戏玩腻了，自己走掉了呢......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林π克的思维，是闻笛发来的信息，看起来是群发：“还有不到一周就开学了，没做完暑假作业的要抓紧了。”还附带几个可爱的表情。
    林π克：“大家现在都是高智商学霸，暑假作业那还不是几个小时的事。”
    “别忘了还有十五篇作文！”闻笛提醒：“我和皓月、杜羽在皓月家写作业，你也来吧，不然我怕你拖到最后一天也没写完。”
    林π克想想觉得真有些话要和她们说，就改道去了卢皓月家。
    虽然进过卢皓月家的小区好几次，但林π克还是第一次进她家门。
    林π克进门的时候，有个身段漂亮的中年女子正打算出门。
    “你就是班长林π克吗？”中年女子微笑着说：“我是皓月的小姨，厨房里有给你们准备的晚餐，书桌上也给你倒好果汁啦，阿姨有事要出门，你们好好在家写作业啊！”
    林π克一边礼貌回应着，一边习惯性地看她的个人资料，和绝大多数人一样，皓月小姨也是个NPC。林π克心想：这么温柔的阿姨，应该早点把她的数据备份起来，公司的员工亲友个人数据备份福利要抓紧了啊。
    皓月小姨袅袅婷婷出门后，原本在书桌前发呆的卢皓月、闻笛和杜羽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三个人神神秘秘地把林π克招呼到桌前。
    “最近罗朗很不对劲！”杜羽压低声音对林π克说：“自从上次我们的办公室改成无隔断开放式的，我就老看见他在你办公桌前转悠。”
    林π克觉得莫名其妙：“在办公室走动几步有什么问题？你现在真是个百分百纯女生，都开始八卦了......”
    卢皓月在桌子下轻轻踢了林π克一脚，林π克赶紧住嘴。
    “只是在你桌前转也就算了。”杜羽没有理会他的嘲笑，继续说：“问题是昨天，闻笛看见他趁办公室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偷偷翻你的书包。”
    “他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啊？”林π克觉得蹊跷：“再说我们每天都吃着用着清越、皓月和罗朗他自己写出来东西，我书包里能有什么值得他翻的？”
    “现在我们大家的身体和大脑配置都差不多，贫富差距也不大，你身上唯一值得他觊觎的应该就是比他多点信息渠道了。”卢皓月说：“你毕竟在集团里的位置更高，所以说，如果罗朗想从你那里找点什么，那就是云梦泽、石清越和你才知道的秘密。”
    卢皓月话里“信息渠道”、“秘密”等词不断在林π克脑中放映，他在脑里飞快分析着和这些虚拟名词能联系上的具体名词，例如“互联网”、“新闻媒体”、“电视”、“书籍”、“留言”、“八卦”、“对话”、“真空摄像头”、“窃听器”......等等，就是窃听器。
    林π克忽然想起路过前段时间总是把他包里的一只笔叼出来扔掉，但是他每次都会把那只笔捡回来。本来林π克还以为现在路过身体好了，所以用玩游戏来发**力，没想到它是想把那只笔扔掉，这么看来，那只笔一定是传说中的窃听笔，难怪自己都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不过大概一两周前，林π克就再也没见过那只笔了，大概已经被路过成功扔掉了。
    “我明白了！”林π克猛地站起身：“你们说得没错，我要回家找证据。回头见，记得对所有人保密！”
    林π克回到家，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笔，最后他对路过说：“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你带我去把笔找回来好吗？”
    路过摇摇尾巴，带着林π克出了门，在小区花园角落里把那只带着土的笔挖了出来。
    林π克拿回家和网上查的窃听器材对照了一下，还真找到同款的窃听笔，他手里拿着这只已经没电了。
    林π克灰头土脸地牵着路过回到卢皓月家，把拆开的窃听笔放在桌上给她们三个人传阅。
    “你别伤心！”闻笛走过来，弯腰对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林π克说：“他是个坏人，我们把他赶走就行了，别影响你的心情啊......”
    林π克抱着头悔不当初地说：“我们组团之前，云梦泽和石清越就觉得罗朗有问题，我还觉得是他们误会了......”
    “π克！”闻笛带点埋怨地说：“你就是太善良了，早晚要影响到事业。”
    卢皓月在沙发前蹲下，轻轻摸着林π克的头说：“没关系的，不要说你，之前我们这么多人，也没看出来他这么坏呀......”
    林π克想到对罗朗的自以为是的兄弟情都喂了狗，就觉得头痛欲裂，他握住卢皓月摸着他头发的手，说：“他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杜羽的声音从好几米远处传过来：“你也没主动告诉他啊，他就是问了，你也不会说......”
    这是句大实话，林π克听了又是气又是笑——人世间的感情原来这么经不起分析，他对罗朗的兄弟情谊绝对没有他之前自以为的那么浓。
    卢皓月挣脱林π克的手，跳起来把杜羽赶到厨房。
    “我们能理解的！”闻笛俯身跟林π克说：“一个团体总有些机密不能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林π克不再说话，一个人在沙发上叹了很久的气，卢皓月招呼他吃饭他也没吃，路过趴到沙发上和他脸对脸，像猫一样发出呼噜声安抚他。
    后来天色太晚，闻笛和杜羽从卢皓月家走的时候，把林π克和路过从沙发上拽起来送回林家。
    “振作点，等会儿别让你爸爸看出什么来。”闻笛在林家门口和林π克耳语：“罗朗背叛了你也没关系，你还有我们......我永远都是你的迷妹，你千万别忘啦......”
    林π克第一次这么近地看闻笛的脸——她好像不易察觉地微调过自己的长相，以前是个轮廓模糊的小美女，现在依然保留了软萌的特征，但是五官鲜亮了不少。
    杜羽挽着闻笛的胳膊说：“你和他说什么悄悄话呢？别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明天找个地方开会。”林π克略微回过神来，对杜羽和闻笛说：“我们三个，再加上闻笛、石清越和乔飒飒。”
    “好的！”杜羽爽快利落地说：“去我家吧，明天正好没人。”
    林π克点头认同，开了门牵着路过进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