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猪蹄子脑瓜疼疼追夫记

54.哭吧

    
    走廊里哗哗流淌着水, 炎艰难前行,手里拿着吹亮了的火折子。
    光线依然太昏暗, 只能看清眼前几步远的地方,但炎都不用去琢磨该往哪个方向走, 因为不时有东西顺着水流淌下来, 有食物袋、酒囊, 还有破碎的馕饼和衣衫。
    霜牙也?着水追上了炎, 还低头四处嗅着, 然后走在炎的前头。
    炎明白它是在给自己带路,也知道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霜牙是不乐意离开乌斯曼的。
    换而言之,是乌斯曼赶它来帮助自己的。
    炎跟在霜牙的身后,水渐渐退到脚踝的位置,走路顺畅了许多,但霜牙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炎问。
    霜牙往边上让了让, 炎走上前,倒抽一口气。
    他要找的人全在这里。
    这些穿着各色长衫、短褂的西凉百姓以各种诡异可怖的姿势被箭定死在墙壁上, 血沿着墙壁,像溪水般流个不停。
    而这里离开他们被水冲出来的地方并不远。
    也就是说,他们才游出来没多久就被乱箭射死了。
    除了可怖的景象,浓重的血腥气也充斥着炎的口鼻,把他的头脑里也染成了一片红色。
    “不!”炎猛地掩住面孔, 火折子掉在水里, 熄灭了。
    炎的眼前再度浮现出那日惨剧。
    他带着追随着他的门客与王府亲兵冲进御花园, 与“逆臣”景霆瑞的军队决一死战,因为没有乌斯曼的援兵,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江湖门客和士兵,被一一斩杀。
    鲜红的血就像喷泉一样四处喷溅,即便他嘶声力竭地喊着:“快撤!都别管我!你们快撤退!”
    “不!殿下!您不走,我们也不走!”他们奋力厮杀着,护着他们的殿下想要突出重围。
    他们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都是大燕最好的士兵,却跟错了一个愚蠢的主子,炎心里很痛,痛极了时,他恨不得拿把刀扎进自己胸口里,这样才叫解脱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炎自问,为什么自己身边总有人会莫名地死去,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望着那座空落落的永和亲王府,炎每走到一处都仿佛看见门客、士兵笑着与自己招呼:“殿下,早啊。”
    “殿下,您什么时候有空,来与卑职过两招?”
    “殿下,这是喜蛋,我媳妇生了,是个闺女,她说要好好谢谢您,要没有您相助,也就没我们眼下安稳的日子……”
    炎驻足于青瓦朱廊下,心里不断念着:那些人是最不该死的。
    朝中的逆臣贼子已彻底铲除,皇兄虽然以帝王的身份生下一双孩儿,但无人再敢对此质疑。景霆瑞以一己之力,不仅护住皇兄的帝位,更护住了他们的小家。
    就如他最初的起誓,“瑞瑞”此生只为守护淳于爱卿一人。
    景霆瑞对皇兄的专情与忠心,已经到了对其他人极度无情的地步。炎尽管明白景霆瑞的苦衷,明白他是为了皇兄才演出反间计,但依旧很讨厌他,就像讨厌自己一样的讨厌景霆瑞。
    大风大浪过后,大燕皇宫内外都是一片祥和,炎不能在众人微笑时露出那不和谐的难受神情,父皇、爹爹、皇兄等等都在为他担心……而他恰恰是最不值得被人担忧的。
    虽然他很想一死了之,但是心底深处又知道不可以,如果不负责任的死了,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亲朋,让他们痛哭流涕而已。
    但若能似行尸走肉般活着,倒也罢了,他偏偏又对着那物是人非的“风景”紧抓住不放……任由痛苦一遍遍、鲜血淋淋地挖开着内心。
    炎深深陷进一个令他窒息的黑色泥沼里,怎么挣扎都爬不出去……
    他曾经还以为至少皇兄还需要自己,但原来并不是。
    皇兄此生只要有景霆瑞足矣。而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是景霆瑞抢走了最疼爱他的皇兄,但原来也不是这样。
    是他强行插足在他们二人之间,以“皇弟”的身份“惹是生非”,从头到尾,他“淳于炎”都是多余的一个人。
    污浊的“泥沼”一点点地覆盖住眼睛,白天他脸上展露的笑容有多灿烂,晚上心里漫溢的痛苦就有多强烈……
    “一直以来最该死的都是我才对……”炎浑身颤抖的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他喘不上气,不断流淌的鲜红血水将他也染红了……
    有一道黑影悄然从墙根处靠近,炎毫无察觉,亦无还手之力,他崩溃了,倒是霜牙飞快地咧嘴,低声呜咽,摆开了杀人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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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这微弱的呼喊声响起在炎的身后,与霜牙的低吼声混在一起。
    “嗯?”炎即刻回神,往后看去,他的眼睛已经适应这片黑暗,那个喊着救命的男子浑身的血都泛着深黑的光,只睁着一只眼。
    炎急忙奔过去,凑近才看清是那个因为脸部受伤而包着手绢的年轻人,他浑身颤抖着,看到炎更是连滚带爬地扑了上来:“救我……好多箭……!”
    “别怕,没事了。”炎赶忙安慰他,还扶着他的胳膊,将他从水中拉起。
    “霜牙。”这是炎第一次叫霜牙的名字,它抬头看着炎。
    “你去看一看,还有活口没有?”年轻人本就身受重伤,此刻还能活下来,这让炎重新燃起希望。
    霜牙的眼睛和嗅觉都比炎厉害多了,它听话地去每个人身边探查。
    年轻人伤得很严重,肋骨断了好几根,应该是被水流冲击后撞上墙壁的缘故,他肩膀和胳膊上也都是被利箭划破的伤口,血淋淋的,炎撕扯下里衣的下摆,给他包扎好,并渡了一点内力给他。
    年轻人的气息明显平稳下来。
    霜牙回来了,一声不吭地蹲坐下,结果很明显,这里没有别的活口了。
    炎无声叹气,但总算还有一个人活着,炎扶着他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回去了。
    乌斯曼用衣料和大水冲下来的木头等东西,生起一个小篝火,给幸存的人取暖。
    这地下的水寒冷至极,一开始大家忙着逃命没感觉,现在从嘴巴里喝出的气都是一团团的白雾。
    “炎!”
    看到炎扶着一个伤者慢慢走回来了,乌斯曼才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待在篝火旁,而是站在走廊边等着。
    此时乌斯曼的银发和银睫上都点缀一些湿漉漉的细小水汽,他一眨眼,便都滚落下来,那闪闪发亮的样子,很是美丽。
    炎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道:“就剩下他一个了。”
    阿雅婶上前帮忙接住年轻人,扶着他的肩头道:“来,孩子,快躺在篝火边暖暖吧。”
    阿雅婶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她累极了,伤心极了,还冷极了。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那浑身染血的炎就像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一样,比那受重伤的年轻人看起来还要凄惨。
    “你受伤了?!”乌斯曼上下一打量,焦急地问。
    “这不是我的血,是他们的。”炎回答道,神情淡漠得很,“你忘了吗?我会武功的,那些陷阱伤不了我。”
    炎说着,没有走去篝火边烤火,而是走到一个水洼边,掬起一些刺骨的冷水,搓洗了一把脸庞,还有胳膊。
    他的左臂和右腿本就被暗箭划伤,伤口一碰到冰水似烤火般灼疼,炎虽然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当回事。
    比起丢了命的他们,自己还活着,不是吗?
    乌斯曼蹲在炎的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孔道:“淳于炎,我们谈谈。”
    “什么?”炎感到匪夷所思地瞪着乌斯曼,这种时候谈谈,谈什么?他的脑袋又被骆驼踢了吗?还是被水泡晕了?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炎炎。”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炎冷淡地说道,脸孔已经洗干净了,可是心底的血怎么也洗不干净。
    “我累了,想要歇会儿,你别烦我。”炎站起身,往远离乌斯曼的另一头走,乌斯曼跟上去,一把拉拽住他的右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炎心中的怒火蹭一下燃起,爆裂开来。
    劲气如无数芒针飞掠过乌斯曼的脸颊、耳后,胳膊、腰间,湿漉漉的衣料瞬间被划破,乌斯曼白皙的肌/肤/露/出点点殷/红,就似那雪中红梅。
    乌斯曼没有退让,拽住炎的双手举高摁在墙上,紧接着,强吻了上去。
    唇/舌/纠/缠/在/一起的声音激烈得就像在打架,各种粗/声粗气的/喘/息/和呜咽。
    “住手……唔!”炎反抗强烈,脊背数次拱起抬离墙壁,但又被乌斯曼的腰/胯/给/顶/压/了回去,唇/舌/更/深/地结合在一起。
    而不管炎浑身爆燃着怎么样的怒气和不满,乌斯曼都像那屠戮全城的临泽暴君,全然不许他反抗,哪怕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也不让开分毫。
    面对蛮力压制的乌斯曼,炎竟然毫无办法,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颤栗起来,肩背一再地抵紧着墙,风化的墙砖沙沙作响,就似那衣带摩擦之声。
    “唔唔……”炎无法顺畅呼吸,难受得半眯起眼,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潮。
    乌斯曼忽然放开了他的手腕,炎立刻想要推开乌斯曼的脑袋,但是乌斯曼一个无比放肆的举动令他惊得浑身一凛,那个因为缺氧而不怎么清醒的脑袋骤然清醒过来。
    在这种地方……乌斯曼想干什么。
    “你这混账!住……!”炎双颊上的红晕顿时更深了几分,挣扎得更激烈也更无力。那里是男人的弱处,就算自制力极强的炎也不能例外。
    炎的右手抓着乌斯曼的银发,手背上深蓝的筋脉全都浮、凸出来,所有惊叹的、哽咽的喘息都被乌斯曼的吻给吞噬殆尽……
    当乌斯曼终于松开炎的时候,炎急促抽气,身体摇晃了两下,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乌斯曼及时伸臂一拦,将浑身轻颤的他抱稳在怀里,但是炎很快站直身子,使劲推开乌斯曼,但炎的双腿依然发软,他晃着身子,往边上退了退,靠在墙角里。
    乌斯曼伸出双臂,直接撑在两面墙上,看着被堵得无路可去的炎,低语道:“哭吧。”
    “什、什么?”炎皱着秀眉,大红着脸,怒气里混淆着各种情绪,一时间竟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我不是欺负你了吗?你现在可以哭出来了。”乌斯曼说道,那双绿眸紧紧地凝视着炎,就像要透过他那副假装坚强的皮囊,去看穿他那副已经破得一塌糊涂的内里。
    “哭”这件事对炎来说好像变得很陌生,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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