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留痕

    
    第五章 心随舞动
      寒假很快就结束了。又是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和以前大不相同。
      明白自己的心意后，馨悦开始主动制造相处的机会。张宁远是系里的学生会副主席，深得老师喜爱，经常会在系办出现，也和成阳辉有些交情。新学期一开始，家境良好的馨悦借口要勤工俭学，拜托张宁远帮忙谋了一份在系办打杂的差事。开始还有些担心被追问原因，没想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从那以后，在平时没课的时候，馨悦就会到系办收发文件、打打字、跑跑腿，一来二往，自然就和成阳辉渐渐熟悉了起来。
      馨悦没有经历过爱情，像是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她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怎么样的，只会凭着直觉，竭尽所能地为自己的爱情打拼。她旁敲侧击地从各种渠道了解他的家庭、生日、兴趣爱好、生活习惯，揣测着他每一个表情的含义；不动声色地在偶尔的闲聊中了解他爱听的歌、喜欢的电影，趁他不在时翻看他抽屉里的书，只为和他更好地契合；她向男生请教篮球比赛的常识和术语，一向对体育深恶痛绝的人竟然开始无比热衷一切有关NBA和乔丹的消息，只为和他有共同的话题；她偶尔会向他请教一些专业课上的问题，沉醉在他带点清冷的醇厚声音里，尽管事实上这些问题对她根本没有难度；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都只穿白色和蓝色的衣服，只因为他不经意地夸奖过她的气质很适合这两个颜色；为他收拾凌乱的桌面，并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整间办公室打扫干净，无心插柳地赢得了其他老师的一致好评；发现他有不吃早餐的坏习惯，当天就买回饼干和奶粉，等到没人的时候才偷偷放进他的抽屉……
      对于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的馨悦而言，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一个人好，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却做得无比自然，甚至是沉浸在爱一个人的盲目喜悦里。
      后来，当馨悦回忆起这段日子，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当年干了多少傻事啊！也许女人天生就是为爱而生，所以在投入爱的时候，她们永远比男人更无私无畏。在追寻爱情的道路上，如飞蛾扑火般壮烈，却忘了飞蛾的结局不过是爱成灰烬。
      相处时间多了，再加上刻意的关心和接近，馨悦对成阳辉越来越了解。他的优点很多，对朋友很真诚，需要帮忙的时候总是倾尽全力；心地善良，遇到乞讨的老人总不忘放下几块零钱；上进心强，总是会多看书多充电；坚持到底，认准的事不轻言放弃。当然，他也有着很多这样那样的缺点。喜欢随手乱放东西，等到要用的时候怎么也找不着；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用刻意的微笑掩饰，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自尊心很强，几乎到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地步……馨悦并不在乎他的这些缺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如果他所有的棱角都磨平了，那也就不是他了。爱一个人就该爱他的全部。她心里甚至还有些暗自欣喜，别人看到的都只是他的表面，只有她才懂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性，就像是她跟他之间建立了某条看不见的纽带。
      对于馨悦而言，爱上成阳辉是很容易的事，难的是成阳辉还没有爱上她。
      张宁远也是系办的常客，一般都是为了学生会的工作和老师联系，有时也纯粹是来闲聊一番。每次他来，总不忘给馨悦带瓶橙汁，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他说橙子维生素含量高，经常对着电脑要多补充维生素。橙汁酸甜适口，正是她喜欢的味道。每次喝着清甜的橙汁，她总会由衷地感慨能有张宁远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四月底。
      这个学期的课程比上学期安排得更紧一些，专业课的比重也增大起来，一向游刃有余的馨悦周旋在系办和教室间也有了忙碌的感觉，呆在宿舍的时间也比以前少多了。
      “大忙人，你可算回来了。”晚上馨悦一回寝室，就被室友们抓住逼问，“听说咱们系里要办舞会了？”
      馨悦现在整天在系办出没，什么消息都比较灵通。
      “不错，五一就有一场舞会，今天听老师说的。”馨悦点点头，恍然大悟地笑道：“你们几个有什么龌龊想法，是不是想借机和帅哥亲密接触啊？”
      “切，我们一个个如花似玉，不被别人打主意就已经是万幸了！”那叶撇撇嘴，似乎颇为不屑。
      虽然嘴上不屑一顾，但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原本海阔天空的卧谈会基本上都是围绕这个话题展开。林俐这个已经有明确目标的人，更是临阵磨枪，抓紧时间和充当临时舞伴的那叶在宿舍练习舞步，只为在准男友面前展现自己最光彩照人的一面。馨悦和书华不太热衷于此，在眼睛和耳朵都饱受了几天的折磨后，终于盼到了五一。
      所有人都匆匆吃完晚饭，换上最漂亮的裙子，蹬着闪亮的高跟鞋，仿佛赴情人约会般美丽动人。心口不一的那叶霸占穿衣镜的时间最长，打扮得尤其性感妖娆，自然又惨遭众人毒舌□□了一番。
      馨悦和室友们到舞厅时，舞会已经开始了。门半开着，里面灯光摇曳，有几对人已经在轻柔浪漫的钢琴曲中缓缓起舞。之所以不说翩翩起舞，是因为有些人的舞姿实在不敢恭维。
      男男女女从四面八方陆续涌来，舞厅顿时热闹起来。她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但很快就有男生陆续过来邀请。馨悦怂恿林俐她们去跳，她和书华则安静地坐在一隅，守着室友们留下的一堆衣服和包，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偶尔冲着舞池中做淑女状的室友做个鬼脸。
      馨悦仔细地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成阳辉的身影。虽然早就猜到他不会来，可是心里仍不免有些失望。礼貌地拒绝了几个邀舞的男生后，她和书华交待了一声，悄悄地离开舞厅去走廊里透透气。
      已经有一男一女在走廊里了。尽管光线昏暗，可她却看到那个男生眼睛里闪着愕然的光芒，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原来是张宁远。他身旁的女生身材窈窕，面容姣好，似乎有些眼熟。
    “师兄，是你。”馨悦微笑着挥一挥手。
    “你怎么在这里？”张宁远快步走近，“刚才一直没看见你。”
    “我刚到。系里的活动，哪敢不参加。”馨悦看到那个女生眼神有些闪烁，便故作随意地说：“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刚出来就碰见你们了。”
    张宁远抱臂不语。那个女孩子笑道：“去看我们跳舞吧。对了，我叫姚晓蔓，是张宁远的同班同学加山西老乡。”话是对馨悦说的，脸却一直望着张宁远。
      “啊！原来是你啊。”馨悦惊叫，“我看过你的表演，师姐你跳舞好棒！今天真是有眼福了，我一定会好好欣赏的。”
    张宁远和姚晓蔓一下舞池，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虽然他们也只是跳的简单舞步，但张宁远身姿挺拔、步伐精准，姚晓蔓顾盼生辉、舞姿优美，两个人从外形到舞步都配合得完美无缺。瞬间就成为了一个磁场，牢牢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一曲终了，馨悦还在和书华交口称赞他们的优美舞姿，张宁远已经走到身前，笑微微地伸出手，“我可以荣幸地请你跳支舞吗？”
    “我不会跳舞。”馨悦猛摇头，“师兄，你还是饶了我，找别人去吧。”
    张宁远仍然没有把手收回，“不会可以学啊，凡事都有第一次。”
      “还是不要了，我怕把你的脚踩肿。”她讪笑道，“说真的，师兄你这么高大威猛，不知道多少女生想要做你舞伴呢。”
      “可我就想请你当舞伴。”他板起脸，似乎有些生气，“再说了，不会就更应该学，难道你永远都用不会来拒绝人吗？”
      馨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赶紧低头喝水，可是喝得太急，呛着了。张宁远轻轻拍拍她的背，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地拉起她的手，“来吧，我教你跳。”
      张宁远牵着她的手走进舞池，轻轻地环住她的腰。馨悦学着别人的样子把手搭在他肩上，两人相视一笑。张宁远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地说：“跟着我的步子走，没几个动作，就跟走路一样简单，很快就可以学会的。”他的亲切缓和了馨悦的紧张，温和的语调让她莫名的安心，本来有些拘谨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他们的身形原本不算太相配，幸好她今晚穿了高跟鞋，两个人的高度差总算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张宁远没有想到，她的领悟能力远比他所想的要高明，一曲不到就已经记下了基本的步法，到第三曲的时候，她已经能够轻松自如地合着音乐自然顺畅地舞动。很多年之后，他还能清楚地回忆起这一幕，这个女孩眼神那么清澈温柔，嘴角略略含着一丝浅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灵气。把她柔软的身躯圈在自己怀里，只觉得心里某个空虚的角落一下子被充实，溢满了温暖的感觉。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天分，”张宁远真诚地赞道，“能做你的第一个舞伴，我很开心。”
      “是师兄你教的好，名师出高徒。”馨悦甜甜一笑，“师兄你辛苦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馨悦回到座位，又默默地回忆了一遍舞步，突然想起张宁远刚才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还没等想清楚，一个期盼已久的身影忽然闪入视线。那是一个她很熟悉的背影，清瘦而挺拔。虽是简单的白衫黑裤，在人潮涌动的舞池里却是那样的清晰。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贪婪地欣赏着他随意却又从容的舞姿，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成了虚化的背景。
      他已经连着跳了好几曲，都是不同的舞伴。馨悦不由暗自祈祷，希望今晚能有机会和他跳一曲。
      今夜，上天是仁慈的。
      婉言谢绝了一个男生的邀请后，馨悦看见成阳辉慢慢走过来，她有些坐不住了，心怦怦跳着，血涌上了头。她耳边嗡嗡的，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把手伸了出去。茫然中，感觉有一只手，领她到了舞池中。她定了定神，听到舞厅里正放着张学友的《吻别》，是四步的音乐。他的手扶在她纤细的腰上，她能感觉出从他掌心传来的热度，一点一点地暖进了心底。
      馨悦被他带进了抒情的漩涡，一圈又一圈，甜蜜的感觉突然间紧紧攫住她的心房。他的鼻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脸庞，她陶醉得如坠梦里。他随意地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轻声答了后低敛眉睫，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中难掩的情愫。突然间，她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接受张宁远的邀请，人生的第一支舞应该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呀。
      舞曲终了，正好将馨悦送回原位，成阳辉轻轻一握她的手，然后松开，微微一颔首，转身走了。
      他们又从亲密回到了疏离。
      馨悦低头靠在椅背，微眯着眼回味刚才的一点一滴。
      这时，舞会已到高潮，舞池里都是人，沉浸在各自的舞步中。馨悦突然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切都是那么的不清晰。
      馨悦拒绝了几个男生的邀请，拉起书华走出舞厅。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段路，书华抬起头，眼神清亮，“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了。你刚才和他跳舞的时候，所有的情意都写在眼睛里。”
      “真的吗？原来我这么不会掩饰自己。”馨悦捂住还有些发烫的脸颊，苦恼地笑道，“可是为什么他却偏偏看不到呢？”
      书华静静地注视着她，“也许是他真的不知道，也许是他装作不知道。你希望他有怎样的回应呢？毕竟他也算是我们的老师呀，师生恋一向是不被看好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馨悦定定地望着前方，眼神异常明亮，“其实，我不在乎他的答案，也不是现在就非得要一个结果。只要他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让我知道自己的付出是有意义的，这就够了。”
      “有一个人看你的时候，就和你看他的眼神一样，你注意到了吗？”书华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她，笑吟吟地问道。
      “不会吧？我怎么没发现。”馨悦侧过头看着书华，一脸无辜地说：“就算是又如何呢，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爱我的人我不爱，我爱的人不爱我。”
      快到宿舍的时候，不知是谁放起礼花，两人一同仰头观望。礼花一朵接一朵，在湛黑的天空上缓缓地舒展，缩放出最美的花朵，最终凋零成流星划过夜空，空中残留的浅影许久才完全散去。
      书华低头轻叹：“爱情不过是一场偶遇的烟火，绚烂过后，留下的只有寂寞……”
      许久，馨悦才回过神，脸上犹带着笑，“你刚才说什么？”
      书华怔了怔，摇头不语。隐约听到馨悦呢喃般的耳语：“好美。我要记住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