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留痕

    
    第六章 衡山之行
      馨悦仍是每日奔波往返于系办、教室、宿舍之间，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了。
      结束了期末考试，暑假即将来临。
      放假前夕，张宁远到系办邀请馨悦一起去衡山，并笑说是他和系学生会的几个人为庆祝香港回归组织的特别活动。成阳辉刚好也在办公室，在张宁远和馨悦的盛情相邀下，他也答应同往。
      出发那天，馨悦拉了林俐做伴。大家在校门口集合，一共有近十个人，除了她们俩和成阳辉，其他都是系学生会的人，文艺部长姚晓蔓自然也在其列。
      C市距衡山只有一百多公里，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很快火车就到了衡山站。
      出站后，包了一辆中巴，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司机让他们下车，南岳衡山牌坊到了。
      穿过牌坊，一行人三三两两地沿着街走了约摸一公里，就看到了街尽头宏伟的南岳大庙。
      衡山之所以久负盛名，一方面是因为自然景色十分秀丽，因而又有“南岳独秀”的美称；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其宗教文化博大精深，特别是佛教文化历史悠久、内容丰富。
      南岳最大的寺庙就是这座位于衡山脚下的南岳庙。
      到了寺前，几个男生去买门票，其他人都站在一起闲聊。馨悦四处张望，寺庙四周古木苍翠，颇为清幽。拿到门票后进门游览，寺内香烟缭绕，木鱼钟磬之声不绝于耳，佛图佛像满目。寺内香火极盛，挤满了虔诚叩拜的善男信女。
      馨悦专注地环顾四周，林俐戏谑道：“看得这么认真，莫非你也想要修道成佛？”
      “我可是信仰共产主义的无神论者啊！”她转头笑道：“再说了，当神仙有什么好？每天要听这么多人的倾诉，还要去实现他们的愿望，实在是累死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比神仙过得还让人羡慕？”姚晓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侧，话是问馨悦，脸却笑容可掬地朝着身旁的张宁远。
      “只羡鸳鸯不羡仙！”馨悦眨眨眼，打趣道，“师兄师姐，我说的对吧？”
      眼看两人的脸都微微泛红，馨悦连忙做个鬼脸，拉起林俐快步走开。
      从寺庙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大家挤在街边的面摊上随意吃了些东西，就正式开始登山了。
      虽然已是炎夏，山上却还颇为凉爽。这帮活力十足的年轻人自然是选择了沿小路步行，在郁郁葱葱的树林掩映中拾阶而上，体会“闲庭信步”的惬意。
      一路上行，很快就到了华严湖。乍看很平常，但是站在桥上，倚栏而望，湖光山色交相映衬，逶迤不断的远山连绵在云间，整个画面充满了宁静和安详。大家都有些兴奋，几个女生更是就着美景摆起姿势拍照，就连一向都不爱拍照的馨悦也被林俐强拉着拍了好几张。
      再往前，有一座小庙，走近了才知道就是神州祖庙，供奉着各个姓氏的老祖宗。大家都饶有兴致地开始寻找自己的老祖先。
      “快帮我找找，”林俐心急火燎地推推她，“我都转了三圈了，怎么还是没找着我林家的祖先。”
      “不是吧，你视力1.5都找不到，我这个近视眼就更没希望了。”馨悦两手一摊，作无奈状。
      “就在这里啊，可能你刚才看得不够仔细吧。”成阳辉指着不远处，满脸诧异。
      “啊，真的就在这里。”林俐看清楚后，讪笑道：“看来是我太粗心了。谢谢成老师指点迷津啊。”
      成阳辉轻笑着表示不用谢。随后，三个人便很自然地结伴而行，本来还有些拘谨的馨悦在林俐的插科打诨下，也渐渐恢复了镇定自若，和成阳辉聊得颇为投机。
      三个人笑语不断，走得兴起，也顾不得中途歇脚，一鼓作气地来到了半山亭才坐下休息。
      “看不出来，你们的体力还不错。”成阳辉接过馨悦递来的纸巾，轻轻擦着脸上的汗水：“这里已经到了祝融峰的一半了，你们居然一路爬上山不用休息。”
      “是吗？原来我们这么厉害呀。”林俐笑逐颜开，又冲馨悦竖起大拇指，“你今天表现真不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是你太小看我了。”馨悦脸上一热，故作镇定地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心里却清楚是因为今天和成阳辉在一起才强撑着没休息，不希望他觉得自己太虚弱。她只想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所以在他面前总是尽量保持坚强的外表，却不知道柔弱一点反而更容易激起男人的爱怜之心。
      在亭子里歇了一会儿，等所有人都到齐已经快五点了。大家吃了些零食补充体力，成阳辉和几个骨干分子边吃边定下大计：休息好后直上南天门住宿，明早登顶祝融峰。
      成阳辉和几个男生精神抖擞地走在前面，馨悦拖着体力透支的疲惫双腿，开始了艰难的征程。林俐比她情况好一点，但也没了开始时的活力，两个人默不作声地缀在队伍末端，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跟上队伍。
      张宁远本来和姚晓蔓一起走在前面，回头看到馨悦已是脚步虚浮，忙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还坚持得住吗？要不我陪你坐车吧。”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可不能做这样的人。”馨悦强作笑颜，“师兄，你不用担心我了，师姐还在前面等你呢。”
      张宁远顺着她的目光向前方望去，姚晓蔓正站在原地望向自己，身上的红色T恤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和她的人一样永远充满活力。张宁远收回目光，眼前的女孩已是疲惫不堪，一些凌乱的发丝顺着流淌的汗水胡乱地贴在脸上，看起来有些狼狈，只有眼神还是那么纯净，闪动着坚定的信念。
      张宁远强忍住为她擦净汗水的冲动，一手拿起她和林俐的背包，一手伸到她面前，“那我拉你走吧，免得赶不上队伍。”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馨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抗议道：“师兄，怎么连你都小看我呢？”
      “好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吗。”他无奈地笑了笑，“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张宁远走得不算快，还不时地讲几个笑话，馨悦和林俐心情轻松不少，勉强跟上了他的步伐。
      姚晓蔓还是停下来和她们一起走了。看到她一路高谈阔论，脚步还如舞蹈般轻盈，馨悦不由感叹人比人气死人。张宁远沉默了不少，只在姚晓蔓等他回答时才说上几句。
      在南天门附近的农家小旅馆安排好住宿后，一行人就让店主准备了些当地的特色饭菜。馨悦胡乱填饱了肚子，又以最快的速度洗去了一身的汗污，一头倒在床上。住宿条件不算太好，七八张床挤在一间房里，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睡在旁边的林俐一向好眠，疲累过后更是一沾枕头就酣睡过去。馨悦累到极至却反而清醒，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微闭着眼，听着风在林间呼啸而过的声音，夜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顶不住汹涌而来的疲累，沉沉睡去。
      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醒。朦胧中听见成阳辉那醇厚的嗓音，“快起来看日出了！”馨悦瞬间就清醒过来，就着清凉冷冽的山泉匆匆洗漱，迅速收拾停当。和同伴们会合后，一行人准备冲上祝融峰。
      “快五点了，你们现在走上山去肯定来不及了。”旅馆老板娘经验老到地说：“搭摩托车吧，可以直接送到观日台。”
      大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摩托车又不是我家的，赚的钱也不会给我。”老板娘似乎有些生气，愤愤地说：“赶不上看日出，你们不就白辛苦一趟了吗？”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坐车上山。因为摩托车数量不够，只能两个人搭一部车了。
      开车的人不愿意搭两个男生，只能尽量一男一女地分配好。姚晓蔓迅速拽着张宁远坐上一辆车，林俐也和一个不算太熟的男生坐上车绝尘而去。
      “唐馨悦，我们坐一辆好吗？”成阳辉坐在一辆摩托车上笑着向她招手，微眯的眼中仿佛有一种异样的神采一闪而过。
      馨悦如闻天籁，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我愿意！我愿意！”
      也许是太过惊喜，她心里犹自欢腾着，人却如入定般呆立着。
      成阳辉误以为她不乐意过来，主动提议道，“或者你和其他同学一块儿也行。”
      她顿时清醒过来，忙装作若无其事般笑着解释，“不用不用，我刚才只是有点反应迟钝，可能是起太早还没完全清醒。”
      馨悦轻轻地跨上车，成阳辉就坐在她前面，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身体的震动。风扬起她的长发，扑打着她的脸颊，那一刻，心就像飞了起来。她爱上了坐在摩托车上的感觉。
      到达峰顶的时候刚好五点整，四周仍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漫天的星星明亮地点缀着无边的夜色。一大群期待光明的人在无边的夜色中等待着日出。
      山顶风很大，尽管是夏天，仍冻得人直哆嗦。张宁远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递给馨悦，她推辞不过，只好穿上后把林俐也裹了进来，两人抱在一起蹦来跳去以抵寒意。
      等着等着，星星渐渐的消失了，四下里的黑色慢慢褪去，天色渐渐由黎明前的鱼肚白变成淡蓝色。人们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东方，只见山峰间茫茫云海，蔚为壮观。浩瀚无际的白云在岩下翻涌，群峰从云海中突兀，只现出青葱的峰巅，似轻舟泛波。随着风势，漫天的云雾飘渺散开，人在云上走，形似神仙游。
      在众人的注视中，天空越来越亮，朝霞灿灿然地爬上了天边。伴随着一朵朵镀上金边似的云朵悄然地显露，天近乎大亮了。正当人们以为云多看不到日出时，云缝中突然透出一丝特别明亮的光线，然后是露出了个一小点的金黄，接着金黄的色块逐渐变大。伴着人们的大呼小叫和爆竹的轰鸣，一个完整的半圆显现了出来，灿烂夺目，如此毫无掩饰地闪亮着。
      最后，绵绵的云朵悄悄地将朝阳托起，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象一团火球，光芒四射开来，与云海交相辉映，如从海中跃出，又如从山间探头，云海和日出如此完美和谐，叫人沉醉在这有如神境的美景里。
      馨悦回想起刚刚过去的一整天的辛苦，换来这壮美的一刻完全是值得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她和峰顶的游人一起高声欢呼，雀跃着欢庆1997年7月1日的到来，欢庆着香港回归的历史时刻。
      看完日出后，大家直奔祝融峰。祝融殿雄踞于几十级台阶之上，给本已建于山巅的建筑以更加恢宏的感觉。入眼皆是青砖黛瓦，仿古栏杆，仿佛在诉说着衡山厚重的历史。祝融大帝的神像稳稳地端坐在这海拔1290米、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峰顶的神庙里，在弥漫的烟幕中接受着善男信女们的顶礼膜拜。左右两边的香炉中早已是香烟袅袅，鞭炮齐鸣。原来，因衡山是祝融火神的修炼之处，所以各个庙宇都是可以往香炉里扔鞭炮的，这可能在中国也是独一无二了。
      张宁远入乡随俗地跟其余香客一样买了香烛，分别递给馨悦和林俐。
      成阳辉在旁边摇头道：“我不信这个。”
      张宁远笑笑道：“谁都有实现不了的愿望，如果找个精神寄托能让你觉得有希望，为什么不呢？”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馨悦轻笑，“我们不光是祈求神灵的庇佑，还可以看作是对锦绣山河的一种礼拜。我们不是英雄，自然就更应该不惜弯腰了。”
      成阳辉但笑不语，却仍然坚持没有接过香烛。
      馨悦点燃香烛，跟另两人一起郑重地在神像前叩首，将写好的所求之事在香炉里焚化。
      “听说在这里许愿很灵验的，说不定真的可以实现心愿哦。”林俐凑近馨悦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你求的是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馨悦摇摇头，继尔狡黠一笑，“其实我们求的是一样的。”
      “啊！你居然偷看！”林俐惊叫，“原来你也是求爱情美满。”
      “哈哈，我骗你的。”馨悦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求爱情好啊，你们家章伟宏真幸福啊！”
      林俐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捏紧拳头作势要好好教训馨悦，两人你追我躲，笑闹着挤做一团。
      笑累了的时候，馨悦望向不远处张开双臂迎风而立的成阳辉，喃喃自语：“其实我们求的是一样的。”
      馨悦没有注意到正默默看着她的张宁远，眼神泄露了他的心事，那是从心底流出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