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留痕

    
    第十四章 心上的刺
      后来她跟成阳辉还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甜蜜。市区的电影院里、江边的树荫下，更多的时候是夜晚无人的系办，都留下了他们热恋时的甜蜜身影。馨悦记不清在哪里看过这样一段话：“暗恋，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玫瑰，满怀期望地等待它绽放的一刹那。热恋，则是盛开的红玫瑰，情深热烈，狂野的红艳使人无法喘息。”她对以上的文字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馨悦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一点点温暖，就可以把它扩展成一大片甜蜜。只要成阳辉一丝真诚的笑意、一个关爱的眼神、一通简短的电话，她都可以高兴大半天；一句甜蜜的耳语、一个缠绵的亲吻、一个温暖的拥抱，就能让她心潮起伏，激动不已。就连约会时淋雨生病后，她不愿意好好吃药，他不悦地板着脸逼自己吃药的记忆都是美好的。想起那些幸福而甜蜜的片断，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幸运的女孩，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更加用心地去珍惜和呵护这段感情，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快乐或忧伤时会第一时间里想要和他分享，把头靠在他怀里，心里的甜蜜慢慢地蔓延开来，觉得那么踏实、那么知足。她在甜蜜中快乐着、沉醉着，幸福有时就是那么简单……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烦恼，那次在冷饮店看到的那个背影就像是扎在馨悦心里的一根刺，若有若无地留在那，想要刻意忽略它，却又时时被它隐隐刺痛。
      晚上回到宿舍，发现林俐居然坐在床上发呆，便笑着上前推了她一把，“怎么今天这么乖，没和章伟宏出去活动？”
      林俐抬头看她，勉强露出一个酸楚的笑容，声音却有些哽咽，“他和别的女生出去了。”
      馨悦的笑容消散了一些，疑惑道：“什么意思啊？”
      一向开朗的林俐此刻眼泛泪光，嘴角微微颤抖，声音有些无力，“他说今晚篮球队有活动，可我看见他和一个大一的女生上了出租车。”
      馨悦怔了怔，轻叹了口气，“我们到外边说吧。”到了楼顶的天台，她搂住林俐的肩膀坐下，柔声安慰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你为什么不找他当面问个清楚，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我不想问。”
      馨悦大为诧异，“为什么？你们怎么回事呀，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了？”
      林俐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家在农村，经济条件并不宽裕，我家条件也只是一般，我们将来不可能指望家里帮上什么忙。可他还总是那么贪玩，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既不学习、也不训练，什么都没学会，这样下去将来恐怕连个工作都找不着。我多说了他几句，他就不理我了，说我根本就看不起他，还让我以后少管他，看不惯就找别人去。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去找他，我以为让他冷静几天，就会想清楚的。”她眼泪漱漱地掉下来，抑不住地呜咽，“现在他肯定是生我的气，要跟我分手了。怎么办啊？”
      馨悦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平静下来，才皱眉道，“你说的没错啊。虽然我们没有太高的物质要求，但是也需要一种有保障的生活。他也应该要为以后找个好一点的工作努力，为你们将来过得好一点努力啊。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你们以后很难在一起的，太不现实。”
      “可我不想分手啊！”
      “为什么？你觉得能改变他吗？”馨悦不解道。
      林俐深深地叹了口气，仰起头，“他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希望也是最后一个。他永远都那么有激情、有活力，给予我的浪漫和震撼感受，都是前所未有的。我舍不得那些美好的记忆，我想要的爱就是这样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现在先不想这些了，就让时间来改变他吧。这次是我太急躁了，他以后会明白这些道理的。我一定要想办法挽回，一定会有办法的。”
      馨悦一言不发地听她说完，然后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想的对不对。不过说真的，我也一样，真希望可以和他一直爱下去，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多好。”
      两个人在天台聊了许久，快到熄灯时间了才下楼回宿舍。馨悦突然想起困扰自己已久的疑问，忙拉住林俐，低声问道：“还记得上次和成阳辉一起在冷饮店的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吗？是咱们学校的吗？”
      林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打趣道：“放心吧，绝对没你漂亮。是不是咱们学校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没再见过她。既然这么介意，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我知道的不会比你多。”
      馨悦愣了愣，随即笑着说，“我才没那么介意呢，不过是随便问问。”
      第二天又是雨天，一、二节没课，但馨悦依然一早就起床出门了。雨下得不大，春天特有的湿润和清爽把一切残留的污秽都冲淡了。残花落叶在风中纷纷扬扬，撒满了通往食堂的小路。她打了一把漂亮的花伞，走在雨中听见细雨落在伞顶上的声音，清脆温婉，心底的某一个角落被温柔地触动。
      馨悦提着两袋早点从食堂出来，隐约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略一回头，看见张宁远正微笑着走近，不禁莞尔一笑。自从寒假把她送上火车后，张宁远没有再找过她，他不在系学生会任职后也很少去系办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了。
      “看着背影像你，没想到真的是。怎么买这么多，你的胃口还真好啊！”他有些吃惊地问道，脸上的表情似乎相当愉快。
      馨悦的脸微微泛红，有些腼腆地低下头，“不是我一个人的。”
      他忽然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哦，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略带歉意地笑笑，转身离开。
      张宁远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匆匆离开，一丝淡淡的苦笑在脸上凝固。
      还没到上班时间，馨悦一个人坐在系办，一边吃早点、一边随意地翻着书。突然想起刚才和张宁远的偶遇。他好象瘦了一点儿，比以前更沉稳了。又想起他不来系办后，自己很久都没喝橙汁了。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为什么得到爱情的同时也会有些怀念割舍掉的关怀。正想着，突然听到铃声大作，成阳辉正踏着上班铃声匆匆走进来。他坐下来，打开抽屉，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里面的早点，不禁转头望向馨悦，两人对视一笑。她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没什么可遗憾的，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还有什么比得上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周六的晚上，馨悦和成阳辉牵着手在江边散步，他平时话不多，不过今晚心情不错，刚才还连讲了几个笑话，直把她逗得前仰后合。走累了、笑累了，两人就坐在石凳上休息。她把头靠在他肩上，若有所思地仰头看着天空，久久不语。成阳辉已经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开口问道：“怎么了？好象有些不开心啊？”
      馨悦的回答是紧紧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前，耳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中闻着他熟悉的体息。他微微一怔，也伸出手臂轻轻地回抱住她。
      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心里忽然很矛盾，最后终于缓缓开口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先说好，你不许生气。”脸仍是埋在他胸前，声音有些闷闷的。
      他轻笑道，“什么问题这么严重？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胸口因笑声而轻轻震动。
      她直起身子，正色道：“我想问你，上次和你一起在冷饮店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他一脸困惑，“什么时候？”
      “就是去年十月，我第一次约你的前一天。”
      他忽然地沉默了，眼睛望向远处，许久才开口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原来是问这个啊。她是我的一个大学同学，那次是出差到C市，顺便回学校看看，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了。”
      “真的吗？”馨悦睁大眼睛看着他，心情轻松不少。
      “当然是真的了。你不说我早就忘了，刚才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谁。”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可真是个醋坛子，连这种没来由的飞醋都要吃。‘
      “我哪有。”馨悦小声抗议道，脸却有些红了，“你和她聊天的时候那么开心，比和我在一起还开心，所以我才会……”话音未落就被他猛地低头吻住，当她脸色潮红地在他怀里喘息的时候，早就忘了刚才的疑问。
      坐了一会儿，两个人又牵手起身散步，她边走边向他说起了林俐的苦恼。
      成阳辉静静地听她说完，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每段恋爱都会遇到不同的烦恼，这种情侣间的事情，就算是好朋友，也是少说为妙。”
      她微皱着眉，有些为难道：“我也明白劝和不劝分的道理。可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担心章伟宏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没法给林俐一个未来。”
      成阳辉安慰她，“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每个人的生活态度不同，林俐这个人跟你不一样，她想要的生活也和你不同。”
      “为什么和我不一样？不也要吃饭穿衣供房子吗？”
      “物质生活对你们女孩子而言真有这么重要吗？”成阳辉突然松开她的手，一向冷淡的脸上有异于往常的激动，“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比你家的条件差远了。而我自己甚至连老师都算不上，只是个没多大出息的行政人员。”
      馨悦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跟上去挽住他，“干嘛要说这些？你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馨悦着急地摇晃着他的手，哀求道，“你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里不对呀。”
      他轻轻推开她的手，背转身去，声音有些无奈，“我没生你的气，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你说的没错，没有坚实的物质基础，爱情就成了空中楼阁，怎么能稳定呢？如果你想要以后有好的生活，现在就应该考虑重新选择了。”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馨悦有些挫败地抓紧自己的手，拼命摇头否认，“你的父母都是靠自己的劳动吃饭，有哪一点比不上别人呢？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你有没有钱都不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钱是为了过得快乐，不快乐，钱有什么用。”她走前两步，定定地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可以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的。虽然不见得会大富大贵，可也不至于忍饥挨冻啊。”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还没有长大。现实是很残忍的，它会一点一点摧毁你的信仰，摧毁你以为可以永远遵守的承诺。”他望向远处，低叹道：“以后你就会明白，有奔驰宝马坐，谁还愿意选自行车呢？”
      馨悦从身后紧紧抱着他，把头贴在他的背上，“我只知道，心里的快乐是最重要的。如果车主不是你，奔驰宝马又如何，就算是劳斯莱斯我也不要，我宁愿坐在你的单车后面笑。”简简单单的幸福其实就是坐在单车上倚着他温暖坚实的背，扬起灿烂的笑脸，那一刻才是最真实的吧。
      成阳辉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轻轻拉起她的手，苦笑道：“对我这么没信心啊，跟我在一起就会一辈子坐单车吗？”
      “唉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对你有信心了，要不然怎么会单单赖上你呢？”看到他渐渐平静下来，馨悦不禁破涕而笑，“我只是不想你有压力。你只要知道，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使是粗茶淡饭也会是最美味的佳肴。”
      他轻轻擦去她的泪，放柔了声音，“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太激动了。”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可我真的是无心的。”馨悦咬着唇，心里犹懊悔不已。
      她还要开口，成阳辉握紧她的手，轻笑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以后不讲这些了，好不好？”
      她笑着点点头，两人十指紧扣着走到站台等车。
      坐在回去的车上，馨悦恢复了好心情，又开始有说有笑。他有些出乎意料地沉默着，眼神中满是疲惫，似乎还有一晃而过的忧郁。她有些意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心里升腾起的心疼牢牢地控制住了她的思想，无暇兼顾其他细节。
      她渴望着能安抚他，便试探着问道：“怎么不高兴了？还在想刚才的事吗？”
      他摇头不语，可眼神依旧漠然。
      她觉得如坠云里雾里，有些糊涂了，不由也沉默起来。
      成阳辉将握住她的手突然紧了紧，神情略显疲惫，“别瞎猜了。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可能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
      馨悦一脸关切地开口道，“那你今晚要早点休息啊。别累坏了。”她单纯地喜欢着他，总是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他。
      他轻拍她的手背，“我会的。”眼神不知飘向何处，茫然空洞得没有一丝表情。
      馨悦也陷入自己的沉思。失眠可不是小事，以后一定要提醒他每天晚上喝杯热牛奶，平常也可以榨些新鲜果汁喝，这些可都是促进睡眠的好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