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留痕

    
    第十五章 听，海的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馨悦一直都努力地为成阳辉改变自己，希望两个人能契合得天衣无缝。有人说，绝对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但她觉得感情是需要努力维系的，没有天生的一对，每个人都要为相爱的人改变，最终才能磨合为一体。成阳辉仍是波澜不惊，微风一般，轻轻地来去，总是淡淡地对待一切，习惯在心里盘桓一切，眼中偶尔会有一闪而过的忧郁和茫然。只有在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里，他热烈的吻、紧紧的拥抱才会出卖他内心的激情。
      五一过后，成阳辉要去青岛出差。虽然只是去十几天，但她依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当他临走前问她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她脱口而出地告诉他：“我想要你快点回来。”
      他笑着摸摸下巴，“这回答真让我意外。我会尽快回来的，不过你还是得告诉我想要什么礼物？”
      馨悦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青岛有大海呀，我还没见过海呢，你给我捡几个贝壳吧。”
      “就这么简单？”他有些诧异。
      “就这么简单。不过，有个附加条件——必须是你亲手捡的，可不准随便买了敷衍我哦。”她点点头，笑嘻嘻地说：“我还有一个要求，以后，我要和你一起去看海。”
      他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好，将来我们一起去看海。”
      成阳辉出差后，馨悦去系办就不那么勤了，和室友们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自从各自有了恋情后，308宿舍已经很久没有集体活动了。这天晚上，久未聚餐的全体成员约在一起，浩浩荡荡地杀向多乐街吃夜宵。在街口找了张桌子坐下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多乐街早已是灯火璀璨，满街都是夜宵摊子。几乎每个摊位都是人头攒动，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馨悦、书华、林俐都是本地人，那叶、韦晓芸、刘立珊也已经在这块地盘上混了近两年，早就入乡随俗地无辣不欢了。她们很快就点了满满一桌的东西，臭豆腐、炒唆螺、炸花生米、鸭架子，都是学生喜欢的美味，好吃又便宜。最受欢迎的还是口味虾，一大盆红通通的口味虾一上桌，喷香扑鼻，辣得人猛吸凉气却欲罢不能。六双纤纤玉手齐齐开动，哪还用得着筷子啊，几个人的剥壳术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不一会儿功夫，就好像武林高手般风卷残云，桌上只剩几堆虾壳可以证明口味虾曾经存在过。几个人辣得猛抽气，龇牙咧嘴地大口喝着饮料，哪还有半点形象可言。
      林俐用纸巾擦拭着辣出来的汗水和泪水，指着另外几个人笑个不停，“吃美食，观美女，人生之大乐也。我今天可算是艳福不浅啊。”
      那叶冲前面努努嘴，“看看人家，那才叫艳福不浅呢。”大家都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街口停了一辆宝马车，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正揽着两个打扮入时的漂亮女孩上车。
      “唉，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是怎么想的，钱真有那么重要吗？”韦晓芸感叹道。
      “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书华收回目光，气定神闲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馨悦突然想起那天成阳辉说的话，便举手示意大家安静，“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你宁愿坐在奔驰车里哭，还是坐在自行车后笑?”
      物质与爱情，恒久不变的话题。很快就调动起了其他几个人的热情，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当然是感情更重要了，不快乐，钱有什么用。”林俐扬起脸，斩钉截铁道，“我宁愿坐在单车后面笑，也不愿意坐在奔驰车里哭。”
      “瞧瞧，多单纯的孩子。”那叶白了林俐一眼，颇有些不以为然，“即使你现在坐在单车上感到幸福了，等到成了家，结婚、怀孕、生子，小孩的奶粉钱、学杂费，柴米油盐，给一家老少的零用钱，买衣服，医药费，哪样不是钱？到那时候，你早就被生活折磨得未老先衰，坐在单车上看着坐在奔驰里的年轻姑娘，你还能笑得出来？恐怕只能是苦笑吧？”那叶停了停，喝了口饮料又开口道：“再说了，不要相信没钱的人就会爱你爱得不得了，不管是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都要归于平淡。嫁个有钱人——至少他还有钱，就算是离婚也能多分点家产；嫁个穷人——既没有爱又没有钱。”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记得妈妈讲过，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刘立珊反驳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辛苦一点，心里也是甜的。”
      林俐把手里的饮料往桌上一放，“一旦爱上了就是认准了那个人，我相信爱情可以天长地久。虽然我们没车，但是有爱，幸福，靠自己创造！”
      “是啊，困难只是一时的。没有人是注定贫穷的，骑单车的人只要肯努力奋斗，两个人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双手共同创造新生活！”韦晓芸开口道，眼里充满了向往，仿佛预见到美好的未来。
      “骑自行车的那位，也许有一天他会有奔驰的。这听起来也挺叫人憧憬的，一起创造并拥有美好未来……”那叶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流光容易把人抛，就怕到了那一天，坐在里面笑的人就不是你了！我妈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和我爸同甘共苦了十几年，最后倒让别人坐享其成了。”
      那叶一说完，众人皆不语。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谁不知道青春短暂，而爱情，谁也不知道哪天会磨灭。
      大家各自都想着自己的心事，一直默不作声的书华突然开口，“为什么不能在奔驰车里笑呢？”
      馨悦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这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事呢？又不是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坐在奔驰里不一定会苦，坐单车也不一定会幸福，没必要把物质和爱情对立起来，难道有钱人就不能有爱情了？”书华微笑着说，眼神却有些恍惚，“嫁给有钱人并不都是坏事，关键要看那个有钱人是不是你的有缘人。哭和笑并不取决于你坐在什么车上，而取决于你嫁的那个人。”
      “这点我不反对，嫁给有钱的人并不是什么罪过。”馨悦点点头，思忖片刻，又继续说：“但我不支持单纯地为了钱嫁人，只要能养活自己，没有必要因为钱嫁人。感情比物质重要，如果纯粹用金钱来衡量爱情，那么，也许得到了金钱，却失去了幸福！”
      “我听说张宁远的爸爸是一家国营大型煤矿的老总，就算家里不是开奔驰宝马，至少也会是本田别克吧。”那叶笑嘻嘻地看着馨悦，眼神中颇有几分玩味，“而且，他那么关照你，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如果你选他，不就可以算是坐在奔驰车里笑了？”
      韦晓芸也颇为不解，“是啊，这样的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你怎么就不愿意呢？”不得不说馨悦和成阳辉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书华、林俐，就连同宿舍的室友都不知道她已经是名花有主。
      馨悦笑了笑，有些避重就轻地答道：“这世界又不是除了奔驰就是单车。我这个人小富即安，没什么大志向。我的理想是坐在摩托车上微笑，物质的东西够用了就好，开心最重要。”说完，她推了推那叶，打趣道，“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说的一套一套的。我可不信你真的会选奔驰，弃小李子于不顾。”
      那叶愣了一下，正色道：“我也就是过过嘴瘾，心里都明白，可要是真遇上这种事，我还是做不到的。”那叶好不容易严肃了一会儿，没说几句又原形毕露地眉飞色舞起来，“再说了，就算我愿意，人家奔驰宝马还不一定乐意呢。你以为谁都有你这样的魅力啊？所以我折中，不一定要坐奔驰，但是呢也绝不坐自行车。女人是花，风吹雨打老得快，有辆桑塔纳遮风挡雨，我也就知足啦。”
      众人半真半假地鼓掌，“还是老佛爷言简意赅，一语道出万众心啊。”的确，这该算是最理想的生活状态了吧。
      离开多乐街的时候，灯火已渐渐阑珊。晚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让人心清神爽。一轮弯月空中高悬，淡淡的月晕，泛着寂寞的光。想到刚才的讨论，馨悦突然觉得心里被莫名的情绪堵得满满的，有些无法抑制地想念他。再有三天他就该回来了，她不禁开心地笑了。
      回了宿舍，馨悦第一个去洗澡，她感到有点累，现在只想快些躺到床上。等到睡醒了，只要再过两天，就能看到他了。
      刚洗好出来，刘立珊抱着换洗的衣服接着往洗澡间里走，她笑着对馨悦说，“刚才有个男的打电话找你，我让他一会儿再打过来。”
      馨悦一想，肯定是成阳辉打过来的，怎么自己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去洗澡呢。她暗自懊恼，急忙守在电话机边等他再打过来，连头发都忘了擦干。她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话机。没过多久，电话铃突然响了，馨悦“咚”地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就冲过去接电话。“喂”了一声，她一脸沮丧地回头喊道：“那叶，电话。”
      那叶聊电话的时候，馨悦一直不安地看着表，心里直犯愁，不知他们要聊多久，成阳辉打不进来可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一下那叶呢。正当她天人交战着，那叶的一句话帮她摆脱了困境。“我今天挺累的，先去洗澡了，咱明天再聊吧。”一向爱煲电话粥的那叶今天似乎转了性，居然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通话，真是让馨悦喜出望外。
      没过多久，电话再次响起，馨悦知道肯定是成阳辉。对于他，她有着不可表述的心灵感应。她冲过去抓起了话筒，果然，电话的那一端传来了朝思暮想的声音。不听则已，一听到他的声音，馨悦忽然觉得思念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定了定神，强忍住眼里的酸涩，急切地问道：“打了好多次才打进来吧，我刚才去洗澡了，后来同学又接了一个电话。”
      “刚才我没有打呀。看来我运气不错，打一次就能找到你了。”成阳辉轻笑道。
      “咱们是心有灵犀呗。”听到他在电话里愉快的声音，她也觉得轻松起来，“这么晚了，你在哪儿？手机好象有杂音啊。”
      “猜不到吧？”他顿了顿，“我在海边。”
      馨悦惊讶道：“在海边！这么晚了，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呀？”
      “嘘！别担心我了。”他打断她的话，声音缓慢而清晰，“你不是没看过海吗？把眼睛闭上，我让你听听海的声音。”
      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起了变化，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侧耳聆听着海的声音。潮声一浪一浪地涌来，似乎在不断地拍击着海岸。她感受着海的呼吸、海的翻腾、海的咆哮，那是海的声音，也是爱的证言。她静静地听着，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流淌，她在心底默默呼唤着：“我爱你，成阳辉，我爱你。”
      挂上电话后，馨悦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忽然听见刘立珊问，“馨悦，电话是刚才那个男的打来的吧？”
    “谁呀？”馨悦一头雾水。
    刘立珊笑道，“就是你洗澡的时候打电话来的那个人啊。他说话挺逗的，老实交待，又是哪个追求者啊？”
    馨悦摆摆手，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美女，哪来那么多追求者。”她想了想，没有任何头绪，“刚才接的电话不是那个人打的，不过没关系，真有事的话还会再打来的。”
      几天后，成阳辉回到学校，见到了馨悦。
      他拿出一个纸袋，轻轻递给她，“海滩上都只有这些很普通的小贝壳，要让你失望了。”
      她接过纸袋，打开一看，贝壳已经串在了一起，像普通的项链长度。她拎起这串贝壳仔细端详着，喜悦之情表露无遗，“真漂亮，我很喜欢。”说完便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你喜欢就好。”他有些意外地看着馨悦羞红的脸，也不由泛起一脸笑容，“收在袋子里拿走吧。”
      “不必了，我要直接戴走。以后，我就可以随时听到海的声音了。”她把那串贝壳挂在脖子上，手里握着项链上最大的那个贝壳，把它紧紧地贴在耳边，笑得非常甜蜜，似乎这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