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娴侧妃过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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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把王爷支走,我正把衣裳脱了准备安安心心地睡个好觉以慰劳早上的辛劳,听到这么一句话,手里动静一顿,先问那通禀的小丫鬟道:“她是让我过去,还是她自己过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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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很肯定地回我道:“回王妃的话,是她自己过来了,此刻正在花厅里头歇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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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她不是身子不爽利吗,怎么能撑着跑来我这边?”找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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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道:“有两个丫鬟扶着娴侧妃来的,娴侧妃说是来谢恩的,便要死要活地让我来通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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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料想她果然是已经接了帖子,便说道:“教将归进来帮我梳洗一下,哎,那茶水都给娴侧妃上了,好好伺候着别让她在我这晕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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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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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打了热水进来,我打着哈欠等她。将归拿着桂花油润润地沾了我的头发,有些埋怨地与我说道:“娴侧妃也是,巴巴地跑来这处做什么,害得王妃连休息都休不踏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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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她跑来自有她的道理,咱们先准备万全,再看她怎样说道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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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把我匆匆打扮好,而后扶着我去了正厅,娴侧妃一副西子捧心模样倒在榻上呵嗤呵嗤地大喘气,我听着心里头一惊一惊,生怕她下一口的呼吸就没了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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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道:“给王妃请安。”说罢还想起身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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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敢让她来行这个礼,便赶忙压了她坐下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好好地在屋里头歇着身子,跑来我这边请安算什么道理呢。你若真有事,差使人叫我一声,我便就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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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道:“哪儿能叫王妃跑来我这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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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我不就是一客气吗,不过还是爱怜地与她说道:“家里头遭了事儿,自此后血脉相通的也就只有你我二人了,咱们多多聊聊也是应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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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很实在,她道:“我正巧有事要请王妃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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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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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地气我,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妾身当真有事想请王妃帮忙,本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既然王妃怜我,我也开了这个口,与王妃直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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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咬到舌头,狠狠在心里头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让你多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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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了头,再抬头起来便是一阵暖如春的笑意,我与她坦然道:“你但说无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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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晃了晃手中请函,苍白得跟朵小白菊似得脸蛋上绽出了一抹虚弱笑意,她柔柔地与我说道:“王妃体恤我,着人送来了这么个帖子到我手上。妾不过是一侧妃之身,哪里能单独去赴了国舅公夫人的盛宴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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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我只能从情方面忽悠她:“国舅公夫人之前还单约了你国寺祈福,可见国舅公夫人是真心地喜欢你。再说了,这帖子不光是下给我,明着也一道列了你的名字,你拿得去赴宴也是使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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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轻轻叹息道:“王妃到底耳清目明,府上的事儿是怎么都瞒不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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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敛下眉目,弯着眉毛笑道:“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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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看了我一眼,她该是不晓得我怎么会这般大方的承认,我正着身子也由了她打量,直让她看的再没法子看下去,她才错了眼眸,拿着帕子弯身咳嗽了一阵后与我说道:“那日国舅公夫人邀妾前去国寺祈福,也不过是因为王爷王妃都在皇上身边伴驾,越王府里没人,妾才斗胆越俎代庖了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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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到底也是你乖巧讨喜,国舅公夫人才能再邀你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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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话说左了,”娴侧妃喘着大气,却还勉力一笑朝我道,“妾与国舅公夫人共赴国寺祈福时候,国舅公夫人便一直惦念着王妃,说是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女子究竟是哪般的绝色样貌。可奈何王爷把王妃看得死紧,王妃您又是个不喜热闹的安逸性子,国舅公夫人晓得咱两的血亲关系,便放下身段托了妾日后引荐,这一封帖子,明着是下给王妃和妾,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带着妾向国舅公夫人去引荐王妃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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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说成这般了,我也只能拿身子来婉拒道:“最近我实在是身体不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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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说完,娴侧妃那便又是一阵抓心挠肺惊天动地的咳嗽,她柔柔弱弱地反驳我道:“妾的身子更加不适,说句垂头丧心的话,妾的这幅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得了多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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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斥道:“呸呸呸,这般丧气的话,以后可莫要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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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苦笑道:“妾也不想说,可妾自己的身子自个儿清楚,生老病死都是凡人常情,倒也没什么可忌讳的。王妃,”娴侧妃低低唤我,轻声道,“王妃之前曾说了,这世上如今唯你我二人血脉相通,妾如今在此求一求王妃,接下国舅公夫人的帖子,明儿妾身服侍您一起去赴这场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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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看她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行李,晾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允你帮忙,你倒是把这情谊用在了外头人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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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道:“家里头犯了事,遭了难,到底是因果轮回循环,由不得他人置喙;妾身如今身子坏成这幅模样,也是报应不爽,该的。可国舅公夫人,这位燕夫人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她与我好,我也便投桃报李与她好,如今燕夫人不过是只想着见王妃一面,妾又怎么不全力以赴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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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她也抬头看着我,盈盈水润桃花目,我瞧着还挺像唐敏那个变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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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他们两血脉相近,是一家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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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将着丫鬟的手臂起身,看着我垂眸一笑,这眸子一垂晶莹剔透一滴泪便顺着脸颊一下子给滑到了颊边,看着一副怪可怜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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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道:“帖子给我,你先回去休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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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告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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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了身子伸了懒腰,也用不着将归伺候了,直接走进内室里自己脱了衣服,懒得挂在衣架上,便就随意地丢在地上,一步一摊衣服堆在那,看着也是挺凌乱的。我把自己扔在了床上,仰面朝天,睁眼就是石青色的帷帐,也不敢翻身,因为头上还有两三根懒得卸的钗环,动弹一下就好像会被簪子尖锐的头给扎到,将归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打算服侍,但离我这几步路距离的时候偏又停了步子,就看我一副不是睡姿的模样沉沉入睡,自己站在旁边不发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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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睡便睡到了天黑时辰,睁眼起身,发髻全散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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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敏感地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赶着活来伺候。我揉着有点发痛的额角,有点晕着问她道:“这是已经什么时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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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妃,已经戌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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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蒙着在床旁边坐了会,问她道:“那王爷该回来了吧,晚膳备好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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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王爷还没回来,但晚膳小厨房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王妃的吩咐。”将归回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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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让小厨房就热在锅里吧。现在天一天比一天冷,不要等王爷回来时候菜都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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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要王妃再费力提点一句,”将归把我搀到了妆台前面坐下,与我道,“但咱们王爷到现在还没回来,身边的小厮也没受令过来提点一声,白叫王妃担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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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下已经出线了偏紫黑色的淡淡的乌青,满眼里头都透着丧气,跟几日几夜没睡觉似得,将归除了我脑门上歪七扭八的钗环,细致地先拿手指顺了顺发才敢上梳子,她有点心疼,提议道:“王妃若是觉得乏了,奴婢先让小厨房给王妃拿点糕点来垫巴肚子,王爷身上背着差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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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饿,等着王爷一块吃就是了。”我又打了个哈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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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哈欠的时候耳膜是轰隆隆地鼓,一阵耳鸣,再睁眼时候却瞧见了镜子里头倒影着的将归一脸震惊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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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过头瞧了她一眼,不明所以,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娘的,谁往我妆镜的漆雕花边框上插了把飞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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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拍桌子,中气十足大声喊叫:“抓刺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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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同时也反应了过来,登登地跑到门外头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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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院里头顿时灯火通明,外头“来人呐”“抓刺客”的声音慌乱成了一锅粥,我让外头乱了起来,自己却沉心静气地打量起妆镜上头的飞镖来,这尖刃下头还压了一张小纸条,我把飞镖拔下来拿了纸头,又把镖给插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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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纸头上就写了两行八个大字:水林见卿,以见地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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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就呆愣住了,地黄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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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按照我的猜测,地黄珠该是被唐家贼喊捉贼给拐跑了,或者说是唐家的内贼给偷摸藏起来的,如若真是依了我这个猜测,此番唐家抄家,这颗珠子肯定是又没入国库的结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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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哪儿冒出个人来,说是地黄珠在他的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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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震惊得不行,将归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我把纸条一下子给握紧在了拳头里,问她道:“抓到刺客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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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抓到,”将归道,“刚刚管事跟着府里的侍卫把整个院子都搜查过一遍了,根本找不到可疑的人,问了当差的丫鬟仆人,也没发现有异常的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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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搜查不到就搜查房顶,问不了当值的丫鬟就去问官差,”我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现在贼人真是好大胆子,亲王府的内院儿都敢随意进入,亏得这贼人手一抖把飞镖给射到了我的妆镜上头,他若是准头再好些,对着的可就是我的喉咙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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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赶忙道:“奴婢这就让大管家报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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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不是咱们王爷管辖的官府,”我冷笑道,“两个官衙一道查,还查不出个私闯王府内宅的贼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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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不明我的做法,稍有些顾及:“王妃,这般把事儿给闹大,那咱们内宅府上的名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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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这是冲着我命来的,又不是败坏我名声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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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道:“是,奴婢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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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妆镜直接给她递了过去,道:“拿着这东西去吧,到底是你第一眼就看到的案子,你与大管家一道去报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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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抬头看我,讶异得有点结巴:“奴婢出去了,王妃谁来伺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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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院子的奴婢,哪个不能来伺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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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疑惑地看了眼接到手里的妆镜,再仔细地看了看,大惊失色地直接跪下磕了个头。我问她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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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道:“奴婢当时看得真真的,插在妆镜上头的镖下头有一张叠好的纸,奴婢不知道那纸上写了什么,但王妃把奴婢给支开,想来就是要赴纸上的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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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喔唷地轻叹一声,真心实意地赞道:“你还挺聪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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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我赞,将归的脸反倒是更加悲丧了,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好说歹说地劝我道:“王妃,且不说身为妇人,夜半时候出去会见外人根本不合礼数;就说这事儿怪异危急,您若是出了半分闪失,奴婢怎么向王爷交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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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这说的都是实话,然而我也必须得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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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若是我要去的原因,便是王爷听了也必须得去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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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问道:“王爷毕竟是男子,武功盖世又有军权在握,若是他去,奴婢也拦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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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我也有武功傍身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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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直接哭出来了:“王妃,你万不要难为奴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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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蹲了下去,朝她目光持平缓缓说道:“倒是你,不要再为难我了……王爷追查了这般久的东西今儿总算是现了踪迹,我今晚上不出去,对得起自己,怕是就对不起王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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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抬袖抹了把眼泪,大义凛然道:“若是王妃硬是要去,那就把奴婢带上吧!奴婢承蒙王爷教导,于武艺一课倒是也能过得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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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手指果断拒绝:“你不行,你晓得这事的前因后脉,若是我到明天早上还没回来,你得帮忙向王爷求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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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咬牙恨道:“奴婢恨不得将自己拆成两个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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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佩服自己,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趣儿:“你若是早些在这府里找找,找到个中意的郎君婚假,生出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来培养,也算是分成两个身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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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含羞带怒瞧了我一眼,倒是噙着泪忍不住地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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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忽然记起了个顶要紧的事儿,“水林在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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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归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我:“王妃连地儿都认不熟,让奴婢怎么放心您一人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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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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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月,我换上了做工精致的夜行衣又一次干上了飞檐走壁的活,依照将归的说法,这纸条上的水林地是在南门城外的区域,因为有一汪小月泉毗邻的竹林,所以被京都人唤作水林。如今月色昏凉,我在这林子里形单影只,脚踩着枯叶的沙沙声都能让人吓破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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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警惕地望向周围,继续踩着枯叶向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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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沙沙,两声沙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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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力捕捉周围动静,可却忽然停了脚,我的步伐虽然停了,但那几声沙沙却依旧没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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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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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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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死了牙冠硬是不肯作抖,可这声音越来越近,近得若隐若现,近的飘忽不定,且因为周围是在是静谧可怕,那声音近的似乎让我觉得,我连那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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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声没了,呼吸声倒是好像近在咫尺,可这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招数,这呼吸声散在四面八方,哪儿都有人,却好像哪儿都没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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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声道:“弄什么装神弄鬼的招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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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荡了两计笑声,声音不冷,调律不鬼,这周围的诡谲气氛硬生生地被这笑声给打破了一半,我心里的恐惧竟也因为这笑声消了三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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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朗声道:“既然将我邀约在此,我也如意赴约,阁下为何还不现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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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耳朵后面忽然有了一道灼热的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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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声就在我的耳朵边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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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转头,可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让我动弹不得。那人总算是现了身形,他轻声在我身后头与我说道:“想不到你还真独自来赴约了,你的相公便这般不把你放在心上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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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我熟悉,而且还打过照面交过手。但我并没有因为这是我熟悉的声音而放松了警惕,反而,我因为这声音的熟悉而倍觉恐惧。夏末初秋的夜算不上冷称不得寒,可我明明就是穿着鞋子,寒意却从我的脚底面藤蔓攀爬似得曲曲绕起,这种寒意凝了形,成了精,捆缚住我的身子还想粗糙地扼住我的脖子,动弹不得,还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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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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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是唐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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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唐敏是在我面前死了的,死的心甘情愿,甚至是死的做了解脱。越王爷亲手把他的头颅直接砍下,若我身后的人是唐敏,那他是怎么活过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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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头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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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说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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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地越发奇幻,我也越发地不敢回过头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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