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这般怕我?”那双搭在我肩上的双手开始用劲,“扭过头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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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力道硬是给掰得转了身子,但我胆小,胆特别小,就算是被这力道硬是给掰得转了个身子也不敢睁眼,眼睛闭得死紧死紧,像是有一丝光投进来都能给我加深了三分恐惧似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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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那个恨啊,唐敏这个烂人,祸害遗千年,死了都不安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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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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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操着唐敏声音困住了我的人忽然说道,声线一变,好像还真是七皇子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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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番我惊觉了,根本不敢冒失地把眼睛全给睁开,只是先漏出了一道缝,模模糊糊地先把面前人的影子做个判断,待辨认出这是一个脑袋身子健全的人之后,才把眼睛给全部地睁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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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不错,他果然是七皇子杨沅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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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神看着他,此刻就变得很是怪异了,这七皇子是个什么道理,知道地黄珠的下落不说,深更半夜把我约在这鸟不拉屎的城外水林不说,对我这般态度不说,他怎么会故意地掐住唐敏的腔调来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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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朝我笑了两声,道:“看这模样,是真不认识我了,还是装作不认得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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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捆缚住我的模样,一抬臂就把他的力道给打落了,“七皇子,男女授受不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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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兀自看着被我给打落的双手,呆愣了半晌,还是笑了:“三嫂当真和敏哥儿说得一般可爱,跟了我三皇兄那般的人,还真是可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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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也口头上爱挤兑越王爷,可我们夫妻的事儿还轮不到一个毛都未长全的小屁孩在这与我说道。于是我抬着下巴,很不客气地对着他怒道:“可惜不可惜的,三皇子却没这个立场去评判,你不过是一个外家人,哪儿能对着人家家事说三道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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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说了呢?”他声调上扬,带着挑逗意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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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不客气地骂:“不知廉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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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被我这般指着鼻子骂,却还欢喜得跟个得了蜜糖的小孩似得,“三嫂这性子泼辣得很,我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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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了眉头,与他开诚布公地说道:“七皇子,你性情大变,竟连喜好也变了吗?我常听我家王爷说道,说七皇子是诸位皇子之中最懂礼数之人,可如今你却瞧瞧,你把自己给变成了哪一副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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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道:“我挺喜欢我这般模样的,以前压抑得太苦太累,如今潇洒不行,天性释放,我一睁眼都是欢喜的感情,这没什么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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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打断了他的唠叨,直接奔入主题:“你的过去现在我懒得插手,我冒险赴约,只是为了你镖上头提及的东西,”我把那张纸条从袖带里头拿出来展开,递到了他的面前问道,“地黄珠在你的手上?地黄珠怎么会在你手上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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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道:“这地黄珠其实本也不在我的手上,不过是有人托我保管,然后交予你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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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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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回我道:“唐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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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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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底板开始的寒意又从背脊骨自下而上地蹦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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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计我的面色已经开始发青发白,杨沅朗瞧了我一眼,忍不住地又笑起来:“你这是一副什么模样?提到唐敏就这般的让你害怕厌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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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哀伤,我盯着他的面容,很认真地说道:“比你能想到的更厌恶十倍,百倍,千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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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的脸色果然变了,他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先顿下没有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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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刺探道:“我对着唐敏厌恶,七皇子就算是与他再交好,那也不过是个逝去的死人罢了;七皇子这般神情,倒让我觉得,你似乎就是他本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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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也明着回我道:“唐敏没有七皇子的记忆,我晓得我自己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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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这般说了,我也只能作罢,如今天色沉沉,已是夜半,我只想拿了东西滚回被窝里头睡我的觉,我看着他芝兰玉树笔挺的模样,看起来就是没打算把东西交给我,我没那闲工夫陪他在这鸟不拉屎的破林子里闲聊,便干脆就厚了脸皮朝他伸出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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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看着我朝他伸出的手,勾唇痞笑,毫不客气地握住了我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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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怒极地把自己手给抽出来,骂他道:“我让你把地黄珠给我交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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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有点难过地哦了一声,从怀里头掏出了一个锦木匣子,他看着这匣子,然后把目光投到了我身上与我说道:“这里头是地黄珠,敏哥儿费尽心思地把这珠子从唐老太的手里头夺过来,就是为了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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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惊,面上却装作了一副不肯信的态度说道:“你少唬我,唐老太是唐敏最亲近的祖母,唐老太也是把唐敏当作了左膀右臂地在那可劲地培养。唐敏莫非是脑子坏掉了,他哪儿有这本事和立场去违背他的祖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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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道:“黑衣人你都经了几遭了,聪慧如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这派出的黑衣人早已经分成了两派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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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双眼睛瞧着我,迫使我承认自己的猜测,我早有猜测,这与我打了数次交道的黑衣人是唐府派来的;我也有过臆想,感觉这打过交道的黑衣人前后任务不搭界,感觉是已经分成两派,有了两个效命的主子,可我打死也只敢往唐老太和唐太太婆媳不和地上面来想,我是万万想不到早有二心的,会是那个变态恶心,实力非凡的唐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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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道:“敏哥儿早与我说过,他生来皆苦,唯你与他同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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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哼了一声,半点不客气地嘲讽:“唐敏这般地看重我呐,还真是想不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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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又笑了起来,他勾唇的弧度和偏头的姿势真是跟唐敏一摸一样,他叹息了一气说道:“敏哥儿早就投诚与我,不然父皇倒也下不定这个决心,要彻底铲除掉唐家这块毒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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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眉,没太听懂他这句话里包含的弯弯绕绕:“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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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却不想与我多言了,他把那盒子抵还给我,道:“这是朝堂上的事儿,朝堂的事儿就用不着女人插手了,厮杀拼搏,波云诡谲,太累。这珠子原就是关中圣村的宝贝,如今交还与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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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珠子被他放在了我的手上,隔着木盒,都有一种血脉相亲之感,仿佛联通骨血,顺达皮肉,施施然直接一根针连着线击中了心脏,我捂着胸膛,那处跳得正欢快厉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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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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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它就是我阔别已久的从属,如今再回我手,连它都要激动得震撼天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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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再问,可杨沅朗却是不肯说了,他直接转过身去朝我摆了摆手,“大半夜地叫你起来也是不容易,回家去吧,可得好好歇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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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木盒抱紧在怀里,也是,东西都到我手上了,我想知晓的一切都慢慢来便好,如今月黑风冷,寒露渐重,再在这林子里待下去也探听不到什么重要情报,还不如安安心心回家睡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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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我还惦念着自己的身份,长辈似得规劝了一句七皇子道:“小孩子家家长身体时候,可不要熬夜,快回去睡觉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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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抖着两只肩膀憋笑着朝我望过来,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赶紧地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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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头准备离开。可天不遂人愿便是这时候说得了,我连回家的步子还没跨得了一步,便有个黑影跟猴子似得朝我窜来,我下意识地挥手打出一章,那身影却犹如鬼魅,隔着我侧身一晃,我单手抱着的匣子便到了他的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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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但这套(和谐)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踟蹰不便,想来那血腥味该不是从她身上的伤口发出来的。好家伙,连着打斗了两场,竟也能从我怀里抢了东西,全身而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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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被轻视,不由地恼怒道:“何人放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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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那身影还真回我了我道:“亡命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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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声音是个中年女音,还怪耳熟的,我气急败坏地朝她吼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林子里抢别人东西,还真是个不要脸的闲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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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站在高高的枝桠上头回我:“大半夜的,王府宅妇竟与外人在树林里头幽会,若说我是闲人,那你可是贱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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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何尝被人这般指着鼻子粗鄙地骂过,忍不住地急火攻心:“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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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更加放肆地讽刺讥讽我道:“如若你真是贤妇,就该瞧瞧你的丈夫如今身在何地,可还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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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是去查探牢里头关着的小唐邹氏的身份真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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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盯着锁住了这黑衣人的身形,指着她,一字一句地从牙关里蹦出了整条句子来:“你是,你是唐家太太,你是唐邹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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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邹氏冷笑着与我说道:“没白白养你十几年,到底脑子还是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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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关心她是怎么逃出生天的,我只问她一事:“你方才说,你把我家王爷如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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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待着的杨沅朗忍不住瞧了我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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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邹氏忍不住悲笑出声:“到底是情深似海的新婚夫妇,可怜我儿,为了你这么个卑贱胚子,竟也敢违了老太太的尊令,破了能一举推倒大齐王朝的大局令其功亏一篑,最后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她仰天长啸,高声呼喝道,“我儿你不值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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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有点丧失了耐性,“我再问一句,越王爷现在,在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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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邹氏不愿再多与我纠缠,低头看了眼怀中木匣,转身边走便轻点枝桠而去,杨沅朗按住了我欲追上去责问的身子,寒着脸说道:“我去追,你去找三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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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喷他一脸唾沫:“我上哪儿去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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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就在这林子里头,血腥味浓得很,且一直散不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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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嗅了嗅,刚刚与唐邹氏交手时候便嗅到了血腥味,不想这血腥味的源头不止是在唐邹氏的身上,竟然是在这片林子里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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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垂下脑袋看我,目光灼灼,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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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人家是帮我干事,我只能大度一点与他说道:“小心着些,关中圣村一溜地变态术法,若是追不上就便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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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轻轻笑,又恢复了痞子模样:“若是三嫂担心我,不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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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登时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有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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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朗惋惜似得看了几眼我,飞身追着唐邹氏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怔,现在皇子的教育这般全面的吗,怎么个个都是武艺强人,轻功高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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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七皇子,变得连他亲妈都不认得的模样,看来身上秘密也还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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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时辰约莫已经过了子时,水雾被寒冷的空气凝在了半空,这水林里头密密地铺了一片弥散的雾,血腥的气味被固在了这一片雾气里,哪里都是一片乌糟难闻的味道。可怜我半夜不睡觉,跟狗似得到处地嗅着气味,努力捕捉着自己倒霉催的夫君的踪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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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也不知道多久,提着一颗心,靠着一个鼻子,胸膛里头好像都空了似得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感觉那天都要快蒙蒙亮了,我总算是把越王爷给找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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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背对着我,打着坐,黑漆漆的头发跟被水冲过似得几缕几缕地散开在脑后,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嘣得一下松了下来。长长了舒了口气,却又一下再把气息给提了上去,中气十足地朝他大喊道:“杨乞你这个王八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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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打坐的身子顿时一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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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以下犯上地喊着越王爷的名讳当着面骂他,不计后果狠狠地咒骂,就为了缓解我一晚上的胆战心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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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么一骂我心里头倒是舒爽了,撒开了脚丫子朝他奔过去,可我还没跑到他身边,他便立刻地站起了身子,直接接住了我整个人,把我头给按在他的怀里头不许向上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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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道:“你面具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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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低低地咳嗽又低低地笑:“不想让你瞧见我这幅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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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一晚上的鼻子,才惊觉他身上的血腥气味是整个林子里头最浓的,也不知道身上被伤了多少个伤口,我一颗心全然给放了下来,反手搂了他劝慰道:“我不看,你先自己疗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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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把脑袋闷在我的头发里,慢慢地笑起来,手臂环着我却更紧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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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腥味更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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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极了,他这不管不顾一用劲,到时候把伤口给崩开了可怎么是好?连忙闭了眼睛从他怀抱里挣脱开来,直接背过了身去训斥他道:“你还不赶紧的疗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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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却把手又环在了我的胸前,不安分地开始往我衣裳里头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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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按住他,娇怒道:“你干什么呢,荒郊野岭的”兴致真高,体力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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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在我耳边也笑着训斥:“你这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说着便把手从我衣裳里头拿出来,顺便带来了点光亮,我定睛一瞧,他把我随身揣着的天玄珠给拿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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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使使,马上还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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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方地朝他摆手道:“你用你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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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背对着背就捡了块干燥的第就坐下来了,也不管什么肮脏与否。托了这夜明珠的福,好歹周围亮堂了不少,我百无聊赖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一边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与越王爷说道:“我刚刚与小唐邹氏打了个照面,你这身伤是被她搞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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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很实在地回我道:“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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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道:“一个阶下囚的妇人,也能把凶神恶煞的越王爷给伤成这幅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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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也不瞒我:“是我此番大意,中了埋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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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牢里头的唐邹氏,真的是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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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回我道:“假的,而且还用了当时唐成珏一样的法子,把唐府用作布防的萤尸虫给放进了那具傀儡身子里头,若是明天真把唐邹氏的傀儡给斩了,怕是小半个京都都会遭受一场无妄之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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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那虫子便是一阵恶寒,“那你这身伤又是怎么弄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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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道:“我借着职能之便,直接把唐邹氏控制的傀儡给放了出来,傀儡若无指令会自己去寻找主人,我就跟着那个傀儡找到了唐邹氏藏身的地方。”他顿了下,继续说道,“我才发觉,原来唐府半数的人都已经被做成了骷髅傀儡,举着刀埋伏在地等着我的到来,抄家押入大牢的那一帮人,不过是从别处找来的替代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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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心里发了一阵慌:“唐邹氏果然是唐老太一脉相承的女人,这种狡兔三窟的手段玩得一套一套的。若是监狱里那些替代品傀儡没被发现,那京都便要遭一场劫难;若是有人发现了监狱里的秘密,那追寻过去,那发现不妥的人也要遭一场被埋伏的劫难。无论哪一种,坐收渔翁利的还是那个暗处的唐邹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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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似乎要挽回一点面子:“如若不是萤尸在一旁干扰,这点骷髅傀儡,我还是能对抗得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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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是了,王爷威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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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背对背,静静地靠了一会儿,眼瞅着晨光就要乍破黑暗了,我感慨似得说道:“只消一会儿,唐家的事儿便能告一段落了。王爷,你做事可干净了,别这刽子手一刀下去,萤尸虫就全从那傀儡身子里头飞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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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道:“不太干净,在监狱官兵看来,我把死刑犯唐邹氏给放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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