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越王爷劝了好久,他才终于肯点头与我一齐去月泽堂走上一遭,因为我实在是摸不准娴侧妃这埋在自己心里头的把戏,便只好叫上王爷一起,看看她究竟是想耍些什么花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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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大抵是对这种心心念念想给自己扣绿帽子的女人没什么好感的,想当一把甩手掌柜回去睡午觉,我可怜巴巴地磨了半天嘴皮,好说歹说才让他把尊步给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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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口干舌燥差点就跪下:“王爷就当是看场戏,端着茶水在旁边坐着就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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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还真是把我这句话给听进去了,叫丫鬟沏了壶热热的茶,抱在手里头与我悠悠地晃荡进了全面戒严的月泽堂,小玉面露凶狠地盯着这院里的一举一动,见找我带着王爷跨进了大门,圆溜溜的眼睛总算是松懈下来半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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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道:“娴侧妃那边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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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道:“回王妃,娴侧妃如今安于榻上,除了腹痛之外其余都还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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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问她:“可有人来看望过娴侧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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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倒是旁边事不关己模样的越王爷回我,他道:“刚刚我问询过这个院子里当值的侍卫了,今儿肯定是没人来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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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舒了口气道:“那我便放心了,王爷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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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如针如刀直接好像捅进了我的心里头,这男人的眼睛总归带着一种洞察的力度,好像什么事儿都能被他先知先觉似得。我被这一眼看得心头咚咚直跳,甚至毫不怀疑地以为越王爷已经完全明了了我心下的猜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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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脸色唇色一道的苍白,手里捧着盏热茶,目光恍惚得比茶水上的浮烟还要散。我和越王爷进来产生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可她恍若没看见没听到似得,注意力半点都没放到我这边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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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声咳嗽了一声,故意大了声响:“娴侧妃,王爷来瞧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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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这才如梦初醒,嘴角弯弯眼波平平,整个脸上浮现出一种很讽刺的笑意朝越王爷与我在嘴上行礼:“王爷安好,王妃安好,妾身有不便,就恳请王爷免了我这问安礼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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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径直走到了椅子上坐下,拿着当时在自己院落里泡好茶的小壶拎在手里头慢悠悠地转,根本就不关心这屋里头发生的动静。他不关心,我也只能随他去,我又不能作视不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和娴侧妃打交道:“应该的,应该的,你就躺着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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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道:“妾不知王妃是怎么回禀王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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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问她:“回禀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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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只愣了半刻,便继续回道:“关于妾的身子,关于那碗落胎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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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看了我一眼,半真不假地说着瞎话:“我回来时候,王妃就只跪在我面前脱簪请罪,具体事宜一句不肯说,非拉了我到月泽堂来叫我听你说。我依了王妃亲自来这,便是想听你亲口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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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伸长脖子一吹起,茶盏上袅袅的余烟就散了,“若不是王妃恳请,想来王爷也不屑得踏进我这个院子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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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就着茶嘴喝了口茶,直白回她道:“嗯,是不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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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气氛有些些的尴尬,可怪就怪在这尴尬是娴侧妃与越王爷两人共同演绎出的,但可怜的受害人却是我。迫不得已,我赶紧地打了圆场:“王爷公事繁忙,内宅家事到底是女人间的琐事,等闲也用不着去麻烦王爷。可今儿这事,关系到皇家子嗣,也关系到你我的清白,咱两一道被皇上亲口赐婚,身份都摆进了宗祠,一个是王府正妃,一个是王府侧妃,想来能定罪的,也就只有越王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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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敛了眉目,弯弯的睫毛在脸蛋上映投下一片温暖的剪影,她悠悠缓缓拿着一种很软地腔调慢慢说道:“王妃善妒,在未完全查明的情况下趁乱将我灌了堕胎药,意欲谋害妾侍,危害皇室国嗣,桩桩件件皆有见证;此等毒妇,王爷竟还视若珍宝,捧于掌心,实在是为人汗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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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出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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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强笑了笑:“侧妃说完了,王爷可容妾一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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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没给我机会,挥了挥手朝我道:“你不用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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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娴侧妃同时一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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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继续道:“娴侧妃,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恨有怨,可惜你怨错了人也恨错了人,你的那碗落胎药,是我要王妃给你灌下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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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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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么?”越王爷的眼神杀过来,“我从未在月泽堂歇息过,也从没碰过娴侧妃的身子。如今她忽然对外通告怀了身孕,身为当家主母,难道不该肃正府纪一碗落胎药灌进偷人的娼妇嘴里?莫非娴侧妃以为我府如此大度,连别人家的孩子都得一视同仁纳入府中?”声音越说越冷越说越说越阴沉,“娴侧妃到底是唐府出来的,胆大妄为目无纲伦,怕是你随着你那好爹爹胆大惯了,早就忘了我这王府是姓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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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乃国姓,算计到皇室的头上,看着就像是不要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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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这才脸上有点慌乱了:“王爷明鉴,臣妾万万没有胆子去偷偷”她咬了半天唇都说不出偷人两个字来,“妾不过是恼怒王妃未查明实情便冤了妾,如今妾的身子因为那一记来得莫名的落胎药给伤了彻底,不能为王爷绵延后嗣,妾心痛如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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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张了张口,我胆战心惊地以为他要直白地说出“我本来也没想着让你为我绵延后嗣”这样狠辣直白的话来,连忙先他一步请罪,“是臣妾听信妄言,错怪了娴侧妃,请王爷责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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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问我道:“什么妄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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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总算是问到点上了,我叹了口气回他道:“今日我与娴侧妃一齐去国舅府看戏,期间侧妃身子不适,国舅府的郎中便依命看诊,一看却发现是喜脉,我给吓坏了,连忙带着侧妃回府,府上的李郎中也说是喜脉。臣妾想,两位郎中具是医家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们两人一齐诊出的结果,总不至于错;再加上王爷并未所以便恼了侧妃,以为是旁人孽种,便让侧妃喝了落胎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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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道:“误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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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声道:“落胎药落不出东西来,确实是误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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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又问道:“那郎中看诊时候,娴侧妃自己晓不晓得这个看诊结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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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道:“两位郎中看诊时候,我与娴侧妃都在,她定是晓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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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娴侧妃,你明知我没有碰过你身子,没有实在的夫妻之实,听到这个喜脉的消息时候,你就不反驳两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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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她要反驳个什么,她恨不得顺水推舟一路进行下去呢!不过越王爷这问的也的确是掐在了点上;一个黄花大闺女看病看出个喜脉来,不嚷嚷着庸医砸了招牌就已经很不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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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道:“臣妾当时吓傻了,王妃也是急性子,听到这个消息时候落胎药已经给我熬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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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冷笑一声:“从国舅燕府到咱们家,这么长的时间都来不及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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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咬牙,咬死不变:“是,妾不过就是个弱女子,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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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也不再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下去,与我道:“府上的李郎中是个妥帖能干的,他既然也说是喜脉,你信了就没法子了。不过一碗落胎药下去,娴侧妃的身子如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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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头道:“坏了底子,难再生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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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道:“我不是问这个。”他也的确好像一点不关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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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了顿,仔细思量了下便又开口说道:“喜脉还在,李郎中说他行医数十载也瞧不出娴侧妃肚子里的是个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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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道:“李郎中瞧不出就叫太医院当值的太医过来,一个一个地给娴侧妃去把脉,我倒是好奇得很了,能让几个大夫把脉都摸不准的喜脉相,你肚子里怀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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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忽然笑道:“若是王爷想叫宫里头的人来,怕是不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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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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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慢慢地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笑道:“宫里头太医火眼精金,只晓得一搭脉便晓得妾的整个身子是什么模样的。府里头的人还好说,到底是自己家里人,也懂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可宫里头的人就不一样了,宫里头人多嘴杂,保不准会泄露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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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牙切齿还得面挂笑意:“你是说,太医会发现了你如今的身子已经没法生育,待这消息传出去侯,我身上会背着个善妒的名声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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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聪慧机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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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妃思虑周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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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假惺惺地互相恭维,彼此心里头都有大半的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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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王爷却是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慢慢地朝着娴侧妃床榻那边踱步,王爷素爱黑衣,他的身量又高大健硕,慢悠悠地走过来,投在娴侧妃床上的黑影也越来越大,我亲眼敏锐地瞧着娴侧妃软软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眉宇间刻意的忧愁变成了惧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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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道:“既然你一心为王妃着想,那我也不必要一意孤行地把太医从宫里头搬来。恰好了,本王身世忐忑,小时候药罐子不绝,也算是久病成医。既然王妃侧妃都说了外头的郎中都是庸医,那本王便来为侧妃把上一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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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奇怪:“你从哪儿学的医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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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道:“西南边,算是医家的旁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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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道:“西南便不是非人秘术的泛滥地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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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似乎正等着我说这句话,我顺着他满意的目光看过去,就瞧见娴侧妃的眼睛睁大了些,雪白雪白的唇都透着熟葡萄的青紫色,带着一种将死之人的不吉利的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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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婉拒得很勉强:“哪儿能劳烦王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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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可不像我,用不着瞻前顾后圆滑知礼,娴侧妃这人吧虽然他不喜欢也没碰过,不过按照身份来说,她也算明媒正娶抬进府的女人。越王爷在我身边冷哼一声,一大跨步就拦在了床前,探身一把抓住了娴侧妃的手腕,两根手指按在了脉上,细细诊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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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他是唬人,不想好像真有两把刷子。我看着他手上还戴着厚实的皮手套,不免还是有点惊疑,连声在旁问道:“需不需要脉枕?手套是不是碍事了,要不要脱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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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眼神蓦然一变,不理会我在旁边的絮叨,直接把拉起的娴侧妃的手给撒力甩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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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的脸一下子颓败了,我在旁边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地串联了前因后果的话语,眼睛一扫瞧见了她的小腹,想着莫非又是秘术作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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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道:“好好好,你肚子里还真有个好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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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惊,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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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继续道:“这是谁给你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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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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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道:“地黄珠,地黄珠在她的肚子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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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脑门上一道惊雷平地而起,眼睛止不住地往娴侧妃那纤细得不行的小柳腰上扫。女人有时候说狠也真是狠,那么个不知明不知用的狠玩意,她竟然也敢吞进肚子里,就不怕要了她的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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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犹自在那没什么力道地挣扎:“王爷的话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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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冷冷道:“本王在西北边陲之境呆了多少年,非人秘术也敢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你许是不晓得,可我晓得得紧,你们关中圣村引以为傲的秘术宗法,尽数全是从西北边给传过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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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从嗓子口蹦出了一声短暂而尖锐的叫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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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继续道:“地黄珠这东西,里头藏着的是命。你把地黄珠吞下去,喜脉的脉搏相也是能糊弄过不知情的大夫郎中。我就是不晓得谁这般狠心,想要拿你的命来买我一遭的不痛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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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头,接口道:“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位胸有沟壑的巾帼女侠——小唐邹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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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越王爷的福,我总算是理清了这场诡异的局面。怕是昨晚小唐邹氏抢了七皇子杨沅朗给我的地黄珠后,便也随我们一齐回了唐府,不过我与王爷是回到我们的主院芙蕖院歇息,小唐邹氏则悄无声息地跑来月泽堂见一面自己名义上的女儿,然后借了第二日国舅府看戏的名号,布下了这一场大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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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局弯弯绕绕只算计了我,要么给我扣上一个善妒的名声,要么让我背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虽然我爱惜羽毛,可这两个罪名都不足以致我于死地,何故如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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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儿苦思冥想,娴侧妃却凄凄惨惨地笑了起来:“这都叫你们发现了,这都叫你们发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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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暂停了思绪,给娴侧妃先泼了盆冷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早就说过,若是你安分守己,我自会保你下半辈子安然无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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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辈子安然无忧?”娴侧妃忽然就面色狰狞起来,手舞足蹈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盏,“你是要我死!你是要我死!你是要我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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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半在我的缎子鞋面上,烫的我脚背一阵的疼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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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伸手一指,眼直恶狠骂我道:”是你,是你在我日常饮食里下毒,是你要害我性命!原本我已经不想再争了,我也争不了了,家道中落我只求栖身边隅,不想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只是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差,若不是母亲夜探访我,若不是母亲告诉我真想,我怕是在你手里头不明不白地死了,到了地下我也无处申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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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色也有点苍白,她的毒不是我亲手下的,但这罪孽却合该记在我的账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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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冷哼一声,揽过我肩膀,厚实的男性宽肩在后头稳稳地支撑着我,我听得越王爷说道:“你的毒是我下的,关王妃何事?她倒是对你怜惜得很,最后停了那药;若是我晓得你会布局走到这般局面,当初我便该一刀捅穿你的喉咙,一了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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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纤弱地抽笑一声:“王爷少装好人,你们夫妻没一个是好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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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爷道:“你是在说我与王妃登对?多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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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斜眼向上看他,觉得别看越王爷彬彬文雅的模样,其实有时候也挺毒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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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侧妃道:“你们都不把我当人,可是我要活下去!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大太太眼里头也不过是个棋子,她给我这颗珠子,让我吞下去,做成一副有孕模样逼得唐垂珠做出不守妇德的事儿来,其实就只是当我是个棋子,可是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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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破了音,却继续道:“这颗珠子是个祸害,但是它能调理我的身子,能帮我把沉积的毒物给排出体外,这样我才能活下去呀!我不过就只想要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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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声活下去叫得是挺凄惨,我微微有点不忍心,偏过了脸颊。越王爷倒是半点怜惜都没有,直接一针见血地说道:“你若是真想要活下去,就该远离唐府,远离唐家,安稳度日,少活动些不该有的念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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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狮子大开口,都只有被撑死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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