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就是行军路上精短而轻快的小号,一声一阵,催促着寒冬的降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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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被这八个狼修捆缚着朝他们的驻地进发,一直走到山脚下一个偏僻的小农宅的时候便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这阵雨下的莫名其妙骤来风急,狼狈得把我们一群人给打进了荒废已久的农户宅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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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那位端着一幅处处被人迫害的阴暗心思,在门口侧身躲着犹豫许久,总算有了动作:他凶神恶煞地飞起一脚,就把那扇腐朽破落摇摇欲坠的老木门给踹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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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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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高举欢呼,正好一圈打我下巴上:“咿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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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死孩子什么时候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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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心翼翼地惦着脚,用着根本让人捉不到踪迹的轻功万分谨慎地进去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俊脸上盖了一层灰,脚后跟也踏上了实地,他硬着声线有些讪讪然地开口道:“没人,也没有埋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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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还看了眼自己做下的孽:那扇可怜的木门软趴趴地半靠墙头,已然粉身碎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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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哀叹一声,真心实意地劝慰他道:”没事儿,这屋子里许久没住户,正好你这攻势凌厉,一下散了散屋子里沉疴已久的灰尘,也方便我们歇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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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那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在这歇息一段时间,等雨停了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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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是个小头目,这句话一出,剩下的七个安静本分的狼修便齐整地开始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两个自觉地站到门外去站岗,三个挑了面看上去不会落渣滓的土墙打坐,而还有两个便跟紧地站在了我身后,也不知把自己当作伺候主子的丫鬟,还是看守犯人的警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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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乖巧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窗边上,看着那雨从绵绵如牛毛针的细密绵绸到如今个大如豆的噼里啪啦,感觉跟看着一个窈窕美貌柳腰芊芊的江南佳秀长成了乡下粗鄙水桶腰的老媳妇一样,看得我心里噎噎的。这雨滴落在沿台上便是一个圆圆的印,我看着还迷幻地感觉被砸出了一个凹陷的小坑,顿时心下惶惶,抚着自己的胸口想,还挺幸运的,有这么个落脚地方能遮风避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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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有这般幸运,也不知被我撇下的越王爷有没有这般幸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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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头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想法一出我便忍不住地鄙夷自己,莫非真成了个宅院里主事的老妈子?怎么时时刻刻都得把一颗心思给挂在男人身上?越王爷那般的通天能耐,不信神不信佛只信自己的狂妄人,他能出些什么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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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催眠果然有用,我狂焦的心安定下了三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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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金乌悄然无踪,已然回到自己的梧桐暖窝里眯眼歇息;月宫嫦娥领了自己的差事却刻意地偷工减料,漫天的黑幕笼罩大地,可头顶连个星光都没有,不知得叫多少夜里匆匆赶路的行人迷失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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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出声,很随意地扯着话题问道:“你们怕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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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那位很自然地接过了我的话茬:“不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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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我也不怕,如此在这破屋里头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冒雨先进了驻地。你们哥几个好先卸了差事回去整顿休息一番,我也好好好地换一身衣裳——就算是阶下囚,我要一身衣裳总归不算过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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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狼耳小哥并不关系我怎么样,他只是望了眼外头的天色,很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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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接再厉:“为什么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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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不出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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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靠着星象引路进驻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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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条默默地给记了下来,还不敢让这小哥看出我的心思,只随口胡诌道:“哦~哦~我还以为你是怕我淋着会着了风寒,到时候软成一团烂泥还得劳烦你背我上山,成了个双脚健全的累赘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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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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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没当回事:“不是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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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小哥是不是因为长长久久地孤身一人无人作陪,还是因为快到年底了,一肚子的话还没法说完,他竟然主动地与我开了口道:“其实我族赶路时候,若是遇到雨天,也会找地方停脚歇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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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了眼他脑门上顶着的那对可爱的狼耳朵,软软嫩嫩是不是地还抖上两抖,我深深觉得那是个稀罕物,便自然地把原因往他这对耳朵上来想,好奇道:“为什么,怕耳朵进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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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一本正经地与我道:“不是的,是担心雨天有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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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噗嗤一声笑出来:“雨天有雷有什么关系雨天有雷,你们便怕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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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张了张嘴,一脸茫然道:“不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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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这小哥是个狼修中的奇葩,便又朝着身边那两位问道:“你们怕雷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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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位一板一眼地摇了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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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奇了怪:“既然都不怕,那你们避讳着雷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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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道:“祖上传下的规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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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把责任推到祖宗身上去的,他们的祖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紧盯着面前这个好像已经开了话匣子的小哥,直把他盯得莫名其妙,一阵困惑在他脸上浮光掠影似得飘过,接而一阵发昏似的红晕又接替了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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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祖宗规矩真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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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之前初初地跟着主母学规矩的时候,我也觉得祖宗规矩坷杂繁琐,少年气性浮躁,性子又傲,直到看到有个同部的族人在我眼前亲眼死去,这我才明白,祖上定下的规矩虽然麻烦,却是真正的雷池禁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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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是被雷劈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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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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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咂舌,有点不敢置信:“我不想如今的雷电也是长了眼睛的,天下这般大,怎么竟挑些活着的开智的生灵来劈?”比如越王爷,比如那位在小哥嘴里就死了的同族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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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雷电也是个怪异事儿,这个怪异沾了墨汁开始在我的脑海里写字:得,又多了个疑惑。这些疑惑团团地偏居一隅,这一阵子招兵买马隐隐有了扩张的念头,把我给愁得,脑袋瓜疼得一阵一阵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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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偷偷看我一眼,似乎在催促我找寻话题继续聊下去。奈何我实在困乏,也不想再聊,只好拿手按着太阳穴,装出一幅西子捧心的娇柔做作模样:“真累,我先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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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有一点点的惋惜,看了眼我怀里的阿善,好娃娃,他也很配合地打了个哈切,靠在我胸口的小脸蛋上泛起了真金白银似得睡意,不过一瞬间的功夫,眼神已经发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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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意地朝他望了一眼,也以手捂唇,长长地打了个哈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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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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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方方三堵土墙,为首的小哥占了一面,打坐休息的三个狼修占了一面,我往没人烟的仅存的那面墙壁走去,他们到底是照顾了下身为姑娘的我,那边墙壁前设备齐全的有一张床铺,上头还有曾铺得齐整的稻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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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阿善先放上去,阿善嫌弃膈应,翻滚了两圈就长着手臂要抱,我倒是没想到这个娃娃这般的娇贵,无奈只好把他抱起来,一本正经地训斥:“你当时躲枯叶丛里头的时候怎么不嫌弃不舒服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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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不理我,在我胸口找了个柔软的去处,握着小拳头闭眼睡去,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小呼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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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小下流痞子,小小年纪,前途无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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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我只好抱着怀里金贵的小玩意翻身上床,许是这几日风餐露宿得习惯了,我竟然觉得这堆稻草垫在身下还挺暖和的,顿时无奈地察觉到了一件事——我竟然已经皮糙肉厚到如斯地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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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拿我当床,我拿稻草当床,屋里的狼修拿土墙当床,屋外的狼修没有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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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各自休息,安安稳稳睡了一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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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这厢待遇最好的精神抖擞地起了床,那两边有床没床的也都精神抖擞地站立门前。我耸着双肩在床榻上撑着自己思考人身,头发却一丝一缕地散到了眼前。以往起床,都是越王爷拿了自己舞刀弄枪的一双能手替我梳理发髻,如今只身在外,只能自食其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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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脆地把所有的头发打散,打散之后却更犯了愁,这儿连个镜子都没有,我怎么来鼓捣自己的发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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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在我怀里也醒了,此刻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能撅着嘴巴昏睡过去的模样,反倒是精神的眼眸如星,他小爪子摸着我的头发十分喜欢,喜欢了就想着要独霸这东西,一双小嫩爪无师自通地学会握了拳头,拽着我的头发直接往下一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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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时头皮感觉被扯了一块,嗷得一声惨叫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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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名狼修顿时训练有素地紧凑过来,一个个都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人家破坏和平条约的导火索都是城池美人,就我和阿善这次的争端例外,是一缕从头皮上垂下来的长头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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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掐了他一把屁股,直把他给掐得眼泪汪汪,才按着那块疼痛地儿朝着簇拥过来的狼修们说道:“没事儿,小孩不懂事儿,都散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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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真都散了。也就为首的那位有点良心地留了下来,从衣服上扯下一长条窄布,递过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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