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乔乔跟着抬头看了眼, 浓密的枝桠, 繁盛的树叶, 生机勃勃……但,她不喜欢。
第一眼的感觉非常重要,俞乔乔直觉不喜欢这棵树——即使在某种意义上来讲, 他们还属于同类。
傅元华看了眼,低声道:“妖气。”
话音落下, 他猛地一跺脚,炽热的气息从地底瞬间升腾而起,化作红金色火龙从他的脚下直直冲向高树。
嗡——
昂起的火龙头颅像是触碰到什么隔膜般, 无形的水波能量荡漾扩散,林中明明没有风声,可面前的高树枝桠却不断的抖动着, 簌簌作响。
终于, 火龙突破了屏障,嘶吼着冲向高树,金红色的身躯携带着还在燃烧的火势撞向高树躯干——想象中的撞击声并没有出现。
就在高树即将被火龙拦腰撞断的那一刻开始, 高树就仿佛瞬间被淡化了无数倍, 成为一个虚而不实的影像,所以火龙的攻击就好像打在了空中, 根本就没有碰到高树一分一毫。
傅元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直接攻上一巴掌拍在虚影上, 手掌下爆发出任第一个植物都不喜欢的滔天火焰, 转眼间吞噬掉高树躯干, 即将化成虚影的高树顿时咔嚓一声断裂,倒在地上再次恢复凝实的模样,激起一阵尘土。
俞乔乔忍不住又后退了几步,实在是不喜欢这火焰的气息。
小鬼呐呐的看着这一切:“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棵树……你们为什么要折断——”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画面顿时破碎化成了虚影,就好像他们刚刚击碎了一面虚假的景象,而当这一切破碎时,隐藏在后面的,真正的画面才一一展现出来——这是一座带有篱笆小院的宅子,夏日里粉色紫色的喇叭花攀爬在上面,清新漂亮。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们,正在描绘着不远处的深林,墨色的痕迹在宣纸上晕染,转瞬间便完成了一幅画。男人就好像在素描一样用自己高超的技术不断描绘着深林,一张又一张的画纸落在脚下,转瞬间就淹没到他的小腿。
他废寝忘食,像是陷入了某种高度集中的境界中无法自拔。
正在不远处的众人思考着眼前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就听房间传来一声轻轻的吱呀声,一道绿色的身影从房间里走出来,这是一个穿着青翠淡青衣裙的女人,她挽着发髻妆容素雅,与站在院中的男人拥有着穿越时空的强烈违和感。
青衣女人走到中年男人身边,将他脚下的画纸收集叠好,放置在一旁的板凳上,就静静的站在中年男人身后等待着,远处观察情况的众人也在等待着。
就这样静静过去半个小时后,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树影随着西斜的太阳不断的遮挡着画板上的光线,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看不清了,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因为最后一笔失败而彻底坏掉的画纸微微叹息,谁都看得出他似乎很失落。
青衣女人上前跟他说了什么,将人重新哄好后,两人一起收拾东西回房间。昏暗的房间亮起光芒,里面人影走动,隐约有食物的香味和欢声笑语传来。
看到这的时候,小鬼比谁都震惊,他结结巴巴道:“我,我以前没有见过她……”
傅元华说:“不是人。”
“也不是植物类妖怪。”俞乔乔再次掐断了一条路。
戚默左右看看,试探道:“难不成是山里精怪?狐狸精?”
这个冷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傅元华神情冷漠,距离她最远的俞乔乔也看着欢声笑语的院子沉思着没有反应。
只有小鬼干笑着配合道:“应该不会的……虽然她很漂亮,但是狐狸精不应该更加妖艳妖娆吗?”
俞乔乔突然看向小鬼:“你刚刚说以前没见过她是吗?”
小鬼愣了愣,点头道:“对……也不对,我围观的是那人最后的三年时光,那个时候,没见过这个女人,但之前她有没有出现我就不知道了。”
俞乔乔又问:“你之前在山里呆了多久?”
“很久。”觉得自己答案似乎有些敷衍人,小鬼想了想又补充道:“下过二十多次雪,那个时候可冷了,我最讨厌下雪了。”
二十年。
俞乔乔拧眉,又转头看了眼宅院,没想到正好看见青衣女人从房间里穿墙走出。
青衣女人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神色不悲不喜:“你们居然发现了这里。”
她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她自己也知道,能够看破外面障眼法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自己就算是说谎也不一定能骗过他们,所以青衣女人坦诚相待,直接挑开了话题。
她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上山来是想干什么,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生活在这里,不被人打扰也不打扰其他人,我们生活的很好,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请不要打扰我们。”
俞乔乔等她说完了,直接问:“你是妖是鬼?”
青衣女人说:“我是山神。”
俞乔乔忍不住笑了笑,对上青衣女人疑惑的神色,她挥手道:“没事,我就是第一次见跟别人谈恋爱的山神,有些惊奇罢了。”
青衣女人:“……这很好笑吗?现如今人类鲜少信仰神众,古神沉睡,我等仙力末微已经与普通人无异,还有仙人隐藏在人类中生活,谈恋爱而已,很正常。”
俞乔乔恢复正经神色,深沉道:“你说的没错。”
傅元华隐隐勾唇,又很快恢复平静:“你既然是山神,那外面的白雾就是你的手笔?”
青衣女人:“对,我只是想警告试图上山的人,希望他们能知道进退。”
傅元华说:“白雾是你的手笔,将这位大师和宅院一同藏起来的也是你的手笔,你说你没有打扰其他人,但是你知道因为你的行径,已经造成前后三十多人丧命于此吗?”
青衣女人的神色瞬间僵硬起来,她张嘴想否认,可对视着一行人的视线,却又忍不住沉默下来。
她知道。
而他们也知道。
这不是否认就能解决的事情。
青衣女人闭眼叹息一声,最后重新恢复冷静,淡淡道:“我知道……但我说了,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警告而已,如果他们早点收手回去就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是他们自己不知死活。”
“你把人家大师藏起来,还说他后辈不知死活?”戚默有些无言的看了眼青衣女子,将差点说出来的不要脸咽下去。
青衣女人拧眉:“那些人怎么可能是大师的后辈,他们根本不是!”
“他们的确不是,但是他们是受大师后辈的委托来寻找大师尸骨和遗骨的。”戚默道:“大师有他的家人,有他自己的生活圈子,你以为自己做的很好,这样谁都不打扰谁,其实你已经对大师的一家人造成了困扰……你,你还囚禁了大师的灵魂不让他投胎转世,你真的觉得自己做的谁都没打扰谁吗?”
本以为被拆穿真面目后青衣女人会死不承认,又或者恼羞成怒,谁料她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谁说是我囚禁他的?是他不舍得我,所以不愿意走而已。”
青衣女人眼神带着回忆的色彩,温声道:“他是喜欢我的,他每天都将视线放在我的身上,他一直都在看着我……他临死的时候舍不得我,甚至于在我的面前哭了,那是他第一次哭,我不忍心,所以将他接到了这里,让他能够继续看着我。”
青衣女人很是肯定道:“他最喜欢的就是我!而且他是心甘情愿在这里的!”
戚默蹙眉:“现在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青衣女人低低的笑了几声:“可我知道的你们不知道,所以你们只能听我说!”
这倒是真的,没人能否认。
青衣女人的眼眸已经染上泪意,她说:“我之所以将宅院藏起来,也是因为他那一群看似孝顺的后辈!整理遗物哈哈哈,多么可笑的言论,其实他们就是想要找到大师的收笔之作,然后拍卖高价分钱而已!”
“他们知道大师的在画界山水画的地位,也知道大师的一幅画能够卖出多少钱!更知道最后一幅收笔之作是怎样的宝物!”青衣女人说:“我说了,如果他们早点知难而退离开山里,我自然不会做什么!如果他们贪婪的不肯放弃,我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得手的。”
“你你你胡说!”小鬼突然跳起来反驳道:“我看你才是自私自利的典范,你说大师跟你在一起就跟你在一起了?万一你哄骗了大师呢?!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还不是在为自己杀人找借口!”
青衣女人猛地沉下脸:“你小点声!”
小鬼一噎,最后外厉内荏道:“你看你这不是心虚了!”
青衣女人懒得跟一个小鬼计较,转头看了眼房间,没有听什么声响才回头继续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们想要采取强硬手段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们,我虽法力弱小但好歹也是个山神,想要在山里杀你们,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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