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别墅。
姜太初盘膝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这里原本布置的“降神台”和小香案都被他要求挪走,此刻只剩下一只薄雾袅袅的香鼎, 和姜太初身下的蒲团。
他双手自然地落放在膝头, 意态闲适慵懒,慢吞吞道:
“出来吧。”
四下里依旧是一片安静。
姜太初挑唇嗤笑:“你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一副藏头露尾相?实在跟你高贵冷艳的气质不符啊……”
“非天。”一只玉手轻轻按在了他肩头,皓腕如雪, 纤纤指尖透着一抹妩媚的粉红。
姜太初面色平淡,周身却迸射出令人难以承受的威压。
那只手僵了僵, 终于忍不住缩了回去。
“你流放了这么久,是时候回去了。”那声音清婉柔丽,言辞间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
姜太初微微侧头, 眼波凛冽:“谁派你来的。”
身后人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对她如此冷漠。
她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睑,瑰丽的容颜却显得愈加动人。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是谁,派你来找我的。”
姜太初一字一句,咬的极清楚, 语气却冷若冰霜。
风环面色微僵,片刻双肩颓落,似乎有些无奈:“是四王的意思, 他们一致认为你流落在外的时间太久了, 是时候回到族群里——”
“回去做什么?”姜太初微微垂首, 刘海遮挡了视线, 表情看起来说不出的阴郁。
“非天,这里是人间,你不会是待的久了,就忘记自己跟他们的区别了吧?”风环蹙眉,表情有些复杂。
姜太初落在膝头的手指抬了抬,眼底一道暗光掠过:
“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她没资格,那么我呢?”一道冷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姜太初动也不动,只掀了掀嘴角:“还以为你要继续藏着不肯露面呢!”
“执迷不悟。”男人声音低沉,宛如从地脉深处蜿蜒而出,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森寒。
“你是什么身份?本可俯瞰众生,却偏偏热衷与蝼蚁为伍,自甘堕落!”
“闭嘴吧你。”姜太初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一千年过去了,还是张口蝼蚁闭口下贱,你自诩身份高贵,干嘛还要在意我的死活?”
“你!”男人怒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按捺了下去,“不用拖延时间,你要等的人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此言一出,始终冷漠的姜太初瞬间满目阴鸷,浓雾迅速弥漫了整个别墅,如非有结界,恐怕会在刹那间冲破云霄。
他站起身,终于看向身后人:
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高大,目光如鹰隼,气势迫人。
女子却窈窕美艳,明眸善睐,看模样只是跟林兔差不多的年纪。
“你敢动她?”姜太初眯起眼,咬字很轻,眼中的风暴却凝聚成形。
男人却轻“哼”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几分轻蔑:“果然是骨子里带来的弱势,一个半妖也能将你迷的神魂颠倒,你仔细看看,她可有我族人半分美艳?”
他说着话抬手一挥,直将那年轻女子送到了姜太初面前。
风环眼波流转,伸出手臂想要挽住对方的胳膊,却被他一掌猝不及防拍上了肩头,力道之大,竟然让她反应不过来,狼狈地跌坐在地。
“我只问你,动了,还是没动。”姜太初一字一顿,双眸金纹闪耀,黑色的浓雾汇聚成羽翼,遮天蔽日。
男人冷冷看着他,满心不悦,却还是忍住了想出手教训他的冲动,沉沉道:“哪里用得着我动手,你当萧溯手底下的人都是白痴吗?就那么个半生不熟的猫妖,何须我亲自动手,想必这会儿功夫,缝隙的人已经把弄到手了——站住!”
他声音裹挟着震怒:“你想做什么?”
姜太初单手遏制住风环的喉咙,眼神阴厉:“我想做什么你不是看见了?你动我的人,我就动你的人。”
男人气的浑身直哆嗦:“胡言乱语!她是三王的嫡系传人,是未来要跟你婚配的人,你为了只猫妖,竟然想出手伤她?”
“我何止敢伤她,你再不让开,我就当着你的面撕碎了她!”姜太初五指收拢,听见骨骼轻微的脆响声,嗜血的眼眸掠过一丝畅快和恶意,“你知道的,我发起疯来可是六亲不认……”
“你敢!”男人勃然大怒。
话音未落,姜太初已经干脆利落的拧断了风环的脖颈,抬手把她甩出老远。
女子以一个奇诡的姿势倒在地毯上,几息之后,浑身抽搐着,断裂的脖颈却又离奇的开始愈合。
姜太初不待她恢复便落定在她身边,五指张开扣住她的头颅,对上她惊怒的视线,旋即轻笑一声,话却是对那男人说的:“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死,可,死去活来的滋味儿,想必也很不错。”
他声音里浓郁的恶意让人胆寒,即便站在他对面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放了她,我让你走就是了。”男人脸色铁青,显然心情极差。
风环是三王默许的下一任继承者,他当然不可能看着姜太初这么磋磨她,这个小畜生……说什么流放自省,真正发起疯来,比起从前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话音方落,姜太初已抬手收了结界,纵身而出。
男人抿唇,冷冷的望着他的背影:追过去又能怎么样,迟到就是迟到,他找不到人,早晚还会回来见他……
“走吧。”他看向面色微白的女子。
“王……他怎么办?”风环眼神焦虑。
“他找不到人,就会乖乖回来见我了。”他冷哼一声,拂袖消失不见。
他此刻并不知道,得了消息想要捉拿林兔的人,已经被三下五除二的收拾个干净。
叶杀思索片刻,还是取出了一片青羽递给她:“如遇险情,随风抛开,我会尽快出现。”
林兔怔了怔:“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以为是因为前事的误会,虽然理解他想要弥补的心情,但她还是不大习惯麻烦别人。
叶杀攥着青羽的手动也不动,声音如风:“同样是帮助,你只要他吗?”
林兔睫毛颤了颤。
不知为何,仿佛从他声音里听出几分寂寥,她不愿承认姜太初的不同,虽然他的确已经跟别人不同。
“收下吧。”叶杀眼睑轻垂,表情有些说不出的迷惘。
“只想尽可能的弥补一下而已。”
他这样说,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听。
林兔终于接了过来:“多谢。”虽然清楚自己大概是不会用的,可他执意给,她也只能收下。
“有想过换个地方待吗?”叶杀看着她,神色稍缓,“最近人间不太平。”
他说的委婉,其实何止不太平,缝隙出事后,很多无证邪祟也趁乱流窜,虽说不敢出手害人性命,但也对人间秩序造成的一定干扰。
他此行,只为拨乱反正。
林兔却心头微动,她想起出门前姜太初的话,他那时是在暗示她,会带她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吗?
她有些走神,叶杀终于有机会仔细端详她的变化:瞳色变浅了些,看起来清澈见底,少了初见时的茫然,多了几分通透。
黑发长及大腿,一双雪白的猫耳抖了抖,雪嫩可爱。
叶杀眼神回温,执鞭的手有些蠢蠢欲动,却最终还是沉静了下来。
“该走了,我还有事。”他道别。
“林兔,你自己保重。”
他看着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林兔立在原地,遥遥看了眼小区,指尖的青羽随微风徐徐颤动,良久,终于被她放进了口袋里。
手腕处娇艳的烙印,清楚明白的提醒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妖,而非人。
原来有些人或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这条路。
她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却蓦地顿住了脚,眉头蹙起:
……傀儡?
闭上眼,那抹强烈的感召力更加明显,的确是出自血脉相连的傀儡。
有人对傀儡出手了!
林兔眼眸一凛,当即变幻出原形,尾巴一甩,一路风驰电掣向着大学城方向而去。
妖的状态极大程度加持了她的速度和敏捷度,虽然还比不上真正的猫妖,但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肉眼捕捉到的速度。
再远的距离,对现在的她而言,也只是分分钟而已。
林兔寻着气味进了学校,仍然是零兰的人工湖畔,她隐去了身形,远远看着自己的傀儡呆坐在地上,一脸茫然。
“咦?又一个林兔?”男生微抬音,泄露出几分惊奇。
林兔眉头紧蹙,遥遥看见那男生伸手弹了弹傀儡的额头,对方看起来只是没什么攻击性的寻常人,可他却说“又一个林兔”,难道他分辨的出……
“一个只有皮囊,一个却有妖力,现在又多了一个——”南闲啧啧两声,“多出来的这个,却呆呆傻傻,只是个傀儡吗?”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说话间,取下了手腕上的佛珠轻轻一抛。
林兔瞳孔收缩,清楚看到那佛珠串在傀儡的头顶浮空放出微光,大约过了几秒钟,傀儡就像是被剪掉线的玩偶,委顿在地。
南闲顺手一捞收回了佛珠,单手立掌:“阿弥陀佛,还真是个小傀儡,不过那边那位,你真的不打算现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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