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即是满地破碎的白绸,沾染着点点血迹,那本该种着不少药草的篱笆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只见那桃花树下的姬风亦,身着红衣,却双目血红,手中的断剑疯狂的朝东方煜攻去。
东方煜好似怕伤着他,不停地用手中的长剑阻隔着姬风亦的攻击。
花想容飞舞着手中的白绸,不停地往姬风亦身上缠去,却不料他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挣扎着,哪怕用断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也要挣开了那白绸。
不顾聂仙有些震惊的神情,琼楼倒是兀自走向那个在站在木椅上疯狂灌酒的白颜,冷声道:“解毒。”
“等会的,你死不了,那个红衣服的看见没,再不抓着就活不了了!”
白颜却是一副没空搭理琼楼的模样,一黑一白在那树下,却是意外的和谐。
“他怎么了……”
“他喝……我下错药了!”白颜猛的回头看一眼琼楼,摸了摸鼻子,而后嫌弃道,“做什么裹成个叫花鸡似得?”
说着,伸手就要去取了琼楼的斗篷,却只见琼楼拦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白颜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转而将手中的银针一根根地往癫狂的姬风亦处丢去。
这个手法看似随意,聂仙却再熟悉不过,忙上前丢出两根银针帮忙。
“小仙儿,轻点儿,全身穴道都得封上,但不能封死了,经脉会撑炸的!”
白颜一边丢着,一边还不忘提点聂仙。
“当——”
姬风亦手中的断剑终究是落了地,花想容瞧准了时机,缠住了他的手脚,绑在了桃树下。
随着聂仙最后一枚银针落下,姬风亦眼中那抹血色便褪了下去,恢复了漆黑。
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后,却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好家伙,险些没制住!”白颜从木椅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葫芦丢给身后的琼楼,便凑到了姬风亦跟前,上下检查了一番。
聂仙快步走到花想容身边,眼里含着担忧:“怎么会这样?”
“昨日我将他带到清风阁,却找不见东方,只能去找青巷的大夫,大夫也束手无策之后,让我来这竹林的瀑布这里求,说是曾有人在这里死而复生。”
花想容盯着被绑在桃树下了无生气的姬风亦,眸子垂了几分。
听了解释,聂仙转而看向东方煜,“东方煜……”
东方煜则是笑了一声,“花老板倒是险些嫁了个疯子!”
知晓东方煜并不想让花想容困扰,聂仙只好闭了嘴。
“哟呵,毒性下去了!小子,你可看清楚了,七绝针的毒我不会解,但是会压制,你可明白了?不是我不救那毒人,而是救不了,但是你可以用银针,配上药物,暂时压制他们……”
白颜陡然一乐,转而拉了一把东方煜,传授着东方家的“不传之秘”。
满头的白发与东方煜的青丝交织在一起,看的聂仙楞了一瞬。
东方也许不明白白颜为何一夜白头,怎么也不肯再姓东方。
可聂仙却好似懂了一些,因为顾倾城当初的一句话,他付出了全部。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可那满头的白发,对东方煜的爱护,骗不了人。
“解毒。”
身后沙哑的声音又响起,聂仙这才拉了白颜的衣袖,“我师傅……”
“什么?!那是你师傅?!”
可聂仙话音未落,白颜却好似被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目光在聂仙同琼楼之间来回穿梭。
“仙儿最无助的时候,是师傅救了仙儿,所以……”
“琼少主,你也太小心眼了……”
白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翻着白眼行至琼楼跟前,拖着他漆黑的衣袖就往木屋内走去。
琼楼一甩袖子,“别碰我。”
定睛看着琼楼兀自进了屋子,白颜也一副无奈地模样跟了进去。
倒是聂仙看的有些不明所以。
“姬风亦他,一醒来就是这样吗?”
花想容走到姬风亦身边,抚了一下他被汗湿的发丝,“昨夜更凶一些,东方前辈……白前辈不知给他用了什么法子,去了他大半的内力,这才勉强制住。”
东方煜见此,伸了个懒腰,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小仙儿,我先去歇着了,一夜无眠呢!可累坏了!”
“谢谢。”花想容略带感激的声音响起。
聂仙明显看到东方的身影僵了几分,可花想容眼里却什么也看不到。
“东方煜,你先去歇着,这里有我。”
聂仙推了一把东方煜,洁白的衣袂飘飘,那半垂的眸子里不知藏了多少神伤。
随着东方煜离开,聂仙这才松了一口气,“花姐姐,你真的可以原谅他吗?”
“原谅?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原谅他?”
聂仙嘴角一扯,“可你救了他……”
花想容淡淡地瞥了一眼聂仙,眸子中含着那些聂仙看不懂的情绪,“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是吗?”
聂仙陡然觉得花想容有些可怕,“你要杀了他?”
花想容看着聂仙那坦然的模样,轻声一笑,“我既然救了他,便不会杀他,如果是你,你会杀了他吗?”
“不会,留着折磨岂不是更好。”
聂仙毫不犹豫地应声,这才恍然了,死,对他来说反而是个解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花想容的目的。
可花想容当真狠得下心吗?
她永远忘不了花想容在千湖洞中那死气沉沉的眸子。
“我的仙儿都知道报复,你认为我会吃亏吗?”花想容说罢,便去了那药田,将那东倒西歪的药草都细细扶正。
“花姐姐,你当真狠得下心么?”聂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学着她的模样,捡了药草,栽了回去。
花想容的身子僵了一瞬,“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认识他,那样,便可以同他生死相搏了。”
“我记得江湖传说,有一种草,唤作忘忧,可以忘记所有自己想忘记的事。”
聂仙把玩着手中的药草,那红色的泥土沾了她手中的纱布,只觉得伤口又有些发痒,该是快好了。
“哪里有那么好的东西……”
花想容话音未落,聂仙却是陡然想起什么,“有!一定有!”
随即,不待花想容缓过神来,只见聂仙风也似的朝着木屋飞奔而去。
木屋的大门开着,隐隐有水雾飘出。
聂仙只道是白颜在配药,便一脚踏了进来,“师公,你是不是有忘忧……”
话音未落,猛地抬眸,那个浑身都是灼伤的男人坐在浴桶中央,双眼紧闭,整张脸上似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肉。
白色的雾气在他身边环绕,药草的气味,混杂着浓浓的腥臭味刺激着聂仙的鼻子,也刺激了聂仙的心。
聂仙将眸子垂下,地上那件黑袍极其熟悉,也确定了心中的猜疑,却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师傅?”
聂仙颤抖着嗓子,好似声音都不是自己的。
白颜若无其事地在一旁的桌上倒弄着药材,时不时往里丢着药物,“什么师傅,除了方才教的踏波行口诀,还教过你什么?”
浴桶中的琼楼却睁了眼,说是睁眼,也不过是在那块烂肉上,打开了两条缝,“出去。”
聂仙被他那有些可怖的面貌惊的有些迟缓,愣是瞅着琼楼,一动不动。
白颜见此,放下手中的药物,上前一推,“行了别看了,外边呆着去!要是没事帮我那药田给翻翻。”
“可是忘忧……”
聂仙可没忘了她是来求忘忧的。
“给你配给你配,你出去待着!”
得到了白颜的松口,聂仙这才点头出了门,眼睛却仍旧没从琼楼的脸上离开过。
直到房门被白颜关上。
“白老鬼,你倒是对她的女儿这么上心?”
“说的好像你收了她是个意外似得。”
屋内传来隐约的声音,聂仙沉浸在那张脸的阴霾里,听不真切。
花想容身着破败不堪的嫁衣,在那药田里忙碌着,肩膀微微有耸动的痕迹,看的聂仙心中一酸。
“花姐姐,师公他……答应给我忘忧了。”
闻言,花想容身子一僵,却只是一瞬,手上又忙碌起来,“若是有,便讨来罢。”
花想容的声音平淡如水,甚至听不出情绪,可聂仙分明感觉到了她的悲戚。
不远处的躺椅上,东方煜翻了个身,好似睡的沉,清风拂过,满地的花瓣围着他轻轻地打着转。
聂仙垂眸,“花姐姐,你当真不回头看一看吗?”
“有些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一辈子。”花想容头也不回,身上那殷红的嫁衣在此时格外刺眼。
一句话,道尽了东方一族被灭门心酸,对世人来说,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可对他们来说,那次灭门,便留了一辈子的梦魇。
可,对花想容来说,何其无辜。
两次披上嫁衣,却没有一次给了结果。
聂仙弯下腰,同花想容一块儿整理着那些乱作一团的药草,二人相对无言。
一场打斗下来,这满田的药,几乎得重新种一番,倒是挺费劲,二人忙活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过恢复了二三成。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白颜推门出来了,白衣白发,依旧宛如谪仙。
“师傅怎么样了?”
聂仙忙将手中的药草放下,擦了擦手,迎了上去,眼里有几分疑虑,也有几分忧心。
姬风冥的毒是白颜亲自养出来的,自然是不简单的。
白颜随手扯了一块篱笆上的帕子,擦着手,有些许得意的成分,“我配的毒,不会没有解药。若是没有,我也会倾尽一生去寻。”
聂仙孜孜不倦,“那七绝呢?”
“那不是我配的。”白颜嘴角一扯,显然是嫌弃聂仙拆台,赌气般地推开聂仙,往姬风亦处而去。
待他检查了一番后,对身后的聂仙招呼着,“差不多了,帮我解开他,拔针。”
聂仙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太情愿地上前,解了那白绸,心中对姬风亦还走不少怨气,索性一把将姬风亦丢在了地上。
由于静脉被封,姬风亦直挺挺地宛若一条死鱼。
正在从怀中取药瓶子的白颜心下一跳,忙上前查看,嫌弃地瞪了聂仙一眼,“小丫头哪来这么大怨气?”
聂仙微微撅了嘴,心虚地将眼神飘向他处,“没抓稳……”
白颜却也不恼,给姬风亦检查完后,兀自开始取针。
四处张望的聂仙见花想容并没有理会这边,东方煜也离得较远,这才凑近了白颜,悄然开口:“他会不会和姬风冥变得一样?”
闻言,白颜却楞了一瞬,忙丢下手中的银针,掐了掐手,好似在算什么日子。
半晌过后脸色突变,“你见过他发作了?”
“见过了。”
“什么时候?”
“和师傅打架的时候。”
在聂仙一问一答之下,白颜忍不住眉头愈皱愈紧:“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为什么没带他来?”
这下倒是聂仙不解了,“他好好的,生龙活虎呢!”
白颜陡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猛地拔下最后一根银针,而后起身盯着聂仙,小心翼翼地扫一眼四周,“你是不是喂他喝血了。”
聂仙不明所以地点头,“不是您说的,我的血解百毒……唔!”
话音未落,白颜却将她的嘴捂上了,“这事儿决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聂仙点头之后,白颜这才将她松开,而后,继续蹲再姬风亦身边摸索着,怀中的药瓶子一个接着一个,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这三皇子呢,只是把毒性压制了,并不是解毒了,明白吗?”
聂仙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不管姬风亦是真好了,还是假的好了,可方才那番话却让她心中有几分窃喜,“那是不是,姬风冥他……”
白颜猛地回头,“不是!你再胡作非为,我就把你分尸做药引。”
那警告的眼神吓得聂仙忙闭了嘴,心中的疑虑却是愈来愈大了。
看着聂仙那满是狐疑的眸子,白颜传出一声冷哼,“别想了,等你找到你的真实身份,你就会明白了。”
白颜依旧埋头在姬风亦身上忙碌着,随着最后一瓶药水灌入,姬风亦咳了一声。
聂仙见此,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三殿下?”
却只见百万眼里满是鄙夷地看着聂仙,“怎么你母亲精通医术,你就这样呢?”
聂仙茫然,“他不是醒了吗?试试瞎没瞎。”
这边聂仙同白颜抬杠,而姬风亦那方却是眼皮子动了动。
朦胧的光透过姬风亦的眼睛,只觉得耳边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却想不起来是谁,脑海中一片空白。
聂仙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首先回过神来,“他醒了!”
“你……”姬风亦睁眼便是她,眼底那抹茫然瞬间褪去,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聂仙的影子,稚气的声音脱口而出,“娘亲?”
“哈?”
别说是聂仙了,连刚刚转身的白颜都一个踉跄,“就这么一会儿都成娘亲了?!”
姬风亦见聂仙没什么反应,眸子闪了闪,便有些笨拙的起身,盯着聂仙,“娘亲?”
随着姬风亦起身,聂仙吓得退了几步,脸色有些难看,勉强解释着,“我是你弟媳,老四的那个……”
“娘亲是不要我了吗?”
姬风亦眸子眨了眨,竟是要挤出泪水来。
聂仙则是心底一阵恶寒袭来。
莫说是姬风亦,若是个正常男人这般,也该吓疯几个吧?
可就在聂仙愣神之际,姬风亦见“哭功”无果,便抹了一把眼泪,朝着聂仙扑了过去,“娘亲!”
聂仙这会儿真的是拔腿便跑,那神志不清的姬风亦却一口一个“娘亲”的追的起劲。
“师公你给他吃了什么?!”
白颜吞了吞口水,盯着那四处奔逃的聂仙,怯怯道,“你让我给他喂的忘忧……”
聂仙心下一凉,怒道,“忘忧不是给他的!”
话音才落,却只见姬风亦又扑了来,聂仙眸子冷了几分,手中拈了一枚银针。
就在姬风亦行至很少之时,狠狠地往他的手臂上扎了下去。
“啊——”
姬风亦的惨叫声划破天际,随之而来的便是那震耳欲聋的哭声。
打闹声终究了惹来了花想容的注意,回眸间,竟是看到那个身着红衣的男人,正毫无风度可言地站在桃树下哭的撕心裂肺,一时间竟是忘了作何反应。
就在聂仙同白颜束手无策之际,东方煜则是突然踏风而来,见此情此景,愣了一瞬。
随即盯着嚎啕大哭的姬风衣半晌,眼角终究是染了笑意,“这是怎么了?”
显然是看热闹来的。
聂仙看着白颜有些心虚的眸子,直觉告诉她,一定有哪里不对,“师公,忘忧的药性不是让人变成傻子吧?”
“我确实只给他喂了忘忧,只是跟他体内的不成熟的七绝混了一番,可能,忘的就有点多了。”白颜事不关己的将满地的瓶瓶罐罐收拾了一番,而后转身,碰上了东方煜。
东方煜一愣,“不成熟?”
白颜绕过他,往木屋走去。
东方煜自然不肯放过机会,随即很快跟了上去,却只见白颜用最快的速度将门关上。
“砰——”
东方煜摸了摸鼻子,转身看着那边哭的撕心裂肺的姬风亦,却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现在的心情格外舒畅。
毒嘛,随时可以学,但是此情此景,难得一见。
“你要叫我娘亲可以,但是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聂仙保持着笑容,眉眼弯弯地瞧近在咫尺的姬风亦,暂时先将这“娘亲”给认了下来。
一直处于呆愣模样的花想容此时见姬风亦冷静下来了,便来走了过来。
姬风亦好似有些茫然,扫了这个院子一圈,刚刚哭过的眼睛有些水汪汪的,“娘亲,我是谁啊?”
“你是姬风亦,记不记得?”聂仙耐着性子,按着他有些躁动的肩膀,眼底有几分薄怒。
她不喜欢姬风亦,因为花想容,也因为姬风冥。
不论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有多好,姬风亦终究会成为姬风冥的对手。
见姬风亦有些茫然,花想容这才走到聂仙身边,轻声开口,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你可还记得我?”
聂仙见此,也不再压着姬风亦,松了手,退到花想容身后。
却不料,姬风亦一把推开了花想容,往聂仙处扑去,直到一把揪住了聂仙的手臂,这才罢休,“我不认识你,我只认识娘亲!”
聂仙看到了花想容的眼眶有些微红,正要说些什么宽慰她,却只见花想容转过了身,不再看他们,“何时送他回宫?”
“花姐姐,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
聂仙却是看了一眼揪着手臂宛如小儿般的姬风亦,轻声叹着。
花想容望着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在药谷里,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宁静祥和。
“倒是意料之外。”
就在聂仙以为花想容不会回答之时,一声宛如轻叹般的声音,飘入了聂仙的耳朵。
“花姐姐……”
“将他送回去吧,也许这就是报应。”花想容说罢,便拿着小锄子,往药田处走去。
“娘亲说,我是谁?”身边的姬风亦见花想容走远,这才扯了扯聂仙的衣袖。
聂仙心中烦躁,一把将手臂从他怀中抽出,蹙眉道,“你叫姬风亦,东启国最混蛋的三皇子!”
姬风亦歪了脑袋,“混蛋是什么,三皇子是什么?”
“是……你,你说的这几样都是你!”
聂仙忍住想要掐死眼前人的冲动,努力的误导他。
“娘亲说我是姬风亦,怎么又是混蛋,又是三皇子了呢?”姬风亦仍旧一副茫然的模样,盯着聂仙。
瞅着聂仙伸手抚了额头,好似担忧般地扯了扯聂仙的衣袖,“娘亲是生病了吗?”
再多的怒气,怨气,却也被这突如其来暖意给冲去了大半。
可回眸,那人却是心中最厌恶之人。
“如此模样回宫,倒是安全的,至少不会被那些财狼虎豹般的兄弟们活剥。”东方煜缓缓行至聂仙跟前,盯着姬风亦,有几分惋惜,“堂堂皇子,落到这步田地,倒不如死了算了。”
“你在说什么!不准咒我娘亲死!”姬风亦的脸上透着几分稚气,好似对东方煜有些畏惧,躲在聂仙身后,怯弱的好似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聂仙无视了这两人之间稚气的对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午时过后,我便送他回去,随便寻个由头便是了。”
“往后在宫中,可要多多关照了。”东方煜说着,眼角眉梢里全是危险的笑意。
聂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是要将欺负花想容的都讨回来。
“自然会好好关照了。”
随着聂仙声落,东方煜却盯着还在把玩衣袖的姬风亦,思索了半晌,而后收敛了神色。
“小仙儿,我有话跟你说。”
见东方煜好似有意要避开姬风亦,聂仙瞅了一眼身后,嘴角扯了扯,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你先去树下玩好不好?”
“娘亲要去哪里?”姬风亦一手揪着聂仙的手臂,好似下一刻聂仙会从他身边消失。
聂仙将笑容一收,眼底一沉,“娘亲要去如厕!”
感受到手臂一松,姬风亦已经退到了几丈开外,怯怯地盯着聂仙。
“果然有母亲的风范!”东方煜不忘调侃,嘴角上扬,好似对姬风亦的表现很是满意,“要当个听话的孩子,娘亲才会喜欢你哦!”
不远处的姬风亦闻言,竟是如捣蒜般点着头,乖巧的好似真的是个孩童。
不想再看着东方煜同他扯皮,聂仙一把拉了东方煜的袖子就要离开这棵树下。
“娘亲不要走远,孩儿会找不到您的……”
身后传来姬风亦被风吹散的声音,聂仙终究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到了方才东方煜小憩的躺椅处,聂仙这才松了一口气,“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便罢了,还粘人!”
东方煜瞅着好似在树下找着蚂蚁的姬风亦,“你觉得他是真傻了吗?”
“我们信不信不能算,可花姐姐是信了。”聂仙往那椅子上一躺,竟是觉得很是舒适,也许是被姬风亦气着了,此时竟是格外神清气爽,“师公这里还真是逍遥,难怪不想出去!”
东方煜却不然,坐在聂仙身边,叹道,“我见过西琅的那个傻皇子,他们两人眼神并不一样。”
“也许傻的不够彻底?”清风拂过,漫天的花瓣飞舞,聂仙忍不住有些迷醉。
“我觉得,其中一人是装的。”东方煜盯着花想容在药田里忙碌的身影,眼底又出现了让聂仙有些心疼的神伤,“若是装的,她又该如何。”
聂仙起身,盯着树下那宛若孩童的姬风亦,眼底闪过一抹肃杀,“若是这副模样结果了他,花姐姐会不会好受些?”
东方煜侧目,“你倒是狠心,你可想过姬风冥会怎么样?”
“与他何干?”
“当年姬风冥在宫中险遭毒手,是他替姬风冥挨了五十大板,若不是他年长姬风冥两岁,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为这事,还险些残了。”
聂仙眼神闪了闪,“这便是姬风冥处处护着他的理由吗?”
“那你护着姬风冥的理由呢?还不是一句承诺的事,你同姬风冥又有何分别?”
东方煜轻笑着,见姬风亦朝这边看了,便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过来。
随着姬风亦三步并作两步往这里飞奔而来,花想容抬眸看了一眼,便又埋头下去。
桃花飞了漫天,那木屋中飘着袅袅炊烟,花想容在药田中忙碌,这边的木椅边,又是姬风亦那童真的笑声。
若是不知情的人前来,定然是觉得这是世外桃源的实景罢。
而此时的皇宫内,才刚刚下了早朝,姬风冥便随着丫头去了驿站,去见那不远千里而来的西琅国公主,西辞。
不若一般女子的娇弱模样,西辞蒙着一层轻纱,坐在驿站客房里,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露出的眼睛里全是清冷,那修的精致的剑眉,更是衬的她英气十足。
可偏偏身边有个满脸鼻涕的男子,正扯着她的衣袖擦拭着。
一旁的侍女忙不迭地将那傻太子西凌志拖到一边,给西辞递了一块帕子。
西辞好似已经习惯了,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擦拭着衣角的脏污,好似一个木偶娃娃,了无生气。
门外响起两声叩门。
西辞这才眸子一亮,“请进。”
前来传话的丫头规矩地朝西辞双手搭肩,行了个礼,“东启四皇子奉命前来接公主与太子进宫。”
西辞的眸子闪了闪,手中的琉璃盏已经空无一物,“是前日大婚的那位吗?”
“是。”
闻言,西辞的眉眼里多了几分嘲讽,将那琉璃盏放下,轻笑,“就是那位,说本宫是来寻医的,所以怕染了大婚的晦气,把本宫与太子晾在驿站里三天的那位四皇子吗?”
丫头瑟缩了一下,“是。”
“告诉他,本宫不舒服,让他改日再来。”
西辞话音未落,却只闻一声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公主既是来替太子寻医的,那便一起去看看如何?”
随着那声音,姬风冥便踏着阳光而来,一声黑衣站在门外,面上略带微笑,却不达眼底。
瞧着西辞有些缓不过神来的模样,姬风冥唇角又是一扬,“公主不请本殿进去吗?”
被那笑容有些恍神的西辞这才察觉被调侃了,眉头一皱,“竟是没想到四殿下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
她带了不少隐卫,竟是无一人发现姬风冥进了驿站,陡然对姬风冥有些改观,传言中被妖妃迷惑的四皇子,不该是个糊涂蛋吗?
姬风冥见她回神,也不客气,提步便直接进了门,扫了一眼屋内简单的陈设。
除了那个在角落的“太子爷”,便只有那两口箱子了。
“前些日子大婚,怠慢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御医在宫中等候,还请公主随本殿走一趟。”
西辞眸子一冷,眼底有了几分薄怒,“本宫不是来寻你们的御医的,本宫要寻东方颜。”
“公主说笑了,此人早已销声匿迹多年,东启无此人踪迹。”姬风冥似乎早就猜到西辞的目的了,面色不改,说的好似真的从未见过此人一般。
西辞却不可置否,皱着英气的眉,薄纱轻轻飘动,显然有些着急,“可本宫却听闻,东启皇城,有人曾在郊外起死回生……”
“本殿也听闻,西琅国太子,是福星下凡。”
姬风冥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西辞的话,眉眼间的戏谑更是浓了几分,只觉得此人比起那聂仙,无趣多了。
陡然想起,若是聂仙遇上这等情况,会如何?
聂仙一定不会这么傻的上来就质问东方颜的下落,莫说是姬楚雄不知,若不是意外,姬风冥也不会认识东方颜。
那坊间的传说,又有几分可信?
“四皇子的意思,便是我西辞白跑一趟了?”
西辞盯着角落里还在吃糕点的西凌志,眼底有几分不甘。
随着她的目光,姬风冥这才正眼看着西凌志,“也不然,武术分流派,医术自然也分,说不准东启的御医,能有不同的见解。”
他曾让人试探过,西凌志并不像装傻,可西琅国若真的只是来求医的,为何让一位娇滴滴的公主不远千里来东启?
所以他不得不防。
西辞辩不过他,唯有顺了他的意,“翠英,收拾一下,入宫。”
姬风冥唇角微微勾起,瞥了一眼依旧端坐在桌前的西辞,不由得心下赞了一声,不愧是一国公主,这风度便不是他们东启那些骄横的公主能做到的。
思及此,姬风冥便愈发觉得这公主目的不纯,以她方才的气度,并不像个沉不住气的人。
方才那争执的言辞,十有八九是用来迷惑他的。
姬风冥还在如此想着,不过半晌,西辞便领着笑的傻呵呵的西凌志出了驿站的门。
那两口箱子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两个侍卫抬的却甚是轻松。
姬风冥打量了一番,却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便提步跟了出去。
门外那金碧辉煌的马车已经恭候许久,媚笑着的太监忙不迭地行礼,将凳子摆好。
西辞本该雪白的衣裙却在沐浴了阳光后,染上了一层金黄。
马车边上的一众随从便开始交头接耳。
有些胆大的百姓在门外探着头,想一堵异国风采,却在看到那衣裳变色后,满是惊艳。
随后这西琅公主的传闻,便又是这坊间的另一道下酒菜了。
姬风冥跟在西辞身后,不以为然,不过是上了金丝藏在锦缎间纺织,在阳光下才反射出来罢了。
一旁卓云牵着马儿从驿站后门而入,显然是有事寻来,借着送马的由头混进来了。
接过卓云遣来的马儿,姬风冥眉头一皱,“怎么了?”
“皇妃娘娘丢了。”
手中猛地一紧,马儿好似受了惊吓,嘶鸣了一声。
思及生死未卜的姬风亦,姬风冥沉吟了半晌,恢复了神色,“无碍,可有出宫的由头?”
卓云嘴角一扯,看向姬风冥的眼里有几分探究,“殿下想到了,娘娘自然也想到了。”
卓云在这一刻陡然明白了,这夫妻俩都是人精。
早出晚归都可以,只要有充足的理由,姬风冥都能保下她。
“什么由头?”姬风冥紧皱的剑眉松了几分。
“回门。”卓云规矩着回答着,暗自观察着姬风冥的脸色。
回门是该回的,可聂仙一个人回去就不太对了。
不得宠的,一个人回门倒是没什么,可偏偏聂仙是那个“得宠”的。
姬风冥神色一凝,冷哼一声,“这是让本殿去聂府等她。”
卓云察觉到姬风冥心情不爽,忙退了两步,给姬风冥让了路。
姬风冥牵着马儿走了几步,便又回头,“寻辆舒适的马车,去清风阁守着。”
“是。”
卓云眉头一皱,却不敢多问,垂首离去。
“四殿下!”
不远处传来尖细的呼唤声,姬风冥随即牵着马儿往马车那方走去。
听到太监的催促,马车中的西辞撩开帘子,瞥了一眼姬风冥。
那眸子,清冷的让姬风冥有一瞬觉得好似哪里见过。
随着那帘子落下,那层面纱底下的容颜愈是神秘了。
他要知道这个西辞到底是谁,为何会有熟悉的感觉,她来东启,到底是不是只为了寻医。
午时已过,此时的焦阳尤其灼人。
卓云才寻到了马车,便看到卓影搀扶着姬风亦从清风阁里走出,姬风亦身上的衣裳,同那天姬风冥的白衣几乎一模一样。
顿时卓云明白姬风冥的用意了,原来失踪的姬风亦竟是在这里。
“三殿下!”
一声尊称,却让姬风亦猛地躲在了卓影身后,露了头出来瞧瞧盯着卓云,“你怎么长的跟卓影叔叔这么像?”
稚气的声音让卓云有些愣神,茫然地看着卓影,“三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卓影并不言语,回头示意他看向身后,而后将姬风亦扶上了马车。
随后便听到姬风亦带着那稚气的欢呼声:“哦!坐马车咯!得儿驾!”
卓云不由得皱了眉头,是他认错人了,还是卓影带错人了?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便听到周围一阵抽气声。
只见聂仙提着裙摆从清风阁出来,沐浴着阳光,那月牙白的衣裳在她的跑动下尤为夺目。
绝色的容颜上淡淡的妆容衬的她肌肤似雪,不若平时的妖冶,倒像是落入人间的仙子。
青巷里的人哪里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人儿,自然是引来了一众的目光。
花想容虽是这青巷中盛传的第一美人,可神出鬼没,见到她的人却寥寥无几。
聂仙才行至马车跟前,便看到卓云带着狐疑瞧着她,“皇妃娘娘?”
“怎么认不得了?”
说罢,聂仙便绕过他上了马车,丝毫不顾卓云那一脸茫然的模样。
卓影从车架上跃下,对着卓云摊手,“我遇到娘娘时,也险些没认出来,更别说还带了个不像三殿下的‘三殿下’。”
“三殿下这是怎么了?”卓云爬上车,拉了缰绳,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车帘。
“咱们娘娘说捡到他时便是这副模样,不过……”
见他说话说了一半,卓云猛地将冷眼朝自己哥哥丢了过去。
收到冷的卓影嘴角扯了扯,“三殿下喊咱们四皇妃‘娘亲’……”
正要扬鞭出发的卓云猛地扯了一下缰绳,惹的马儿一惊,马车也晃了晃。
“娘亲,卓影叔叔会不会驾车啊,我可以去试试吗?”
“安静。”
“娘亲,我……”
“闭嘴。”
随着车里安静下来,卓云盯着手里的缰绳不知该作何反应。
卓影见此,拽过了缰绳,将他挤到一旁,兀自扬鞭,“娘娘,是回宫还是……”
“回聂府。”
卓影扬鞭,马车便“咕噜噜”的穿过青巷那有些噪杂的闹市,惊起了满地的灰尘。
卓云靠车门上,低头沉思着什么。
带着三殿下回门,真的好吗?
------题外话------
原定每天11。15分准时更新,各位看官要是有更新时间的建议,可以进群或者评论告诉铜板哦!铜板村:724116999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