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风冥却不可置否,“为何不能是聂见远?”
“他想要的不是三殿下的命,而是兵权。”
聂仙说着,眉眼一挑,便扭身往前厅而去,“不信,四郎随仙儿去看看便是了。”
这么一说,姬风冥倒是信了几分。
东启兵权一直处于三分,一分为皇,二分为将,三分为储。
未立储之前,每个皇子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兵权,直到立储后,交给储君。
若是有人要反,另外的两股兵力便会将他吃个干净。
姬楚雄迟迟不立储,储君的兵力四散,聂见远需要一个个谋取后,那些皇子才能死。
行军令非主将亲授,军中便不从,皇权也不认。
可姬风冥却不明白,聂见远就算得了那三分之一的兵权,有那改朝换代的心,又如何能与另外两股势力抗衡呢?
前厅里,聂见远正埋头思索着什么,拿了那折子,眉头皱了又皱。
远远看见聂仙领着姬风冥往前厅而来,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四殿下,皇妃娘娘。”
才打完招呼,便察觉不对,聂见远扫了一眼四周,这才有些疑惑,“三殿下呢?”
姬风冥闻言,观察了一瞬聂见远,这才与聂仙相视一眼,“本殿以为是聂大人请来了。”
“三殿下兴许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耽搁了,只要是再这府中,定然是丢不了的。”
聂见远是个人精,自然明白姬风冥这是将姬风亦给丢了,忙给姬风冥吃了颗定心丸,只道是姬风亦如今心智不清,上哪个角落玩去了。
“那就劳烦聂大人了。”姬风冥客气了一句,便拉着聂仙进了大厅,寻了个位置坐下,大有“你去找,我等着”的意思。
聂仙由始至终都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跟在姬风冥身边,给他沏了一杯茶。
聂见远见此,冲姬风冥笑了一声,示意门口的小志随他寻人去了。
“卓家兄弟在客房。”聂仙轻声道了一句,手中的动作却不停歇,兀自也给自己沏了一杯。
“只要人在府中,便丢不了。”姬风冥却好似嘲讽一般地重复了一遍聂见远方才的话,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聂仙闻声,轻笑,“你觉得是威胁?”
“否则呢?”姬风冥抬眸瞅着她,抿了一口茶,皱眉,“手法真差。”
聂仙却不以为然,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品尝的意思,“只要能解渴,是茶是水,是甘是苦,又有何分别?”
茶杯落下,随着聂仙手中那伤痕从姬风冥眼前一晃而过,只觉得在他心头也拂了过去。
姬风冥移开眼,盯着聂府门口,“逍遥殿的火,真是聂见远放的吗?”
“不是他,却胜似他。”
聂仙神秘一笑,坐在了姬风冥身边的椅子上。
“说说看?”姬风冥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他知道有人会去放火,却想试试我是否卖了他,而没有去阻止。你说,这火算不算是他放的?”
姬风冥望着她娇媚的眉眼,眸子一凝,却点了点头,“继续。”
“聂云溪虽被聂见远当了替子,最终却还是成了弃子,你说,最恨我们的,是不是她?”聂仙眉眼间的笑意浓烈了几分,颇有些幸灾乐祸之色。
“聂见远任由聂云溪去放了那把火,搅了洞房花烛夜,还替她擦了屁股,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姬风冥见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甚至有些出口成“脏”,眸子里了几许笑意,却见她有几分得意,冷不住泼了冷水,“那为何三皇兄会去了那千湖洞,同花老板成婚?”
聂仙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层,顿时泄了气,眼底有了几分无奈,“这话该问你那三皇兄。”
“花想容就没有说什么吗?”见她泄气,姬风冥却是觉得有趣,便提点了一番,意在套出她的话。
聂仙眸子闪了闪,却面不改色,仍旧无奈道,“花姐姐伤心至极,哪里肯同我说什么,她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知晓是被聂仙察觉了,姬风冥却也不再追问,既然聂仙不肯说,那便只能他自己查了。
可姬风亦此时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若是不能恢复,自然又是一件轰动朝野的事情了。
聂仙等了许久,大厅里静悄悄的,姬风冥靠着木椅在闭目养神,好似被聂仙的那套说辞说服了,异常放松。
“那,现在三殿下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回去该怎么交代?”
聂仙略带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这静悄悄了许久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姬风冥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如实交代便是了。”
见此,聂仙嘴角扯了一扯,只觉得此番回去,皇宫里便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等了许久,二人终究是没有等来聂见远,夏季的午后总是让人睡意沉沉。
聂仙单手支着脑袋,一下下地打着盹。
看在姬风冥眼里,却是觉得有趣至极,伸手就要将她的手臂推开,却只见门口冲进一个人影。
“四殿下,皇妃娘娘,不好了,后院出事儿了!”
聂仙被小志的声音惊醒,猛地睁眼,却看到姬风冥来不及收回的手,眸子冷了几分,“四狼还真是好兴致……”
“出什么事了?”瞧见聂仙有些嘲讽的眼神,姬风冥随即收了手,转而看向小志。
小志急的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开口,踌躇了半晌,索性一咬牙,“小的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您随我来便是了!”
姬风冥与聂仙相视一眼,便相携起身,快步跟在了小志身后。
穿过兰阁,便是聂云溪那重新建好的闲云阁。
被好好翻新了一番,除却了被填平的那口热泉,好似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闲云阁门外,围着不少人。
还未靠近,便听到了柳季莲的哭声震耳欲聋,混杂着聂云溪柔柔弱弱的哭声,还伴随着姬风亦茫然的解释声。
“三殿下,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好歹我女儿也是清清白白的闺女啊!”
柳季莲带着哭声的质问透过假山传来,聂仙与姬风冥便加快了脚步。
“这位大婶,我真的没有欺负这个姐姐,是她非要拉着我玩游戏的!”
随即,便是姬风亦略带稚气和委屈的声音响起,惹了聂仙一阵恶寒。
眼看着小志早已穿过了假山,消失在二人眼前了,聂仙便扯了扯姬风冥的衣袖。
“该不会,聂云溪她……”
听到聂仙略带深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姬风冥侧目,“聂家的家风这么开放吗?”
知道姬风冥是嘲讽自己,聂仙递了个白眼,走在了他身前。
聂仙率先穿过假山,入眼便是姬风亦只着了一身里衣,站在人群外,慌张的模样。
却是眼尖的发现聂仙出现在了假山前,宛若看到救星一般,猛地往聂仙这番跑来。
“娘亲,亦儿没有欺负那个姐姐!您快来告诉她们,亦儿没有欺负那个姐姐!”
随着姬风亦的声音落下,人已经到了聂仙跟前,衣裳不整,腰带也已经不知所踪,显然是匆忙之下随意披上的模样。
洁白的小腹裸露在外,菱角分明,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姬风亦,衣裳下的底子却意外的好。
聂仙见他这一身打扮还未缓过神来,只觉身后一只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将她往后拽了几步。
不过一瞬,聂仙就被姬风冥挡在了身后。
从未觉得姬风冥身形如此高大,聂仙入眼即是他漆黑的衣裳,楞了半天的神。
“走,带你去理论。”
姬风亦有些狐疑地看了姬风冥一眼,想伸头看向姬风冥背后的聂仙,却被姬风冥拽了手臂,“以后衣裳不整不能出现在你娘亲面前,她会生病的。”
“哦!这样啊!”
姬风亦一副恍然大悟的没模样,赶紧将身上的衬衣理了里,虽然勉强,但也没有衣不蔽体了。
眼见姬风亦被姬风冥牵着鼻子走远,聂仙只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却来不及细想。
那一眼望去,人群中央,聂云溪裹着柳季莲的外衣,在那边哭的梨花带雨,很是凄凉。
一众围观的丫鬟小厮也不敢上前,唯有柳季莲抱着她,先声夺人,“四殿下,您要为云溪做主啊!”
姬风冥扫了一圈,看到聂云溪那狼狈的模样确实有些意外,扯了扯身边的姬风亦,“你先说。”
见身边的人终于是安静下来,有人肯听他说了,姬风亦面色一喜,便上前一步,略带委屈的俊脸,此时却好似松了一口气般。
唯有那聂云溪,蜷缩在柳季莲怀中,脸色愈是煞白了,忙出声道,“四殿下,三殿下毁了小女子清白,他若是不负责,小女子便是要孤苦一生了……”
还未出声便背打断,姬风亦脸色憋的通红,还不等姬风冥答话,便伸手指着聂云溪,说出的话却是惊了所有人。
“明明是你让我把那玩意儿放进去的!我怎么知道你会流血!”
才行至姬风冥身后的聂仙闻言,一个踉跄便朝姬风冥扑了过去,抓了黑色的外衣,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姬风冥脸色也不太好看,回眸看了一眼聂仙,嘴角扯了扯,有些哭笑不得,却仍旧是伸手拉了聂仙一把,揽到了身边。
整个闲云阁此时鸦雀无声,静的唯有聂云溪那一顿一顿的抽泣声,就连柳季莲都停止了哭嚎,好似全被姬风亦吓傻了。
“胡说什么!怎么回事!”
聂见远在家丁的带领下终究是赶了过来,恰恰是听到了姬风亦的那句话,一张老脸憋的通红,瞪着姬风亦,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姬风亦好似被聂见远的眼神吓到了,瑟缩了一下,往后躲了一步。
众人也被这变故吓得不敢再吭声,聂云溪惨白着脸色,在柳季莲怀中更是一动不动。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姬风亦竟是什么话都敢说。
“咳咳……”姬风冥率先回过神来,伸手拍了身前的姬风亦,声音有些低,却足够让在场的人听了个清楚,“小孩子不可以撒谎的。”
姬风亦此时毕竟是小孩心性,听到姬风冥的话,自是以为大家认为他在撒谎,便更是气恼了,甚至连对聂见远的畏惧都少了几分。
“我没有撒谎,是那个姐姐同我说陪我玩游戏,然后她就流血了,就哭,我怎么也哄不好她,我也想哭,可我是个男子汉,不敢哭,所以你们都觉得我欺负他!”
说着,姬风亦的眼眶也红了几分,可这么直白的话说出来,却没有人敢再怀疑了,便是方才,其实也已经有人信了的。
聂仙见他委屈的要掉泪,心下一凉,掐了一把姬风冥的腰,略带关心的眸子也泛起了水光,“四郎,三皇兄说的那么真切,您怎么还不信他……”
姬风冥眉头一皱,一手捏住了她在腰间不安分的手,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瞅了一眼好似愣在当场的聂见远,姬风冥终究是先开了口,“聂大人,不能全听三皇兄一面之词,要不,让令爱也解释一下吧?不能平白无故失了清白。”
“还说什么?解释什么?三殿下都说了那么清楚了,我们云溪的清白就是毁在了他的手里,四殿下,您让我们云溪一个女子,怎么启齿?”
柳季莲却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将聂云溪身上的衣裳紧了紧,而后走到姬风冥跟前,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聂仙这边伸手拍了拍姬风亦的肩,算是安慰了一番,便听到柳季莲那无理的声音,顿时觉着好笑至极。
“柳姨娘,方才三殿下说的很是明白了,是二妹妹‘非要’的,三殿下如今心智不全,您这是要将当年的路,给二妹妹也铺一条吗?”
随着聂仙嘲讽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柳季莲极力压制了多年的谣言,在人群中有掀了起来。
聂见远自然是比谁都清楚柳季莲当初干了什么,与如今的聂云溪何其相似?
“尊你一声皇妃娘娘,野鸡还以为自己是真凤凰了,你聂仙的手段,又能比我高明到何处去?”
柳季莲好似被踩了尾巴一般,陡然是藐视了尊卑,冲着聂仙大呼小叫起来。
聂仙等的就是她这副模样,嘴角一垂,眼眶便红了,靠在姬风冥身边,好似委屈般地扯着衣袖,“四郎,她说仙儿是野鸡,可二妹妹做的事情,比野鸡还不如呢,骗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仙儿是本殿的皇妃,出言不逊的人,仙儿说她们是什么,她们便是什么。”
姬风冥一边安慰着聂仙,却只觉得心下一阵恶寒,聂仙还真是哪儿是伤口便往哪里撒盐。
这一番话,竟是让聂云溪险些昏厥了过去,若不是身后的丫头扶着,恐怕早已不省人事了。
“还嫌不够丢人吗?快些给三殿下赔罪!”
一声怒斥,让聂云溪清醒了几分。
被污了清白,还得给姬风亦赔罪,这种事情,也只有聂见远干的出来了。
聂云溪不可置信地盯着聂见远,本以为父亲会替她说一句话,可偏生是什么都没有,上来便是让她赔罪,刚刚止住的泪水,此时又决堤了。
“爹,失了清白的可是我!我是您的女儿啊!”
见聂云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聂仙心中冷哼一声,抱了姬风冥的手臂,一副撒娇的模样,“四郎,二妹妹往后可怎么办呢!”
“那让三皇兄娶了她便是了,反正木已成舟,这事儿说出去也有损皇家颜面。”姬风冥自然知道,无论是聂见远或是聂云溪,都在等他说这句话,便随了聂仙的台阶下了。
话音才落,那柳季莲有些怒意的脸色陡然就有几分藏不住欣喜的意味,回头一把搂住聂云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是娘没有护好你,才让你出了这等事情,好在四殿下为你做主了这婚事,往后便要好好当你的三皇妃,莫要再给人欺负了去,明白吗……”
聂见远则是脸色有些难看,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不知藏了什么,眸子半垂,没有一丝笑意,却不忘躬身道谢,“谢四殿下为小女做主。”
“娘亲,什么是娶她?”
再不明白事情的姬风亦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好似方才他“解释”完了以后,这些人便一直古古怪怪的。
“娶她便是,让她一辈子跟你玩刚才那个游戏呀!”
聂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姬风亦的肩膀,笑的有些促狭,“说说,方才那个游戏好玩吗?”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姬风冥听到聂仙这话,只觉得心下又是一阵恶寒。
聂仙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只要那个姐姐不哭,亦儿还是很喜欢玩的!”
随着稚气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顿时便又是一阵诡异的静谧,唯有聂仙循循善诱的声音。
“那亦儿以后就可以天天和那个姐姐玩了,开不开心呀?”
“这个游戏亦儿还可以和别的姐姐玩吗?”
姬风冥终究是听不下去了,一把拽过聂仙,认真地对姬风亦道,“只要不是和她玩,谁都可以。”
似懂非懂的姬风亦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路小跑着朝聂云溪而去。
“姐姐,你下次玩游戏还哭吗?如果还哭,亦儿就找别的姐姐玩了!”
随着聂云溪的脸色愈是苍白,姬风亦的神色就越是茫然了,见她不答话,抓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聂见远自然知道聂仙是故意让他们难堪,便上前解围,“三殿下,您是不是饿了,微臣带你去吃点心?”
姬风亦闻言,摸了摸肚子,盯着聂见远半晌,这才点了点头,“那我能带娘亲一起去吃吗?”
“当、当然可以!”聂见远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拉着姬风亦就要离开,还不忘给聂云溪与柳季莲使眼色。
柳季莲被聂仙方才唬的至今不敢吭声,收到眼色,忙裹着聂云溪往闲云阁内走去。
“娘亲!快跟亦儿去吃好吃的!”
不远处传来姬风亦的呼唤,聂仙嘴角扯了一扯,抬眸看着身边一直冷着一张脸的姬风冥,“四郎,是不是辈分有些乱?”
姬风冥剑眉一挑,侧目,“所以你想当贵妃?”
“没兴趣当您后娘……”
说罢,聂仙忙不迭地朝姬风亦那方走去,还不忘回头唤了一句,“四郎,仙儿在偏厅等你哦!”
徒留下哭笑不得的姬风冥,望着聂仙远去的身影,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随着一众下人做了鸟兽散,姬风冥也悠悠地迈开步伐,往前厅而去。
“若是能当上三皇妃,我定让聂仙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闲云阁上好似传来聂云溪抑制不住的声音,被这午后的清风吹散。
缓步前行的姬风冥脚步一顿,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谁会死无葬身之地,还真不好说。
一场闹剧,就在姬风亦那童言稚语中,落下了帷幕,可皇宫中的姬楚雄,却是有些坐立难安。
御书房中此时唯有姬风傲苍白着一张脸,靠在特许的躺椅上,目光里有些许憎恨,“父皇,您不能再包庇老四了!”
“啪——”
“你口口声声指责是老四藏了老三,可朕倒是觉得,你不是关心老三,是想在逍遥殿这把火上再浇一桶油!”
姬楚雄甩手将姬风傲交给他的折子摔在了桌上,严肃的老脸上,有几分薄怒,却也增了几分威严。
姬风傲却仍是不死心,艰难地将身子挪了一挪,“父皇,儿臣这身病,便是他害的,往日儿臣不敢说,不过是顾念着兄弟之情,可儿臣如今见他把手伸向老三了,这才冒死前来告诫父皇啊!”
一字字一句句,好似真的感人肺腑,忠孝情义都揽了一身。
姬楚雄眸子冷了几分,听他这么说,便也将火气压了一压,重新坐回了案前,冷声道,“既是冒死进谏,那朕若是不好好听听,岂不是白费了你这番苦心。”
闻言,姬风傲眼底浮了一抹喜色,想起聂仙将自己耍了个团团转,还落险些保不住这条命,便有些咬牙切齿。
“父皇,您想想,逍遥殿为何偏偏是在大婚之日烧了起来,老四定是想洗脱自己的嫌疑,洞房花烛夜,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是他做的。”
姬楚雄冷哼一声,“老四向来与老三感情好,老四为何要害老三。”
“呵呵……”姬风傲陡然笑了一声,好似有些自嘲,“父皇,您是过来人了,怎么这事情,看的还不如儿臣清楚呢?”
这一声暗嘲,自然是戳了姬楚雄的伤口,顿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是皇后不会教了,还是你嫌这身病,没好住处可以养?”
姬风傲闻言,见好就收,忙低头认错,“父皇恕罪,老三向来淡泊,连每日御书房批阅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老四自然肯同他交好,可老四向来多疑,哪里会同他真心交好?”
说吧,姬风傲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姬楚雄,见他好似并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继续。
“儿臣是听说,大婚前一日,老三去了临风殿,老四却突然惩罚了一个丫鬟,向来是那时便有些对老三不满了,杀鸡儆猴。直到大婚当晚,放火烧了逍遥殿后,软禁了老三,最后才装作赶来救人的模样,冲进火海。”
言之凿凿,好似每一个细节都成了姬风冥犯错的证据,让姬楚雄深深的皱了眉头,好似在斟酌姬风傲的话有几分可信。
见姬楚雄还在犹豫,姬风傲眸子闪了一闪,继续扇风点火,“今日老四接了西琅公主与太子进宫后,便出宫去了,定是去杀人灭口了,还请父皇早些下令,不要出现手足相残的憾事啊!”
姬楚雄冷眼看着他卧在躺椅上,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终究是将那折子撕了开来。
那清脆的撕裂声,让姬风傲陡然有些愣神,不太明白姬楚雄何意,“父皇?”
“啪——”
破碎的折子随着漫天飞舞的碎纸,落在了姬风傲面前,染了墨迹的碎纸落在身上,塌上,格外诡异。
“逆子,你倒是回头看看,那站在门外的是谁!”
随着姬楚雄声落,姬风傲猛地转头,只见姬风冥领着一脸茫然的姬风亦站在御书房门外。
小公公弓着身子,显然是被姬风冥制止了传唤。
姬风傲见此,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宛若死尸一般,毫无血色,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你……”
“看来臣弟是来的早了,否则,再过一会儿,就成了满城通缉的犯人了。”
姬风冥嘲讽着,拽了一把在身后有些怯怯的姬风亦,踏进了御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
随着姬风冥款款拜下,姬风亦也学着他拜了一下,眼里却慌乱的很,往姬风冥处又挪了几步。
这番小动作又哪里逃得过姬楚雄的眼睛,“老三这是怎么了?”
姬风冥眉头蹙起,方才那一拜还未起身,便顺势单膝跪了下去,不肯抬头,“请父皇恕罪,儿臣在路上遇见三皇兄时,便已经是如此模样了。”
“我不管你是谁,他没有罪,是他救了我,否则我早就被那群坏人欺负了!”
见姬风冥跪得诚惶诚恐的模样,姬风亦倒是个护短的,抬起头来便站到了姬风冥跟前,倒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好似是为了回报姬风冥在聂府替他解围,眼底有轻微的恳求之意。
“父皇,指不定是老四对他做了什么才会如此的……”
“闭嘴。”姬楚雄毫不犹豫地打断仍不死心的姬风傲,指着姬风亦,眼底有几分怒意,“你看看他像是撒谎吗?!一个连父亲都不认得的人,会去维护一个伤害他的人吗?”
姬风冥埋头不吭声,直到姬楚雄说了句“起来吧”,姬风冥这才抬首起身。
“你没事吧!你要是有事,娘亲又该心疼了!”
姬风亦稚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御书房,顿时,姬风冥只觉得周围的骤然变得有些森冷起来。
尤其是姬楚雄那张好似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脸,满眼寒霜。
姬风亦的母亲,丽妃,是当年唯一一位可以与皇后抗衡的妃子,也是姬楚雄用心宠爱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就在姬风亦五岁那年为姬楚雄挡了一剑后,逝世了。
此事便也成为姬楚雄心中最为愧疚的地方,所以,姬风亦对政事情无心,整日风花雪月,姬楚雄也不若对其他皇子那般苛刻,处处由着他。
而皇宫之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在丽妃死后,谁都不能提她,扯了皇帝的逆鳞,自然是死路一条。
可今日,偏偏是让姬风亦提起了“娘亲”二字,自然是让姬楚雄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父皇息怒,三皇兄如今不过是孩童心智,还请父皇谅解。”姬风冥见势不妙,忙上前一步,给姬风亦认了个错。
姬楚雄面色阴沉地看了姬风亦一眼,惹的姬风亦瑟缩了一番,又是躲到了姬风冥身后。
“太医看过了吗?”终究是将心头的怒火压下了几分,转而不再看眼前的三人。
“儿臣今日随仙儿回门,仙儿已经看过三皇兄了,将他体内余毒清完之后,除了心智不全外,并无任何不妥。”姬风冥很快便将功劳推到了聂仙身上,惹的姬楚雄又是一阵蹙眉。
姬风冥最近好似事事都躲不开一个“仙儿”。
“将老三送去太医院,看看有没有补救的办法,这几日你便不用过来御书房了,顺便替朕在太医院看着西琅的公主太子,不能出任何意外。”
说罢,姬楚雄好似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似得,埋头理了理桌上的奏章。
“是。儿臣告退。”
姬风冥自然明白姬楚雄是何意思,忙躬身行了一礼后,领着好似被吓坏的姬风亦出了门。
还躺在塌上的姬风傲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勉强支撑了身子,双目灼灼地盯着姬风冥远去的方向,“父皇,您真的信了他吗!?”
“出去。”
姬楚雄显然没有继续下去的欲望,头也不抬地赶人。
碰了一鼻子灰的姬风傲终究是唤来了门外的丫头,将他扶起,一步步地往门外而去。
“皇后最近对你的事情很是神伤,若是好些了,便多去看看她。”
就在姬风傲即将跨出门槛之时,听到了姬楚雄的声音,猛地回头,却只见他仍旧埋头批阅奏章,好似方才的话不是对他说的。
姬风傲就算再不懂,也该明白了,姬楚雄是对他有些失望,让他去找顾明心商量对策。
随着姬风傲离开,姬楚雄的眸子里透了几分阴冷。
顾明心手中掌握的东西太多,他不得不依赖顾明心稳固自己的帝位,也不得不明里暗里扶持着姬风傲。
比起顾明心手中的东西,姬风亦的生死,又如何,丽妃的生死,又如何呢?
夏季的夜晚来的迟,拂面的清风已经有些凉意了,可那太阳却依旧挂在西半空上,照着有些阴沉沉的秋意阁。
“所以殿下是出了趟门,便将三殿下带回来了吗?”
玉秋意依旧一副春风拂柳的模样,半倚在卧榻上,手中的书籍也不知翻到了何处。
“婢子听说,带回三殿下的不是咱们殿下,是皇妃娘娘。”紫灵眼底有几分不甘的怨气,“若是殿下不软禁秋意姑娘,哪里轮得到她出风头!”
玉秋意闻言,终究是抬了眸子,那清冷的眼底闪过几分异样的光芒,“三殿下可有伤?”
“伤倒是没有,倒是这儿好像出了点问题。”紫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即眸子一亮,“但是有件事情,可比这事儿大的多了?”
玉秋意蹙眉,能有什么事情,比皇子脑子受伤还大?
见玉秋意将疑惑的眸子投向自己,紫灵眼底闪着异样的光芒,“听说,三殿下将聂家小姐给染指了。”
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玉秋意眸子一凝,“哪个小姐?”
“上次替嫁的那位,本该是殿下的侧妃娘娘,可为这事儿,被遣回了聂府,如今又搭上了三殿下,手段还真是高明呢!”
紫灵本来就是个口无遮拦的,唯有玉秋意这里百无禁忌,自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这样一来,倒是让玉秋意省心不少,哪怕在这临风殿哪儿也去不了,可外头的事情,紫灵总是说的比看的都清楚。
玉秋意见此,轻笑一声,“若是你也肯拉下脸,你也可以。”
“婢子才不会似她那般不要脸呢!姐妹俩一副德行,都是狐媚子!”紫灵嫌弃般地说着,只觉得有些心疼玉秋意,“秋意姑娘这般好的人,却得不到眷顾,那姐妹俩倒是一个比一个会勾人!”
玉秋意眸子一凝,却也不再说什么,便从枕下拿了个香囊出来,递给紫灵。
“我们紫灵也是个大姑娘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给的,这个香囊就送给你,愿紫灵往后也有个好夫君。”
柔柔的话中带了些许暖意,对紫灵来说,就是这个宫中给予最大的善意,她们一介婢女,本就形同蝼蚁,唯有玉秋意将她们放在心中。
这便也是玉秋意在这宫中深得人心的地方,她不是用金钱去买到忠诚,而是用心思,将她们的心牢牢的禁锢在秋意阁。
这样得来的人心,往往最是珍贵。
“谢谢秋意姑娘,唯有您还记得紫灵已经年满十八了……”
紫灵见那香囊上绣着鸳鸯戏水,只觉得鼻子一酸,连青灵都有了卓影那个呆子呵护,唯有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她永远都记得,青灵同她说,等年后让姬风冥给他们两人赐婚时,笑的娇羞的模样,她有多羡慕。
“紫灵也是个好姑娘,也是会惹人心疼的,莫要掉泪了,快些回去罢,皇妃娘娘不是回来了吗?”
玉秋意柔声说着,想起聂仙那张妖冶的脸,只觉得心口一紧,好似一块石头堵在胸口不曾落下。
她本以为自己在宫中也算上等的样貌,却偏偏被聂仙那张扬的妖冶给比了下去,除了样貌,她还有什么同聂仙争?
“皇妃娘娘阴晴不定,这次回来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您听说了吗?周夫人的尸体还在刑部冰窖呢!林县那县丞都不敢来领人!”
“周芙死了?”
紫灵一提起聂仙,便又是滔滔不绝了,眼底那微微的惧意,倒是让玉秋意有些意外,尤其是周芙已经死了的事情。
玉秋意早就猜到聂仙一定会杀鸡儆猴,只是没想到,居然敢闹出人命来,姬风冥当真是宠她倒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吗?
“对呀,那晚她和武夫人一起去给皇妃娘娘送药浴,可偏偏是那药浴出了问题,毒死了一只鸡,本来武夫人都承认了罪行,可后来呀,周夫人却在那房中没有出来,第二日,殿下便请人去林县知会县丞来领尸了!”
听着紫灵的话,玉秋意只觉得指尖有些发冷,不知是太阳西斜,那傍晚的风有些凉,还是心下凉了。
“那武夫人如何了?”
闻言,紫灵却是将那香囊往怀中一塞,兴致缺缺道,“那武夫人那夜好像便受了刺激,在暗室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第二日知晓了周夫人的事情,便整日疯疯癫癫的,满口胡话。”
玉秋意眉头一皱,“说什么了?”
紫灵警惕似得扫了一眼四周,轻声道,“说咱们皇妃娘娘是妖物!”
“嗤——”
不苟言笑的玉秋意终究却是忍不住笑了声来,一只素手捂着唇,倒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秋意姑娘您笑什么,不觉得皇妃娘娘很可怕吗?平日里与四殿下相处时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可下起手来,当真是心狠手辣呢!”
紫灵却是不明白了,那两位夫人第一次与聂仙交锋,便落了个一死一疯的下场,她都担心玉秋意能否逃过聂仙的魔掌了。
“皇妃娘娘心思通透,自然不是妖物了,那晚的妖物,该是死去的周夫人才是。”玉秋意盯着窗外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眸子眯起,不知在想什么。
紫灵有些茫然,却也很快明白了玉秋意的意思,天色渐晚,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被责罚了,随即便屈身行了礼。
“秋意姑娘,紫灵便先回去了,若有需要,吩咐丫头去前院寻了婢子便是,莫要与皇妃娘娘闹了冲突,那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玉秋意点了点头,挥手便让她去了,却只见窗外那回廊处,出现了一抹月牙色的身影,唇角一勾,眸子却是冷了下来。
“紫灵,你怕是走不了了。”
还未行至门口的紫灵身影一僵,随着玉秋意的眸子望去,只觉得好似一股寒意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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