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男友大人

    
    周蜜该怎么答这个问题，颜晏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自己死定了……
    果然，在沉默了片刻后，唐净川吩咐道：“颜晏跟我进来，其他人都在这里等着，包括Sara。”
    正在听墙根的妹子脚一滑，险些摔了个大马趴，喃喃道：“都离那么远了，怎么还关我事？”
    环顾现场，实在有点惨不忍睹。顾蔓面色煞白，周蜜满脸不服，他又补了一句：“要是再发生什么……”
    跟在后头的胡总监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特助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默默跟着唐净川走进办公室，颜晏很自觉地搬了张椅子坐下。这个房间一如既往的清冷，没有相片，没有画作，没有绿植，除了桌上的铭牌，看不出任何个人风格。
    听说这样的人，通常独立，果断，自主性强。外人很难把握到他的喜好，也走不进他的内心。
    “说说吧，怎么回事？”唐净川揉了下眼角，声音中带了些疲惫。
    颜晏其实特别能理解他，本来要接收这一大摊子就够累了，偏偏还老是闹出些状况外的事件。换了她，她也累。
    可该怎么说呢？您的秘书因为您给我送饭醋意大发，找顾蔓的茬。我看不过眼，所以跟她吵了一架。这种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桥段，是不应该搬到办公室来的。
    在脑子里把整件事过了一遍，颜晏最终很诚恳地回答道：“特助，对不起。按照员工手册规定：同事之间吵架、斗殴，影响正常工作秩序的，计警告处分。身为市场部经理，知法犯法，我愿意接受公司处理。”
    认错态度良好，公司条例背得也很熟，可惜这并不能让唐净川满意：“我现在不是让你检讨，我问的是刚才发生了什么？起因，经过……当然，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反正外面那么些人，总能拼出一个真相来的。”
    一旦唐净川下定了决心，就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事，颜晏从来不怀疑这点，可他查来干嘛？“是……我跟周小姐发生了一点矛盾，顾秘书没劝住。自古相骂无好话，追究是谁起的头也不重要了。三人之中我职位最高，理应我来负责。”
    唐净川看着这个女子，表情平稳，眼神坚定，看起来是准备死扛到底了。“你这官腔打得倒不错，果然是在市场部历练有成。”
    彼此彼此，颜晏心中暗道。
    时间在僵持中一点一滴地流失，又过了半晌，唐净川的声音传来：“如果你打算跟顾蔓一起离开T&T，可以保留沉默的权利。”
    什么？颜晏飞快地抬起了头：“你要开除顾蔓？”
    这一回，唐净川是真的无奈了：“你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是太有自信，还是笃定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颜晏忽然就有些心虚。她真是仗着他的关系有恃无恐吗？还是……
    唐净川接着道：“我问过很多人对你的看法，评价莫衷一是。不过有一点是大家都认可的，颜经理为人谨慎，从不参与公司是非。我很想知道，这样一个人，为什么独独替顾蔓出头，因为你们两个的交情？”
    “不是……”颜晏脱口而出，深吸了口气，她缓缓正视那个男人道：“因为周蜜的敌意本不该对着她！”
    “在公司说这种话不大合适，但周蜜是为了谁才来到T&T的，这一点人尽皆知。她会处处挑刺，找顾蔓的麻烦，都是因为误会你对顾蔓有所不同。”
    是她把顾蔓拖下了水，让她承受了这样的羞辱，颜晏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活得简单一点，但最终，她还是搞砸了！
    黑暗中，唐净川的声音如水一样流过：“自省是件好事，不过自大就未必了。你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没有你，她们俩会怎么样。和平共处，携手并进？”
    当然……不会！颜晏有些怔忪地看向他，这两个人对于总经理秘书的职位都势在必得，怎么可能会相安无事，顶多就是冲突的激烈程度不同罢了。
    “明白了？”唐净川淡定道：“你顶多算是个催化剂，根本不需要把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一直很清楚，也一直在局外旁观么？
    颜晏咬着唇思考了几秒钟，突然问道：“顾蔓……还有机会吗？跟周蜜相比，她是不是输定了？”
    “我跟顾蔓的关系，一开始并不好……她为人有些势利，拜高踩低，在公司得罪过不少人。但她有她的无奈，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如果不挣扎就只能随波逐流。从小照顾她的奶奶瘫痪在床，父亲有残疾，母亲逼着她每个月给生活费。其实，她前夫并不是追求者中最有钱的，而是对她最殷勤的那个。其实，她只是贪恋一点家庭的温暖，可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颜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颠三倒四，完全没有重点。或者因为对方是唐净川，所以她才敢这样放肆。
    “我说这些不是帮她卖惨，我是想让你给她一个机会，一个能和周蜜公平竞争的机会，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整个过程中，唐净川一直静静在听她说话，表情说不上赞同还是否定。
    没等他开口，颜晏自己先醒悟过来了，撑着头懊恼道：“抱歉，我又在说傻话了。说起来，背景关系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世上怎么会有绝对的公平。说白了……我就是因为顾蔓是我朋友，所以偏袒她而已。”
    如果能早点意识到这点该多好，也不至于喋喋不休地唠叨这么久。难道唐净川不仅影响她的情绪，还连带影响了她的智商么，颜晏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先出去了，还是那句话，公司的任何处理，我都接受！”
    就在她转过身时，唐净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转告顾蔓，我跟张总的要求不一样。如果跟不上我的脚步，最好早点申请调岗。”
    这是什么意思？颜晏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不过大致总逃不过惊讶、骇异、错愕这些。他这是……选择留下顾蔓了？
    “为什么？”虽然这个结果是她期盼的，但馅饼真落下来，颜晏反而不敢接了。
    唐净川端坐在位置上，姿态优雅，神情专注：“你都说了，顾蔓是你的朋友，所以你偏袒她。那么，我只能偏袒你了。”
    走出特助办公室时，颜晏有种踩在云端的感觉。什么意思呢？就是整个人都不大真实，脚下发软。
    Sara看着她的模样，更加害怕了：“特助发火了？发了很大的火吗？该不会把我们都记大过吧！”
    她不过是个小前台，怎么承受得起啊！
    周蜜和顾蔓一坐一站，都不作声。唯有胡总监没好气道：“这会知道怕了？刚才跟着凑什么热闹！”
    “周小姐，特助让你进去。”此时面对周蜜，感觉真是异常复杂。颜晏简单交代了一句，就匆匆拉着顾蔓走了。
    离T&T一条街的距离有家咖啡厅，味道跟餐厅差不多，价格倒要贵出一倍。颜晏以为，这多出的钱是用来买风景的。毕竟，面对几树生机勃勃的银杏，总比对着冰冷的桌椅板凳来得有胃口些。
    “好点了吗？”她递了杯热茶过去，暖胃总比暖心容易些。
    一直美艳嚣张的顾美人难得有红着眼眶的时候，坐在树下的模样颇有几分我见犹怜：“没事，我哪有矫情的资本，都快给扫地出门了。”
    颜晏沉默了一会，巍然长叹道：“顾蔓，能做的我都做了。以后跟着唐净川，别再玩这种心眼，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一阵风过，将几片金黄的落叶卷到了桌上。顾蔓的手猛地离开了杯子，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你……你都知道了！”
    这样心虚，能做什么大事呢！怪道算计半生，还是被孑然一身赶出了门，颜晏忍不住摇头：“你向来明哲保身，明知道不是周蜜的对手，早该想办法另谋他路才对。可你偏偏要激怒她，打的什么算盘还不明显么？”
    无非是看准了她与唐净川的关系，想博一次罢了。成了，如愿踢走对手；不成，也不过是一样的结局。想清楚了，就会发现这是趟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蔓原本泛红的眼眶里凝起了水雾，桌上的手往前探了探，又收了回去，最终瑟缩成一团：“对不起，颜晏，对不起……我承认，我是想借机闹一场好引起唐净川的注意，可我没想把你扯进来……”
    也对，顾蔓再怎么神通广大也算不出她会正好撞上这一幕，更算不到周蜜会私下起她的底。其他都可以假装，唯有提到孩子时的那抹伤痛做不得假。
    颜晏忽然就释然了，把那杯茶推过去：“算了，扯不扯的都在局里了。以后好好干，别枉费了这番心计。”
    这算是原谅她了吗？顾蔓眼角的泪终于滑了下来，但嘴唇却在笑着：“谢谢你，这样子还肯帮我……”
    “那当然，你丢了工作，拿什么来付房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