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男友大人

    
    说这段话时，唐净川一直望着她的眼睛。他说的到底是设计理念，亦或是……他们？
    颜晏忽然有些心慌，避开了他的目光：“那个……晚宴快要开始了，迟到不大好，我先走了！”
    一直到坐进车里，颜晏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每一下都振动着鼓膜。爱情不光让人痛苦，也会让人纠结，患得患失。明明打定了主意要远离，却又忍不住被吸引。
    窗外的灯光宛若流虹，给建筑涂上了一层绚丽的外衣，颜晏把头靠在窗边。呼吸在玻璃上凝成了雾，景色渐渐看不分明，就如同她的心。
    而酒店此时正是热闹，白绿相间的马赛克在走廊上拼出百合花纹样，上百年历史的电梯，层层叠叠的水晶枝状吊灯，细节处无不透出奢华的气息。
    T&T的集团下总有十来个分公司，各路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成员，彼此矜持地点着头，进入会场。
    颜晏刚走到大门口，就撞上了原来人事部的刘纨通。这位大哥自从调任后，就彻底坐上了冷板凳。此刻故人相见，简直要执手相看泪眼。
    “小颜，老哥我这次栽得冤啊！”自打两人在窗边落座，刘纨通第七次感慨道。
    ETL到底是有多难混，把个精乖的老狐狸硬生生逼成了祥林嫂。颜晏从内心来说特别想八卦一下，但又怕戳中他的伤心事，只得暂且劝慰道：“都知道你冤枉，你先忍一时，等风头过去了。再找郭部长走走关系，说不准就能回来呢！”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茬，老刘是真快哭了：“等风头过了，黄花菜也凉透了。那个何宏别看平时不声不响，最是奸诈。这回连老胡都没能把人事部拢到手里，偏他上位了。你说说，这到嘴的肥肉，还有吐出来的吗？”
    算来何科长在行政部也干了十几年了，平时见了谁都是一副笑模样，真没想到他这回能脱颖而出，可见人不可貌相。颜晏一边暗自思忖，一边继续敷衍老刘：“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就像Rob，之前谁不夸他青年才俊、前途无量，说话间就身败名裂了。”
    “他那是活该！”要说现在刘纨通最恨的人，Rob绝对在其中排第一名：“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他自己作死不要紧，偏偏还要祸害我。不过听说总部已经给各大供应商都打了招呼，他以后再想在S市立足，可就难了。”
    这事颜晏之前没听说过，略吃了一惊，正想继续打听。顾秘书已经像一只翩翩蝴蝶般转了过来：“颜经理，张总正在找你呢！”
    “那我先走一步……”抱歉地冲着老刘笑了笑，颜晏赶紧跟着顾蔓离开，边走边低声道：“你的鼻子倒挺尖，我们刚说了一会话就找来了。放心吧，老刘又不是傻子，就算想找门路回T&T，也不至于来求我！”
    大厅中，侍应生来回穿梭，补充着各类新鲜甜点和水果。大家很自然地三五成群，谈天说地，可谓是衣香鬓影，满室生辉。
    两人一路走，一边与相熟的同事点头示意。顾蔓同样压低嗓子道：“这一卦我可没算准，真是张总找你。”
    在T&T，不知情的人提起来时，总喜欢说张总器重她。诚然，她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少不了他老人家的提拔。可公司受他提拔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集团的头头脑脑都在，找她这么个小人物干吗？
    抱着满腹狐疑，颜晏走到了大厅最中央的那一桌。虽然已经到了耳顺之年，张仕杰仍能称得上精神矍铄，一头白发毫不显老，倒有些时髦的感觉。一见到她就打趣道：“我们的铁娘子怎么迟到了？该罚酒才对！”
    环顾左右，除了张总外，财务部胡总监、新上任的人事部何经理、集团IT部的老大Sam。再加上个鹤立鸡群的唐净川，T&T的半套领导班子算是齐了。
    这样迎宾的阵仗，对一个小小的市场部经理来说实在过于豪华，颜晏当即笑道：“您说的话我是不敢驳回的，罚几杯您发话吧！”
    说罢，当真从旁边拿起一杯香槟。
    “哟……这是说我冤枉她了呀！”张总被逗得更乐了，拉过唐净川道：“我跟你说，颜晏在咱们公司是出了名的敢说敢干，客户有时候都怕她。好多人想从我这挖角，被我硬扣下来了，以后好给你做个臂膀。”
    胡总监向来是张总的应声虫，忙不迭道：“张总是慧眼识明珠，颜经理是千里马遇伯乐，正是一段佳话。”
    Sam也在一旁凑趣：“是啊，像我这样一年到头都待在总部的人，对颜经理也是早有耳闻。去年集团内一片低迷，唯独T&T的业绩达成是150%，实在了不起！”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颜晏脸上笑得柔软甜蜜，心里的警惕顿时又提升了几个百分比：“几位老总再这样夸下去，我可要飘飘然了。不如先自罚一杯，还请诸位手下留情啊！”
    一杯酒下去，气氛越发热烈起来。张总深感自己有面子，顺势就把唐净川给推了出去：“颜晏，唐特助初来乍到，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到处转转，多认识几个人，今后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我这老家伙可等着享清福了！”
    这意思是让她给唐净川做引导，开什么玩笑！他是集团派下来的，难道人事上会比她不熟？颜晏只觉得这口槽卡在嗓子里都无从吐起。
    偏偏唐净川配合得很，竟然顺着话就接下来了：“张总一片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集团内人才济济，精英荟萃。今天是难得的机会，正需要有个内行人给我引荐。”
    “好啊好啊……”这世上最难得的，莫过于自己送出去的人情对方也肯领。见唐净川如此给面子，张老头实在欣慰。脸上的神情要多慈祥有多慈祥，像是在看自家的子侄。
    在这样殷切的目光下，颜晏只得伸手挽住了他，强颜笑道：“蒙张总不弃，我一定尽心尽力。”
    中国人的酒桌文化源远流长，三分酒遮面，什么都好谈。
    颜晏带着这位新贵满场一转，略知情的人谁不给几分薄面，个个主动交好。这情形不像她帮忙引荐同僚，倒像是在借唐净川的势了。
    偏唐特助还谦虚得紧：“诸位，我酒量不佳，不如由颜经理代劳。”
    平时有好事时不见你让给我！连着喝了十来杯，只喝得颜晏无名火起，找了个没人的间隙就低声质问道：“凭什么？”
    唐净川唇角微勾，很有引人犯罪的潜质，灼热的呼吸直逼她耳膜：“我醉了，就没人送你回家了。”
    说得真是……有理！
    好容易捱到了新老两位总经理上台说话的时间，颜晏很悲哀地发现，这辈子要想辩过唐净川，可能性实在不大了。
    聚光灯下，老者风度翩翩，年轻人有玉树临风之姿，T&T这两代掌门人都有副好皮囊。看得底下一众人，特别是女士们不禁热血沸腾。
    顾秘书用手肘撞了下前室友：“哎，唐特助这一露面，你的情敌人数可是呈几何数字往上翻啊！压力大不大？”
    什么情敌？颜晏翻白眼都快翻得无力了：“没有，别胡说啊，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甩锅三连用得挺熟练啊！”顾秘书暗地里笑得都快抽筋了，表面上还得维持正常：“可我看你这个胸针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唐特助放在办公桌上……”
    话没说完，嘴里已经被塞了满满一口奶油?h龙虾伊面，顺便再附加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警告。
    台上的张总正说到：“伟人曾讲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如今我在此借用一下，从前我们这些人走了不少弯路，吃了许多教训，终于把T&T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而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是拼搏的时候，我在此把接力棒传给你们，希望你们为公司开创下一个十年，下下个十年……”
    努力把面咽下去，顾秘书继续感慨道：“到底是做老总的人，他今天可没备演讲稿，纯粹临场发挥！”
    要是没点本事，怎么能牢牢镇住公司这帮太岁，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待了十年呢！颜晏可是不敢小看这位老人，就算他退休了，在T&T的影响依旧不可小觑。
    讲话终于告一段落，全场掌声雷动，个别人还动情到落了泪。惹得顾秘书也跟着感动起来：“你看南区的那个Amy，平时木木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演技这么好，看来我真是修炼不够！”
    “已经够了！”颜晏真是后悔一个没注意坐到了顾蔓身边，再听她这么解说下去，自己早晚得笑场。
    张总的演说结束，自然就该轮到接棒的唐净川了。虽然会场内人山人海，但他的眼光自始至终却只在一个人身上，她的脸颊带着微醺的红晕，和同事交谈后抿着嘴偷笑的模样，如此鲜明妍丽。
    “我……滋滋滋滋……”话筒中，一阵仿佛电流的杂音响起，宴会厅猛地暗了下来。
    一片漆黑中，顾秘书好奇道：“这个特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