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寿宴风波, 人云亦云。
于老爷心中一紧, 随即笑道:“顾大人,在招亲之前, 老夫就已经明文规定,能接小女绣球的, 只能是有学之士。至于其他的, 却是不算的。”
顾流云心中一冷,还真是固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不肯放弃。
“于老爷,我朝廷律令有言,凡似此类招亲,如无此意而被抛中,可无需履行责任。”到底关乎女儿家声誉,只要对方见好就收,顾流云也无意为难。
猎户傻傻的点头帮腔道:“对呀对呀, 我虽然是个打猎的, 但是小时候也读过两年书,但是我生性比较愚笨, 只能认得一些字,但是书里面就是这么写的。于老爷,你就不要为难大人了。而且之前于老爷并没有说过, 能参加招亲的, 只能是读书人, 这是在场的大伙都知道的。何况绣球是我抢到的,你要是不愿意将于小姐嫁给我,也是没关系的,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于小姐。”
“陈大牛说的不错,当时我们几个也在场,于老爷分明说了:今日在场的各位,都有能和小女喜结连理的机会。小女看中哪位,只要能接到绣球,就将是我于家的女婿。今天怎么变成了只算读书人。”说话的是一个纤夫的年轻人,他是已经成亲了的,昨天被几个兄弟拉去凑热闹。他脑子不算灵光,但是这几句话,却是还记得的。
“昨天我站在外围,是亲眼看着顾大人是什么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当时于小姐是打算将绣球抛向顾大人,但是顾大人距离高台比较远,于小姐一个弱女子,根本就抛不了那么远。绣球能到达顾大人所站的位置,还是在大家的整上之中抛过去的。我从小就眼神好,绣球看起砸中了顾大人,但是实际距离顾大人,还有一掌宽的距离。从绣球稳当的落在地上,并没有发生反弹就可以看出,并没有砸中顾大人。”
“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我离顾大人最近,于小姐还没开始抛的时候,我就听见顾大人对他下人说赶紧走。这句话分明已经表明了顾大人根本就没有接绣球的想法,不然哪里会说赶紧走。而且绣球砸过去之前,顾大人还说过快跑。怎么于老爷要说,顾大人接了绣球却不认账?”
“我就住在那条街上,昨天正在收拾小摊准备回家,不想就被一个人将我的小摊撞翻了。那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我还听说什么,要抓住新姑爷?现在想想,这要抓的新姑爷,应该就是顾大人了吧。”
“是啊,我也听见了。你说顾大人都逃成这样了,这么明明白白的拒绝,又怎么会要写信告诉家里面,还在今日像于老爷说的那样死不认账?”
“我有一个猜测,该不会是于老爷看上了顾大人,但是顾大人不愿意,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绣球招亲的戏,用来逼顾大人就范吧?”
“……”表面瞬间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打破沉静。
“我怎么觉得,这个猜测越来越真实?”
“我也有这个感觉。现在想想,刚才于老爷的话,好像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顾大人已经是他家的女婿,丝毫没有给顾大人说话的机会。而且对于顾大人有些话,也当做没听见一样忽视过去。”
“……真是细思极恐啊!”
这戏剧性的反转,绕是顾流云做足了心里建设,也还是忍俊不禁。这都还没让他亲自出手,就将这么多疑点摆在面前,堵的于老爷哑口无言。
“于老爷,不知道你还要不要更多的证据?”顾流云忍笑,这还真不是他幸灾乐祸。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范,人民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
于老爷脸色变换不定,五颜六色的,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一样。听着众人质疑的言论,更是脸色铁青,眼见形式于己不利,于老爷咬咬牙,当机立断道:“顾大人,您身份高贵,我等不过是普通小老百姓,自然是大人说了算。今日是我于家认栽了,告辞。”
于老爷心中恨的的滴血,他的女儿,是他放在心中的宝,这十几年来,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想今日竟在此受这种奇耻大辱。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人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于家不是好惹的,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顾流云也不得不佩服于老爷的毅力。不过有件事于老爷大概是忘了,最好利用的是读书人,最不能利用的,也是读书人。
读书人心思比较单纯,几乎不曾经历过世上黑暗的一面,所以说话做事总爱凭借一股热血冲动,好打抱不平,容易被人利用。用的好了,就是手中利剑,能杀人于无形。要是用的不好,就会反噬其身。
一旦他们知道自己为人所利用,以他们的自尊心和好打抱不平的态度,不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如此一来,于老爷当真要好好尝一把,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读书人,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一言毕,于老爷便想拂袖而去,却不想后退之路被围的水泄不通。于老爷勉强挤出笑脸,道:“各位可否让一让?”
“于老爷,可否麻烦你解释一下?”俞连舟代表众学子站出来,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憋屈与愤怒。
他也是开阳人,但是因为自身学问不够,入不了白山松阳两大书院,只能远走他乡求学,但是他从来不认为,是自己天分不高,只怪自己不够努力。
这次回乡,就是为了不久之后的县试。今日听说开阳新任县令无道无德,喜爱玩弄他人感情。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来了,但是没想到自己真是够蠢的,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一心以为自己所知的,就是事实就是真相,而自己就是维护公道正义。却原来,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其它学子的所思所想,虽与俞连舟不尽相同,却相差无几。在彼此眼中,都能看到得知被人利用后的愤怒,以及自己不辩是非,不明真假,人云亦云的羞愧。
能够读书的,都不是蠢人,即使一开始不清楚,但是现在已经足够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算计都看不出来,他们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于老爷看了面前的众学子一眼,心中了然,但是面上却是一片自然,面带怒色道:“诸位要的解释,应该问顾大人才是,却是不该问我。”
“于老爷,你是聪敏人,也别将我我们想的太笨了。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于老爷当真不明白?”就是这样诡言诱导,偷梁换柱,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不只是他们身上会蒙上一层阴影,顾大人也会颜面尽失。
即使知道并非顾大人知错,只要于老爷不认错,顾大人免不了背上负心之名,薄情之义。顾大人是他们开阳的县令,是他们开阳人的天。这要是穿了出去,别人怎么看他们开阳。
“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又何必再问。”于老爷叹息一声,“况且此事关乎小女的声誉,就此放下吧。老夫也不愿,过多追究。”
于老爷也不是省油的等,这混淆视听的计策,倒是用的颇为熟练。可是他却是却是算错了一样,读书人的固执与执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更何况是现在。
见到于老爷还想着和稀泥,当做听不等言下之意,俞连舟不打算委婉提醒,而是开门见山的问:“于老爷还未言明,到底是顾大人毁诺爽约,还是于老爷你,无中生有?”
“你这是何意?”于老爷双眼一睁,愤怒的问道:“老夫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俞连舟不为所动的,固执的继续道:“请问于老爷释下,是顾大人毁诺爽约,还是于老爷无中生有?”
于老爷的话,他们当然听到明白,但是除了指责顾大人玩弄于小姐的感情,接了绣球后又反悔,还仗着身份不愿履行诺言之外,并没有承认是自己无中生有。
尽管放下话来不再追究,但是话里话外无不表明,一切都是顾大人的错,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顾大人的头上,他是迫于无奈,才黯然离去。
“你!老夫的女儿受了这等羞辱,你为何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于老爷怒目而视,他当然知道俞连舟的意思,但是真的承认了,以后让他女儿如何做人。他们于家在开阳,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于老爷,并非晚辈不体恤,晚辈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于老爷应该知道,顾大人是开阳的县令,开阳的荣辱皆系于其身。如顾大人声明有恙,受累的还是我开阳人。我希望于老爷明白,顾大人的声誉,关乎着整个开阳,并非顾大人一人。于老爷,我等知你爱女之心,但是也莫因小失大。”
这一番话,俞连舟本不欲说的这么重。但是于老爷态度暧昧,又焉语不详,说话遮遮掩掩,让他勾起了被利用的愤怒,这才说的重了些。
看了半天戏,赵绮冰从后面出来,看着于老爷道:“我看今日之事,只要于老爷诚心悔错,真心悔改,不如就此作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相信,只要于老爷诚心悔错,今后定不会再如此行事。于老爷,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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